她晃晃手臂,想抽出自己的手,可是他的手掌握得很紧,让她挣扎不开。
那从指尖传出的温度带着暗涌的炽热,四周的氛围暧昧了起来。
脸上好像被人刮过耳刮子一样,火辣辣地热,一颗心卜通跳着,就差没有从嗓子口给跳了出来。
“苏慕白,你放手啊。”珏珍珠强忍着这种异样的感觉叫道。
猛然地,他的手松开了。
她一把缩回自己的手。好烫,就算是松开了,依然觉得热度烘烤着手心。她偷眼看他,他的表情如雾笼山,如云罩水,眉尾眼梢写着三分讪讪,七分淡定,益发地看不出来什么了。
“苏公子……”她小心翼翼地叫了一声。
“演戏要演全套,叫我哥哥。”
被他那突如其来冷冰冰的话语吓了一跳,珏珍珠连忙应了一声,“是,哥哥。”
“对了,你刚刚在我面前拚命表功,说自己做苏家小姐做得如何卖力、如何精彩,到底所为何事啊?”苏慕白看了这个看起来乖乖巧巧的妹妹一眼,不知道她兜来转去,这心里又在打什么主意。
“那个啊。”珏珍珠心中一阵窃喜,她本来对这一点始终“心有戚戚焉”,只想想都不敢说,不过,那念头闷在心里,就好像揣着一只活蹦乱跳的小兔子在怀里,三不五时便要蹦一下,忍都忍不住了,“其实是这样的,我现在扮演你的妹妹,逗得外公那样开心……嗯,俗话说,有劳有得,哥哥你是不是应该开一点工钱给我?”
说到这,她紧张万分地看了一眼她这个所谓的兄长,眉头没有皱起来,双唇也没有紧抿出凌厉的线条,目光很平静,看样子没生气。
太好了,珏珍珠放下一颗心,接着又开口,“这工钱待遇呢,我也有自知之明,所以二个月就比照刚刚那三个苏家不孝子,十两,白银就好了。”
“自知之明?!”苏慕白说话了,声音有点奇怪,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声音,微微地有些变调,就像戏班子唱戏唱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地方,声音总要拔高一些些的那种感觉。
珏珍珠这下不敢做声了,她说错了吗?怎么会让他变得这样奇怪。
“你这小泵娘全身上下一身反骨,我怎么没看出哪里有那么一丁点自知之明?”
她一听便知一切没戏唱,本来也是,他供自己吃、自己穿,给自己住大房子,派使唤丫头,一桩桩、一件件,全都没亏待过她,她还找他要工钱,确实有点过份。
可是她再怎么努力,也只是个演戏的,一切都看在他的眼里,自己还能努力出什么来?什么变卖家产自是不要想,找个富家公子嫁估计这个人也不肯。
总有那么一日,她没了利用价值,被他扫地出门。
想想,也许那个时候她年华已逝,美丽不再——其实现在也没有。身无一技之长,又无几两银子傍身,那将是多么凄凉的晚景啊。
所以,这工钱,她不能不要啊。
“其实,想要工钱也不是不可以。”
珏珍珠一听,真是恍如仙乐入耳,说不出心里有多高兴,“真的吗?真的有工钱给我?苏慕白,你真是我所见过,上天入地、古往今来少有的超级大好人。”
苏慕白的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这个姑娘,要成为他合格的妹妹,需要做的事情还多着呢,包括好好读读书,学学什么叫用字遣词。
“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唉,早该知道,天上不会无故掉下馅饼,“什么条件啊?”惟今之计,她也只有顺着他的意思走,不是吗?
“杭州城里,未婚的名门千金每一年都要参加赏花比试。”
“你不是要我去参加吧……”
“嗯?!”他很不客气地嗯了一声,打断她的话,“你身为苏家小姐,不应该做到这一些吗?”
“应该是应该啦,但是,那可能吗?”她虽然识得几个字,可歪理会说,道理不知,顺口溜会讲,吟诗作赋别提。
“如果你可以摘到今年的大奖,我就开十两银子一个月的工钱给你。”
十两银子一个月,十两银子啊,可以买上一千个粗粮馒头了……被银子蛊惑了的珏珍珠,咽了一下口水。
人要有自知之明啊,可是,也许自己努力一下就可以做到了呢。爹爹也曾说过,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想要赚银子,就得花力气。
苏慕白看着她,看着这个陷入两难的小泵娘。其实他很清楚,她要赢得那个无聊的比赛根本就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他就想要小小地为难她,好像除了银子,没有什么入得了她的眼。
“丝竹那些,陈妈妈可以教你,写字画画就由我来教吧。”
“啊?”他要教她?珏珍珠模模自己的头发,眼睛想看他,又有一点不敢看。
“我很笨的。”她双手垂下,搓着自己的衣角。
这样看起来,还真是副楚楚可怜的受虐小媳妇样子呢,不过,这个女孩善于伪装,可不能轻易放下心来。
“学习能让笨蛋变得聪明。”他轻弹着桌上杯子,慢条斯理地答道。
“强扭的瓜不甜。”她摆事实,讲道理。
“人生的意义在于努力,乐天知命是懒惰者的托辞。”
“我从前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老人躺在树下睡觉,旁边有人说他不思进取,他就问你说人的一生应该是什么样子呢?那人答道,应该要努力工作,拚命赚钱,然后好好享受。那什么叫好好享受呢?老人说,就像现在这样无忧无虑地躺在树下睡觉。
“世间的事情就是这样奇妙,就像画一个圆圈,从这里开始,但是终点又落在了这里。”珏珍珠微微一笑,她从小到大混迹于各色茶楼酒宴,听过许多故事,这个故事给她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她也不知道是对还是错,只是现在用来搪塞他再适合不过了。
“可是你,珏珍珠,你不是这样的人啊,如果你只是躺在树下睡一觉就满足了,那你干么还到这里来呢?”
真面目完全被揭穿!
珏珍珠几乎是垂头丧气地倒回椅子上,她不是他的对手啦,歪理正理都讲不过他。她这回可是“小老鼠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了啊。
“苏公子……”她期期艾艾地开口。
“叫哥哥。”声音威严地打断。
“哥哥。”她立刻改口,“我努力就是了。如果没有什么事,小妹先告退了。”
“嗯。”苏慕白应了一声,手却探向怀中,模出那串玉珠子,“你等一下,这个东西,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
“是我爹爹从当铺的吴掌柜身上……”
“哟。”他想起来了,这是她在茶楼里给他留下了深刻印象的那场精彩表演所借机偷来的吧,不过……
苏慕白一向心思就比寻常人缜密几分,他立刻就察觉了这件事情不同寻常之处,“你父亲是如何得知这串玉珠子在吴掌柜手中,又如何知道这个故事呢?”
“这个……”珏珍珠也回答不出来,她还真的没有想过呢,她当时只是心中惶恐如何混入苏府,却从没认真想过她的父亲是如何得知这件事和这个信物?
“父亲曾说过,他是偶然间知道的。”
“你父亲现在在哪儿?”苏慕白焦急地问。他简直迫不及待想找到珏珍珠的父亲了,他有预感,这个女孩的父亲一定知道些什么。
有关于他母亲的事情。
“我不知道。”她摇头,她现在仔细回想,也觉得此事大为古怪,她和父亲虽然从小到大相依为命,日子过得苦巴巴的,可是无论陷入了多么糟糕的地步,两人都不曾分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