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怪应天城中想娶她的王公贵族数不胜数,从前的她以身体虚弱为由请求父皇切勿赐婚,而现在,他才知道一般寻常男人是降不住她的。
她是一片高不可攀的流云,只有另一片流云才配得上她吧。
“父皇要我传口谕给妳,这次出京,任务失败,要妳急速回应天复命。还有,父亲要我转告妳,南疆不日将有异动。”
异动?!
“太子哥哥久居应天,难道不知是何异动吗?”她心里急如擂鼓,表面上却一点风声也不敢透露出来。
“妹妹被祁月教扣了一月有余,难道连一点端倪也不知道?”
原来,大哥也知道祈月教的事了。这个洛明到底做了什么惊天动地之举,竟将自己推到了刀口之上?
“妹妹,父皇到底还是极其宠妳,妳知道吗?妳被祁月教扣住的日子里,父皇为了救妳出来,已经答应了他们所提出的无理条件。”
虽然心中早知洛明扣住她一定是另有所图,但是,这件事情从别人口中听来,还是感觉残忍。
是的,残忍。
求不得,爱嗔痴,情生孽障起,风吹浪不平。如果她不对那个人动心动情,也不至于像现在如此心痛。
丙然,只是一场梦。这个世间最残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爱的人,是她爱的洛明。既然留住她只是为了达成目的,那他为何还要对她那样好?
他连骗她都不屑骗,用最诚实的态度来伤她,而她居然也愿意被他所伤。
真是孽缘啊。
“妹妹,妳怎么了?”朱高炽发现了她的异样,“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哥哥,我能有什么事?”
“那……妳被他们关起来的时候,他们没有对妳……”她将心底最深处的隐忧说了出来。
“他们敢吗?”朱芙蓉猛然说道,“太子哥哥,你想多了。”
“那就好,那就好。妳到底是个女孩子啊。”
她一听此言,内心深处就像被人泼了一桶冰水一样──她到底是个女孩子啊。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可以将她所做的一切全部抹杀。
如果,父皇知道她其实已把自己的清白给毁了,会不会被她给气死呢?
“太子哥哥,祁月教到底要胁了父皇何事?”
“他们要父皇暂缓『改土归流』一事。”
她闻言不禁倒抽一口凉气。这个洛明,果然是好大的气概。
南疆一脉,无论是对从前的皇爷爷朱元璋还是后来的朱允炆,都是万般棘手的问题,从元代开始一直用“以夷治夷”这个政策方针来治理──由朝廷管理当地的土司,而土司管理夷民。
到了父皇即位时,已明显看出这种方法所带来的弊端。代代世袭的土司们不愿受到皇家的统治,而许多南疆地方更是到了只知土司而不知明朝的地步。
虽然父皇也想过很多办法来箝制这些土司们,比如土司必须定时入京朝贡、承袭土司无论多远,都必须亲自到应天接受朝令,至于前朝那种“来者不拒、去者不追”的状态再也不能发生,土司们对此十分不满。
所以打从朝廷一有改土归流,也就是取消土司制,将南疆与全国其他地方一样设立布政司,由朝廷直接遣人管理的想法之后,南疆的问题便正式浮出枱面。
想当然耳,身为土司与南疆精神依托的祁月教,当然不想看到这种局面发生。
这样一想,所有的事情都可以连贯起来了,为什么祁月教会上应天寻夺那不知真假的惠帝宝藏,以及为什么洛明要引她入局。
但是,就凭扣住她,逼父皇答应暂缓改土归流,也不过是治标不治本的方式罢了。虽然皇帝是一言九鼎的身分,但以洛明之头脑又何尝不知,这只不过是父皇为了救她的权宜之计,改土归流是朝廷大势所趋,断不可能为了一个公主就不再实行的。
螳臂挡车这种事,做起来又有何意义呢?
朱芙蓉越想越觉得事有蹊跷,也许在这件事的背后,还隐藏着更重要的意图。
想着想着,她越想越气,那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看来是要把她利用得连骨头渣子也不剩吧。
“妹妹,妳怎么了?”朱高炽看到她寒着一张脸,心中着实不太习惯原本天真活泼的芙蓉公主的真面目。
“想到一些事情,有些心烦,太子哥哥,我想早点赶回应天,这里可不可以劳烦你……”
他当然不知她心中想的所为何事,但是,却对这个远超乎自己想象的七妹充满了钦佩之感。
“妳去吧,这里的场面我替妳圆着。”
“多谢太子哥哥。对了,我就是朱高灿一事,宫中有其他人知晓吗?”
“无其他人,父皇只告诉我一个。”
“是吗?”她如释重负般地叹了口气,大哥虽然武艺平平,但是他沉稳的个性却最令她感到安心,“那就好,父皇还是最信你,这样我就放心了。”
虽然天下初定,但她的三侗哥哥,早已为了立储之事勾心斗角已久,虽然大哥太子之位未变,但是这皇室立嗣之事又怎么会就此平静底定呢?
不想了,这些事情都不应该由她来操心。她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大哥,就此别过,我今晚就出发。”
第八章
洛明啊洛明,你真是好狠的心,居然如此决绝的斩断我俩的红线……
再相见时,我会忘了你的。
你呢?洛大教主,你呢?
你会如何回答我?又或者,你根本就不想回答,所以干脆避而不见。
朱芙蓉几乎是骑着马一路狂奔出驿站,再相见时,我会忘了你的。多么可笑的一句话,她如何能忘得了他、忘得了在菩提之园度过的三十天时光呢。
今夜的风好凉,坐在急驰的马上,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几乎都要凉到心底去了。
现在的你究竟在做些什么呢?还有多少事情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悄悄进行着?你到底瞒着我多少事?
就算在梦中紧紧抓住我的手时,你心中所想的也只有你的大计吧!
我会忘了你,我会忘了你,我一定会忘了你!
如果你能做得到,我也一定可以。
她突然勒住了马,夜凉如水,夜风如诉,她凝望着那遥远的驿站灯火,眼眶突然一热。
胸口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一样闷得几欲发狂,喉咙里似乎有个硬块堵着,硬是将水分往上逼。
她惊觉自己的脸上湿了。
我在哭吗?我为什么要哭?为什么要为那个人而哭?为什么要为自己早已接受的事实而哭呢?
原来,我根本无法干脆地抽身而去,我从来就没有像自己想得那样冷血无情。
可是,他却有,走得干干净净,毫无一丝牵挂。
“我恨你!我恨你!”朱芙蓉跳下马,手腕一抬,千万道银丝从手中射出,在空中一阵舞动,最后颓然垂下。
情牵一线,如今却牵无可牵。
“我恨你。”她将头埋在自己的膝上,整个人委顿在地,已经泣不成声。
她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反正身体只要动弹一下,就会酸痛不已,也许是保持同一个姿势太久了,所以才会这样。
她挣扎着从草地上爬起来,还好座骑是宫中的良驹,没有趁她失控的时候径自跑掉。
想不到她也会有这么软弱的时候,也会有离开一个人就痛不欲生的感觉。拭掉脸上的眼泪她告诉自己,她不是因为在父皇的八个孩子中最强才会被师父挑中吗?所以,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眼泪流光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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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应天府
应天府是大明朝的首都所在,那是一座美丽的城市,城中一条秦淮河缓缓流过,历代以来数不胜数的缠绵故事蕴藏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