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姑娘怎么会这样胆大的就不怕他……洛清华咬着唇,面色微赧起来。就不怕他做些不轨之事?!
那方帕子捏在手里,都快要烧起来了。
“唉……”他轻叹一句,还是决定赶快离开。
然而,他刚一起身,就听到耳边传来一个低缓的声音,她醒了。
“洛大哥,你要走了吗?”说话的人微睁着双眼,有气无力地说道。
“云姑娘,在下还有事在身,恕不能久留。”洛清华没有回头看她,也许是不敢,“告辞。”
“今天的饭钱是你付的吧?”
洛清华一听此言,又忍不住笑了起来。她居然在惦记着这件事。
“明天我回请你,在状元楼,老位子。”
“我还有事,不会去。”他绝然地说道。他已经可以料想到,这几日的应天府要生出多大的事端,他怎么忍心拖着她去蹚这淌浑水?!
“我会等的。”身后传来她的声音,低低的但很坚定。
“妳--”
“我会等你的,一直等,等到你来为止。”云深深坐在床沿,深深地看着这个挺拔俊秀的背影。
三年的时间都等了,还有什么她不能等的。
第二天中午,状元楼外的知了依然叫得鼓噪,而这间雅室里却安静得连针尖儿掉在地上都听得到。
状元楼的伙计往里面送了一壶八宝菊花茶就退了出来。
只见他走出门口就不住地摇头。酒楼最怕这样的客人,要上一壶茶,就在这里坐上一整天,霸着位子不说,你还不能怎么样!
真是的,明明就是个气质高雅的纤纤女子,一副大家闺秀的模样,但是,敢孤身一个女子跑到这鱼龙混杂的地方来,实在是让人捉模不透。
她说她在等人,等的是昨天那位白衣公子吗?伙计一边想一边摇头。一样都是人生父母养,为什么自己就差那么多?
雅室里面的云深深自然是不知道外面伙计那心里的一点小心思。
她静静地喝着八宝菊花茶,这茶是用杭州白菊搭配枸杞、红枣等八味中药泡制而成,放在佛朗机的琉璃壶中,五颜六色,煞是好看。
此茶自有一种甘甜之味,淡雅清香。
窗外的秦淮河上不知何时从哪里飘来一艘花舫,隐约有丝竹之声传来,想必是有人在练习乐曲,极不熟练,一首好好的“春江花月夜”硬是给弹得断断续续、呜呜咽咽,欢快的曲子里透着几分悲凉出来。
唉,人人都有人人的苦,华衣丽人固然让人羡慕,但那歌舞升平之下的悲哀又有谁知道。
就像这茶一样,喝在嘴里是甜的,落到了心里就化成了微微的苦涩。
午时已过,他还是没有来。
云深深喝着茶,也不知道自己到底坐了多久,直到这壶茶喝到见底,她才醒悟到,也许他是真的不会来了。
他们俩不过只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罢了,他为什么要来履行邀约呢?
唉……她长叹一口气。今天没有等到,还有明天。看看日头,她也要回去开铺子了。
正这么想着,她敏锐地感觉得到,四周的空气里正弥漫着一股不平静。
说时迟、那时快--
她突然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果然,她身后的红木屏壁突然轰地一声倒在地上,正好砸在她刚刚坐的椅子上。
一个肥头大耳的和尚随着木头的碎片,一齐摔到了她的脚边。
她在吓了一跳之后,忍不住低头看看这个满身是血的和尚,伸手去探了探他的鼻息。气若游丝,鲜血正不停地从他的眼角与嘴角之中渗出,显然是被人用内力将内腑震碎,眼看是没有活路了。
“无……事不生非,量大才……为君。”这个和尚无神的瞪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她,嘴巴里无意识地念到,“佛祖……原……本慈,殿前谁人……扫。”他最终也没有把想说的话说完,右手微微向上一动,好象是要伸到她面前,但最终还是没有成功就向下一滑,双眼一翻,一动也不动了。
死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云深深按在和尚的脖子上,果然连一点脉搏都感觉不到了。
难道人倒霉,果真会喝凉水都塞牙缝?出来等人人没等到,倒等来一场江湖仇杀?!
见和尚原本想要伸到自己面前的右手抓得很紧,她按捺不住好奇之心抽出他紧握在手中的东西,是一枚奇形怪状的玉佩。她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情不单纯。
她念头一转,觉得此地不宜久留,还是及早抽身的好,于是将玉佩放进怀中,茶钱放到桌上,就准备离去。
此时,只闻楼下已经传来纷乱急促又沉重的脚步声,她看了看,除非自己从这状元楼的窗户跳出去,否则就一定会遇上追杀这和尚的人。
可是,如果是从窗户跃出去,这大白天的,她又是一身绫罗绸缎的长裙飘飘,只怕更是引人注目。
最佳的方法,就是装做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云深深深吸一口气,硬生生地将一张脸逼成了青白之色,然后踉跄地跑了出去,一边跑还一边带着哭音地喊道:“不好了,死人了。”
整个状元楼早已乱成了一片,几个面色不善的人正不顾小二的阻拦,硬往楼上走来。
其中一人的衣服上还沾有血迹,看上去就形象很恐怖。
“在这里。”一人发现了那个和尚的尸体。
几个人都围了上去,而云深深趁着这一团混乱,正欲拔腿就走。
“姑娘,他刚刚有说过什么吗?”其中一个人已然站在了她的面前。
好快的身手!云深深暗叹一句,“没有,我只是在喝茶,这个人就跌了进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她一脸泫然欲泣的样子。
来人眉头微微一皱,形成一个川字。
看到这双散发着凌厉寒光的眼睛,云深深的心中敲起了小蹦,她不知道这些都是什么人,但她知道,这一次想要安然而退可能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她孤身一个女子,出现在茶楼就已经很不寻常了,何况,在这高手的眼中,她身怀武艺的事实可能瞒不过。
怎么办?
“娘子,出了什么事吗?”
云深深转过头,吃惊地看着这个说话的人。如果她刚刚没听错的话,他在叫她娘子!
“不是叫妳在雅室等我吗?出了什么事?”
“我不知道,我就听到轰的一声,这个人就跌了进来。”她期期艾艾地说。
“这几位爷,刚才我帮我娘子去买点心去了,不知道竟会发生这样的事,她显然吓坏了。”洛清华温和地道。他今天改了装束,穿著一件素面长袍,眼中一派清和,看上去和一个文弱书生并无二样。
搜索尸体的人在此时站了起来,对着挡着云深深的男子说了几句。
男子情绪明显变得不耐烦起来,低沉地自语了一句,“难道又是幌子?!”
“几位爷,小人还有要事在身,先行告退了。”洛清华一说完,拉着云深深就走,快步出了状元楼后,就拐到一个小巷子,然后趁着四下无人,两人施展轻功,急速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相公,你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两人回到云深深那间陋巷里的屋子时,云深深劈头就问。
“这话应该是我问妳才对,云姑娘,妳不可能真的什么事情都不知道吧?”
不知道是刚刚晒了太阳,还是怎么了,他脸上居然泛着可疑的红晕,只是他眼神如刀子一样落在她的身上,彷佛可以看穿她心底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