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干什么?”
他并没有说话,而她随即也发现到,自己的脚踝被系上了一条红红的线,而红线的另一端正系在他的左手小指上。
“妳说呢?”他歪着头,坏坏地笑道。
“快点解开它。”
“不。”他坚决地反对,“姻缘花结出的红线可不是那么容易弄断的,不相信的话可以试试。”
“我才不要一天到晚和你拴在一起呢,像牵着一头宠物一样。”她微嗔地笑道。这要是去沐浴怎么办?难道她跳到河里,他就在岸上看着吗?
不要,不要,她自个儿弯下腰去,用力拉扯着那条红线,谁知这红线真的就像他所说的一样,柔韧异常,居然对她的拉扯一点反应也没有。
“洛明,快告诉我,怎么样才能弄断它?”
“弄不断的,不过,若是缘分没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断了。”
也就是说,时间一到,它自然就会解开。朱芙蓉看着岩石上的刻痕,一道一道整整齐齐,有多少道了呢?
她不曾数过,反正这里的时间彷佛静止,又彷佛飞逝而过。
她的手指轻轻抚上那些刻痕,每一道都有着无数欢乐,每一道也都写着爱恋的故事。
有人用手遮住了她的眼睛,从背后抱住她。
“有时候我在想,这痕迹要是可以一直划下去,那该有多好……洛明,我们可不可以一直不出去,哪怕这只是个梦,能不能就此一直作下去呢?”
朱芙蓉感到后面的身躯既温暖又坚强,但同时也是高深莫测与可怕的结合。
他为什么一直不说话?因为他知道,这些是永远做不到的事情吗?
怀抱渐渐地圈紧,洛明在她耳边这样说道:“芙蓉,嫁给我好不好?”
“你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吗?”
“我知道。”
“那好,我嫁给你。”转过身去,她坦率地看着他,干脆地说:“我们两个被黏在网上的小虫,既然挣月兑不出,何不坦然接受呢?一个月的时光何其短暂,我们何不将生命之中最美丽的事情全都一一做过。”
他定定地凝视着她,看着这个特别又与众不同的女子。如果,他不是这什么教的教主该有多好;如果,她只是一个自己偶遇的寻常女子该有多好。
他们已回不到过去,却也看不到将来。
他低头吻住她,那吻缠绵哀伤至极。红线从他手指牵到她的脚踝,像一条无法切断的血管,流淌着生命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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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那是第三十天,他们对着月神起誓,结为夫妻。
他说:“我们夷人成亲之后就不会再穿白衣,因为,成了亲的男人需要上山打猎,为了不让亲人发现自己受了伤或是沾染上猎物的血,所以不再穿着白衣。”
所以那一天,他乌衣雪足,与她结发。
河水湍湍而去,夜色漫漫而来。没有亲朋祝贺,但他们有日月为伴;没有红烛烘托,但他们有星光陪衬。
天地为证,日月为鉴,他们红线相牵,承诺天长地久。
在这最美丽的一瞬间,当他执起她的手,她心中所想到的居然是,这场梦大概就要作完了吧。
三十天里,他们经历相爱、相守、相见,现在终于轮到了别离。
再相见时,我会忘了你。
你呢?洛大教主,你呢?
还没来得及得到这个问题的答案,满目的绿色突然开始飞速转动,她只看得见自己的影子映在那双浅色的眼眸之中,越陷越深,直至坠入那深不可测的地方。待再次睁开眼,朱芙蓉已身处在回应天的马车之中了。
抬眼望去,马车之中该有的东西一样也不少,蜡烛,燃香,甚至是她平时所用的绣绷和书籍都在。
再看看外面,哪里还有什么无穷无尽的苍茫碧色,除了那些见惯了的宫女、宫人,车帘之外还有一张张充满好奇、羡慕的脸。
“公主殿下,驿站到了,请您移步下来休息。”随着马车停止,她可以看到前方的驿站已经张灯结彩,一派欢迎公主殿下驾到的样子。
真是太可笑了,她明明就失踪了一个月,传在外头的话竟然会是“芙蓉公主孝心可表日月,为母妃之病特来南岳圣山祈福吃斋,念佛清修一个月”的鬼话。
她是如何回到这里,坐在这公主专乘的马车上,如何出那个什么菩提之园的都不知道,更别提洛明了。
他果然守信,整整三十天,就连多一天的缠绵也没有,就连告别的话语都没有说。
朱芙蓉模向自己的脚踝,红线,不见了。
若是缘分没有的时候,自然就会断了。
他的话彷佛回旋在耳边,而他的人却消失得干净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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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整个人埋入热水之中,她在车中颠簸了一整天的身体疲惫不堪,但是头脑却是异常地清醒。
案皇既然对外放出了她出宫的消息,想必此时最了解情况的人应该是他吧。
“公主殿下,晚膳已经准备好了。”宫女在房门外恭敬地禀报。
“送进来吧,本宫不想出去。”
“芙蓉,妳怎么了?和哥哥吃饭都不愿意吗?”一个温和圆润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居然是朱高炽,她的大哥,大明朝的皇太子!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朱芙蓉心中有无数个疑问,此时已经累积到了最高点。
她长吁一口气,说道:“有劳太子殿下稍候,待臣妹梳洗一番就来。”
招来宫女为她着衣梳妆,她怀着满月复的疑惑推开房门,粉色洒金的牡丹裙襬滑过门槛。
驿站内早已清空,别说是一个闲杂人等,就算是一只鸟儿此时也看不到。
她穿过无人花圈,饭厅此处正燃着明亮灯火,有一个人正端坐其中。
她走了进去,低头行了一个万福。“劳太子殿下久等,臣妹在此先行告罪。”
“我们兄妹相见,毋需这么拘礼。”朱高炽笑了笑,他本来就是一个胖子,这一笑更显珠圆玉润,犹如弥勒佛。
“那臣妹今日就要放肆了哟,大哥。”朱芙蓉脸上挂着的已是在宫中那种纯美笑脸,现在的她正扮演着那个不识愁滋味的芙蓉公主,“让小妹先敬大哥一杯。”
“芙蓉,父皇生气了。”朱高炽并没有和她一样举起杯子,只是语调平常地吐出这句话。
她微一叹气。“大哥,你都知道了些什么?”
“知道我的七妹原来这样的了不起,应天的锦衣卫居然是妳一手领导的。”
“真是可怕吧。”
“可怕?是可畏、可敬。”他缓缓地说道,“我从没想过,原来自己的妹妹居然在我们都在玩耍的时候,就已经开始担负起为父皇分忧的重担,更没想过,妳的柔弱身体,娇蛮个性原来都只是……”
“只是身为皇家人,死为皇家鬼的一种伪装罢了。太子哥哥,不要把我说得那样伟大,我只不过是学武的天资比较好,才轮到这个责任而已。其实我们兄妹八人,哪个不是如此,只不过你是光明正大的为国事操心,其他姊妹们则是以出嫁的方法来帮父皇巩固政权。这里何人不伪装,何人不伟大呢?”朱芙蓉正色道。
“芙蓉。”朱高炽一向温文内敛,作梦也没想到他那最天真无邪的芙蓉妹妹,居然会这样毫不留情、赤果果地揭掉这层面纱。
“太子哥哥,父皇总不是要你来谈这些的吧。”她定定地看着他。
他看着这个在应天有着最美丽公主之称的妹妹,赫然发现,她的美丽更胜往昔,在烛光之下熠熠生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