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可真是一个古灵精怪的孩子,真要还给他双亲,还倒有点舍不得……
退了一队,还来一队。本要离席的冷雁智,见着了又有人来,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不是说西北民变,这个时候还缠着他作啥?真要他整夜不眠?
可那些少女也已然来到了殿里,见着了冷雁智起身,可个个跪在了门口,秀美的脸庞惊得都成了青白色。
冷雁智看她们一会儿,再看了此时坐在一旁,严肃的太师,终也是无奈地继续坐了下来。
如获大赦,少女连忙鱼贯而入。
“不晓得亲王可有喜欢的?”接收到了太师的眼色,一旁侍立的太监连忙低声问了起。
喔?原来是要给我的?
“……是都不差。”无法昧着良心,只好如此说了。
“亲王可是都喜欢?”太监低声问着。
“……”喜欢又怎的?不喜欢又怎的?这么多女子,就算一个只陪我一夜,也要两三年才能轮过一轮吧?可要是我说都喜欢呢?
冷雁智看向了一旁的太监,正要把心里的挖苦话说了出来,此时,一声磅啷之声响起,吸引了冷雁智的注意。
本在为太师倒酒的侍女,因为一时出了神,失手打翻了金杯。
“小人该死!”
那少女连忙跪下,心惊胆丧地喊着。
只见太师衣袍沾上了美酒,眉头才刚皱了上,冷雁智就缓缓说了。
“扰了太师雅兴,你果然该死。”
“……小的该死!”
“……算了。”太师擦了擦衣袍上的污渍,就是起了身、行了礼。“亲王,臣回府更衣了。”
“太师请。”
等到了太师走,原先被打断了的歌舞又再继续了。
冷雁智继续无趣地看着。
而那先前闯祸的侍女,则是跪在了原地,呆呆看着阶上的亲王。
今夜,是她亲眼见到亲王的第一晚。而那声音,熟悉得让人心痛。
“……亲王,您可瞧瞧那大胆的宫女,正盯着您瞧呢。”
听得了太监低语,冷雁智转过了头,可正好见着了那少女。
少女的眼里露出了惊喜交加的眼神,然而,看着那秀美的容貌,冷雁智却是没有什么感觉。
“要瞧就让她瞧吧。”冷雁智重新转回了头,看着百般无聊的歌舞。
“好慢啊。”
终于熬到了结束,冷雁智才刚走出了演艺殿,眼前那个小孩儿就坐在栏杆上,百般无聊地看着自己了。
“好好的,不待在亲王府睡觉,怎么又跑来了?”
顺手抱过了男孩子,冷雁智走向了御书房。
“睡不着。”抱着冷雁智的脖子,男孩低声说着。
可见他白天笑啊闹啊跑啊的,还盼着他晚上一觉到天亮呢。
一边抱着他走着,冷雁智忍着喉头的不适,只是偶尔地转头看向了庭园。
月光下、宫殿里,万籁静寂。
“可我要批奏章,有民变,十万火急的事。”
“……嗯。”男孩子低声说着。
几个太监提着灯笼,一路弯着腰尾随着。
“你回崇光殿等我?”
“……”男孩子吸着鼻子。
“怎么了?”
“我做恶梦了。”男孩子抱着他,低声说着。
“怕了?”难怪他这么乖呢。
“……”男孩子抱得更紧了。
“梦见什么了?”
“……”孩子还是不说话。
“那你要来御书房陪我?很无聊的。”冷雁智问着。
“嗯。”玄英说着。
可真是吓坏了吧,难为他了,爹跟娘都不在。
一路走回了御书房,冷雁智想起了一些往事,忍不住微笑了。
也该是风水轮流转,小时候颤着唇、拉着师兄的袖子,却倔强地什么都不肯说。如今,该得一个小孩儿赖在了自己身上。
可就是长得高了、壮了,反而对一个粉粉女敕女敕的小孩儿不敢造次。
骂了会哭的,打了会疼的,对那小小的手脚只要稍微粗鲁了点,就要破了皮、伤到了筋骨。
可要是他就这么宠着他到大,想必也会变成了一个任性的富家大少爷。
怎么办呢?一边走着,冷雁智轻声叹着。
西北的民变,要比想像中严重了。
冷雁智看着奏章,眉头深锁。
辟吏主张着杀鸡儆猴,将乱民吊在树头。可就是……
吃得饱了、穿得暖了,虽然说改了朝、换了代,自己也不曾亏待过他们。
战马毁了良田,他下令抚恤。怪病起,他延揽群医前去诊治。如今,他们还要什么?
既然怀柔已经失了效,也许……提起了朱砂笔,冷雁智在下笔之前,还是迟疑了片刻。
西北民风剽悍,想着的也许就是旧朝的情分。然而,搁在了边境,总有一天就是乱源。
可若是杀了,反倒激起了民怨……
“你瞧什么?”
看着趴在桌上瞧着的玄英,冷雁智不怒反笑了。
“他们到底要什么啊?”玄英问着。
“……我不晓得。”冷雁智叹着。“可也许要我的脑袋吧。”
“……这我可不许。”玄英低声说着。
“……”瞧了瞧他,冷雁智招了手,让他坐到了自己腿上,一起看着奏章。
两只脚还在晃着,玄英拿起了奏章,一本本看着,可也真是个打发时间的好方法。
只不过想必没一个时辰就要睡着了吧?冷雁智温和地笑着,继续写着奏章。
……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冷雁智看着奏本,只暗叫惭愧。
“准推三人上京,面呈民意。期间作乱者,杀无赦。”
批好了奏章,冷雁智将笔放在了一旁。可低头看向了小孩儿时,那正兴高采烈地看着奏章的孩子,却仿佛之前的妙语只是一时兴起。
“……说!罢刚是不是在教我!”突然抱着那孩子,脸颊贴着脸颊,冷雁智低声吓着。
可语气虽然听来可怕,动作却是亲昵,而那聪明伶俐的小孩儿也只是一直咯咯笑着了。
真是个小表灵精。冷雁智让他笑了一会儿,才亲了亲他,继续改着奏章了。
“……就这几本也要看得这么久啊。”玄英用着软软的童音说着了。“我都看完了。”
“是是是,小的愚昧,动作太慢……”冷雁智轻声笑着。
……
可等着冷雁智改奏章节,自己又没事,玄英的眼睛左飘右飘的,看来是耐不住性子了。
“小主子如果想玩,就去玩吧。”冷雁智又是笑着。
“……不要。”玄英坐在冷雁智的腿上,让他抱着,可宁愿趴在桌上睡觉,也不想下去了。
“好好,随你、随你……”
……
可又过了半个时辰,玄英的扭啊扭的,看来是真的坐不住了。
轻叹着,放下了笔,冷雁智将玄英抱到了地上。
“我的小祖宗,去睡觉吧,天要亮了。”
“你陪我?”玄英拉着他的袖子,软软说着。
“……好,我陪你,这些明儿再说吧。”冷雁智一笑,也是起了身。
可正待要吹熄了灯火,顾及了此时门外掌灯的人让他遗了回去,于是转而拿起了面具戴着后,就是拿着那盏油灯了。
“我要拿、我要拿!”玄英看着了新玩意,登时喜出望外,就是来抢了。
“别……”冷雁智连忙拿了远去,可仗着自己个子高,让玄英一跳一跳的、就是勾不着。
“……小气。”玄英抱怨着。
“是、是,对不起,我太小气了。”冷雁智叹着,拉着玄英走了出门。“这种小事我来就好,您就别跟我抢了。”
可一路走着,玄英的眼睛还是盯着冷雁智手上的油灯瞧,看来是还带着一丝的希望。
虽说,让小孩儿记得火焰的可怕,就是让他自己被烧上了一下,自此就会远离了火灯。
可就是白天才让药碗烫红的小手,到了现在还让自己心疼不已,又怎么舍得让他真给火焰烧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