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有件事,我也要跟您说。”华清雨叹着。
“嗯?”
“……石青没死。”
华清江张大了眼睛。
“所以,我也不回华山了。”华清雨微微笑着。
啊,下雨了……
夜里,在宫中批着奏折,本是闷热的天气,外头突然下了淅沥的小雨。
放下了手边以及桌上叠得比山还高的奏折,冷雁智从那龙座走了下,来到了门旁。
正当要推开门,一阵风过,冷雁智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早该睡了。”玄英的声音。
坐在窗边,两只小小的脚一晃一晃的。
这胆大包天的孩子,究竟晓不晓得厉害啊。冷雁智回过了头,有些无奈地看着。可真是初生之犊不畏虎,白天的时候,宫里的人见到了自己,都是哆嗦地跪了一地,就只有他依然是笑嘻嘻地,拉着自己的衣袍。
他也晓得到处在传着他是自己的亲生子,可真是天地良心,他连一个姑娘都没碰过,又要怎么有孩子。
“别看啦,反正到天亮也看不完。”玄英跳了下地,蹦蹦跳跳地来到了他的面前。“说好耍刀给我看的。”
冷雁智叹了口气。
对孩子,果然不能说谎。想那天,为了让他别玩那锋利的胭脂刀,好劝歹劝,才用了这个当条件。可没想到言者无心,这孩子一连记了一个月,天天都在嚷。
“好啦好啦。”那软软的童音,加上拉着自己衣袍的小手,总是让人连眉头都皱不起的。
到底是谁家的孩子,生得这么古灵精怪,也不拿棒子藤条什么的好好教训教训,养成这幅脾气。
弄得我现在……一点办法也没有……冷雁智又在叹气了。
“下雨呢,怎么使刀?轻轻说着。
“去演武厅练啊。”孩子说着。
“……没想到,这宫里你比我还熟了。演武厅?在哪里?”
“……太棒了!苞我来、跟我来!”
像阵风似的,卷了出去的玄英可没想过要等等身后的冷雁智。
瞧了瞧他跑去的方向,冷雁智轻轻叹气,走回案边取了刀,才一边走回了门,一边从怀里拿出了青面獠牙的面具。
“……亲……亲王”
走出了门,门外又是跪了一地提着灯笼的太监宫女。如果所谓的皇帝就是天刚亮的时候就得上朝,接着处理政务直到夜深,偶尔吓吓这些太监宫女,那么希冀了这些大半生的人,可真是痴人。
封了一些年纪大到也许明天就要进棺材的人当太师、当将军、当宰相,看着他们那副如痴如醉的表情,可真叫人啼笑皆非……
但是,自己也好不过他们了。
“这边啊!快点嘛!”
远远的,玄英的声音传了来。
冷雁智又叹了气,然而嘴角却是扬着的,循着那童音的方向,缓缓走了去。
“快些啊!快些啊!”
夜深的宫里,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小孩子喊声。
正在宫里穿梭着的女子,听见了这声音,也是一惊。
在城里寻找了多少日子,竟然在这儿听见了英儿的声音?在宫里?怎么会呢?
“快些嘛!别走得这么慢啊,天都要亮啦!快嘛!”
“好好好……咳……”
……冷雁智吗?
女子心里微微一惊,翻上了屋檐,贴着耳朵小心地听着。
“还没到吗?”
“因为你走得太慢了!快点啦!”
“好好好……”看来,尽避小孩在吵闹着,冷雁智还是慢吞吞地走着。
怎么会……怎么会呢?英儿落到了他的手里?天……得要把他抱回来才行,得快些……如果让冷雁智晓得了他是三皇子,英儿不就……不就……
可心里虽是着急,身体却不敢动上半分。虽说离了十丈远,然而若是让冷雁智发觉了,救回英儿的机会就渺茫了。
“这里?”冷雁智跟玄英才到了宽敞的演武厅,只见玄英又拉着他。
“怎么了?”
“把灯点上啦。”玄英软软地说着。
“好好好……”没想到这亲王还得替小孩儿点灯,冷雁智又是慢吞吞地一道道烛火点着。
等到了火光越来越亮,玄英看着四周满满的烛火,也是高兴地笑了起来。
“苍蝇要飞到你嘴里喽”冷雁智说着。
连忙闭起了嘴巴的玄英,看了看四周,才小声地说着。“骗我,哪来的苍蝇。”
“不就在那里?”冷雁智指着
“哪里……”
可正当玄英转着、找着时,冷雁智已经抽出了刀。
只见一道红光过,没有半点的声息,地上就躺着两具尸体。
“……哇,好厉害。”玄英惊叹着,跑了过来,蹲在了地上瞧着。
“看就好,别碰,脏。”冷雁智连忙拉过了小孩儿。
“再一次,再一次!”玄英高兴地嚷着、跳着,拉着冷雁智的衣袍。
“……我师父若是看我追着苍蝇砍,只怕要吐血了……咳……”
“你还没好啊。”玄英看着他,软软地说着。“咳了要有三个月吧?”
“不止……咳……”
“请御医看啊。”
“看过了,都摇头……咳……”
“……好了好了,别使了,这么咳着……我们回去好了。”玄英低声说着。
“大丈夫一言九鼎……咳咳……你帮我拿着氅子。”
“……好吧,不能太累喔。”玄英一边念着,一边接了过。
可不就是你要看吗,我的小祖宗啊……冷雁智叹气着。
等到了玄英远远避开,冷雁智才缓缓抽出了刀。
艳极、红极的刀,只看得玄英目不转睛。
跃了身,斜划一刀,就与平时练刀一般。
转身,缓缓横划,今日的刀式严谨,不较之前的洒月兑,只是那森森的刀锋还是震得满室烛火剧烈地晃着。
“好漂亮。”玄英捂掌叹着。
在那重重的烛火,只见一格清丽的男子,在那红艳的刀光中,走着熟悉至极的招式。
一开始,每一个步法,每一道刀锋,玄英都能看得仔细。可到了后头,那刀锋一转,竟像是响雷般地划开了空气,震得玄英捂住了自己的耳朵,缩得越来越远,却也舍不得移开目光。
一连十三刀,刀刀凝聚了极深的内力,一刀快似一刀。
很少时候,能让他走完这套刀法,只除了自己练刀的时候。
嘶……
一道刀锋过,五步远的德烛火减了一排。回头再一刀,满室就烛火就又减了三分。
演武厅很大,可对于他还是太小了。等到了终于走完刀法,满室的烛火也只剩下一盏靠在了窗边的油灯。
好险好险……冷雁智收起了刀后,直在心里喊着侥幸。虽说汗水就连一滴也没渗,可要是……
嘶……
最后的一道火光也灭了,冷雁智也终于流下了一滴冷汗。
“……哇!”
可说是天动地的一声惨叫,远远坐在角落的男孩子终于发了难。
等到了冷雁智赶到之后,那男孩子已经吓得面无血色了。
终也记得自己是男孩子,可那颤着的唇说不准的什么时候就要号哭了起来。
冷雁智连忙收刀入了刀鞘,把男孩子抱了起来。
“说好了,别哭的,要你不哭,明儿我再使刀给你看啊。”冷雁智连忙哄着。
不断不断点着头,男孩子紧紧抓着冷雁智背上的衣服,却是不可能放开的。
等会儿抱着他走出宫去,明儿他们又要说什么私生子了……
冷雁智想着。
可要不抱着他嘛,他也许整路都要哭着了……
冷雁智叹着。
人说,养儿方知父母恩,可他还没养到孩儿,就先给折磨得半死了。
一边叹着,一边抱着男孩子出门,冶雁智没忘了给自己再戴上个青面獠牙的面具。
“你说明天还要使刀给我看的喔……”
“是是是……可你也不能哭才行啊。”
“……嗯!”重重点了头,把脸埋在了他的肩膀上,玄英可是很努力地在忍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