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父以前真的是山庄的人吗?
怀着疑问,萧子灵走在山间,远远却见到了胡兵巡逻着大道。咋了咋舌,萧子灵连忙躲到了一旁的灌木丛后。
听着胡语,萧子灵掩着气息。没想到这附近还有胡人出没着呢,然而,那往日争战之中的杀戮之气却是已经渐渐淡了。
就从他们的对话之中,那无限慵懒的语气,就算听不懂内容,也隐约可以猜出也许只是在闲聊着罢了。
憋到了三人走远,萧子灵才敢透了一口大气,走出了草丛。
又是一连走了三天,途中遇见些胡人,则是能避就避。好不容易,总算是听见了汉话,萧子灵心里一喜,连忙向前问路。
“平地怎么走?”萧子灵问着这个樵夫。
“左手边这条路走三天,遇到了大石往东走,翻过两座山就可以看见了。”樵夫说着。
“那条路还会有胡人走动吗?”萧子灵问着。
“每条路都有啊,除非走小径……”樵夫有点迟疑地说着。“不过,可得当心,这附近就是冤魂岭,入夜以后如果下雨,会出人命的。”
“最近会下吗?”萧子灵看着有些发阴的天空。
“只怕会的。”樵夫说着。“不过,别看胡人长得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他们军纪很严,不会随便对百姓动刀子的。”
“我不会说胡语,只怕到时候有什么误会。”萧子灵说着,一边权衡着轻重。
“您别说话就是,低着头走过去,他们大部分都不会问的。”樵夫说着。“不过,瞧您这身打扮,是做买卖的吗?”
萧子灵低头瞧自己的衣服。
又一个这样问?虽说比起老樵夫身上那件,是好看了许多,然而这却是自己最为朴素的衣服了。再则,一路上的风沙,也已经让它失色了不少……
“是啊,我从西南来。”萧子灵面色不改地说着早已练习了无数次的说辞。“真是好眼力。”
“走的是什么,珠宝吗?”
“这……对啊。”萧子灵支支吾吾地说着。
“难得难得,小小年纪。”樵夫说着。“不过,不是我要说,您身上如果继续穿这衣裳,十之八九会被拦下的。”
“为什么?”
“这附近的人不会穿这么好的衣裳。”樵夫笑得露出了口中缺牙的黑洞。“您这不就是对胡人说,我来路可疑吗?换一套吧,我家就在附近,有衣服给您换的。”
“多谢大叔。”换上了带着补丁的粗布衣裳,萧子灵走出了厢房。
院子里,几个跟樵夫一样都是壮年年纪的大汉,有的在劈材,有的正在烧水。
“要不要留下来睡一晚再走?”樵夫问着。
“不了,不打扰了。”萧子灵说着,一面从怀里取出了一锭碎银子。“这是衣服钱,大叔。”
“不不不,不收不收。”樵夫摇着手。
“这是一定要给的,不然我心里会觉得过意不去。”萧子灵说着。
“真要过意不去,就喝杯茶做个朋友吧。”樵夫敬了茶。“做了朋友,这点小钱就休要再提。”
“呵……那小弟我就不客气了。”萧子灵笑着,一仰而尽。
倒翻茶杯,一滴不留。
然而,萧子灵的笑容还没变,对方的表情却已经变了。
变得狰狞,而且带着残忍的笑容。
早在对方动作之前,一见到了笑容的改变,萧子灵便几乎是反射性地动了。
一指点中胸前大穴,对方甚至连改变脸色的机会都没有,便成了狰狞却又无法动弹的可笑样子。
萧子灵衣衫轻飘。另一人正想拾起手边地上的柴刀,然而只见到眼前暗褐色的身影扑面而来,便是被点了倒,向前栽去。当门两颗大牙一阵的剧痛,只能微微转动的两颗黑眼珠看着地上嘴边流出的鲜血,早痛得眼泪口水鼻涕一齐地流。
较远处的两人已然抓起了刀子跟大锅不要命似地砸了过来,萧子灵弯下了身子,两只手就这么轻拂也似地带过,来人就像是陀螺似地一连转了三圈才摔了倒。
正在地上摇晃着、挣扎着要爬起来时,萧子灵走了过去,一人补了一脚,点住了两人的穴道。
无视于四人恐怖的表情,萧子灵摇摇晃晃地走到了井边,想打点水来给自己。岂料,桶子绞到了一半,手一抖,竟然绳子就从掌里溜了走。
木桶又摔回了井里,萧子灵气得用力踢翻了一旁的水盆子,坐在了一张小凳子上,捏着双手瞪着这四人。
四人虽然不能动,可嘴还能说话的。然而,吓得一直发着颤,这话怎么也传不到萧子灵的耳里。
这一折腾,天色就暗了,然而萧子灵还是用着混杂着屈辱以及不甘心的眼神继续瞪着四人。
直到,一声不耐烦的轻哼从他嘴里冒了出来后,萧子灵再度走到了井边,绞上了水,用冷水拍着脸。
直到那种昏沉沉的感觉消散了,萧子灵才把水桶扔回了井里,转身瞪着这些人。
“下次再让我遇见,可不是就这么了事!”
几个人连忙点了点头。
“……怎么下山?”
抱着一股说不出来的怒意,萧子灵趁着月亮升起的时候,继续赶着路了。
极静的夜里,萧子灵走了一会儿之后,抬起了头看向远方。几个地方像是点上了火堆,不晓得是不是胡人。
萧子灵避过了火光明亮处,自己一个人,走进了暗沉的夜。
又走了三天的山路,终于才能下得山来。然而,在平地上又走了五天,依旧没有人烟。偶尔的,只有几个胡人像是组成一个小队似的,穿着破烂的衣服来回走着。
彼虑附近可能就有军营,萧子灵没有靠近,只能远远避开。
“软沙岗?”
“是的,请问怎么走?”
难得的,遇见了一个汉人,萧子灵连忙又问着。
“难走啊……”这人用着沙哑的声音缓缓摇着头。“太远了,得走上大半年。”
“这里雇得到车吗?”
“当然。如果你懂胡语的话……”那人缓缓说着。
因为老迈而弯下的腰,似乎也伸不直了。那人只是看着地上,用着意兴阑珊的声音说着。
“……老丈,汉人在的地方还要走多久?”
“……向北……”老人指着远方。“过了眠江,就是华亲王的地方了。不过,那里隔着条江还在战着,不安稳。”
“这可真糟。”萧子灵垂下了肩膀。
我就不信找不着一个懂胡语的汉人,雇不到车。不然,就是用走的,总有一天也要走到!
萧子灵东西南北跳脚了一会儿,还是往西走了。
不过,这样走下去,要多久才能到?
在树荫下乘着凉的萧子灵,吃力地看着远方似乎没有边际的大路。
只有黄沙飞扬。他又有好几天没见过一个人了。
经过了几个村庄,不是空无一人,就是只剩下火烧后的废墟。
几具焦尸成了野狗的食物,散落的白骨洒落在被熏黑的青石地上。地上摔碎的碗没人收拾,桌上的饭菜也成了一堆堆的腐土。
晚上睡在失去了主人的屋里,似乎都还能听到深夜众人的哀号以及惊慌。
其实,真没想到这战事会拖得这么久,早在察觉到胡人的意图之后,听说山庄便叫人送了信去给朝廷。
朝廷武林各一份急帖,却还是让胡人到了眠江。
烦,不想了。
萧子灵翻过了身去。反正这天下有玄武撑着,不会出事的。
一夜安稳,直到……
也许正是因为寂静,所以那声音便是显得格外的清晰。
像是铁镣脚铐之类的东西,偶尔碰撞在一起,引起的嘹亮声音。
翻身而起,萧子灵披上了衣服,伏在窗边轻轻推开了一扇纸窗。
不会看错的,那是火把。而在火光映照下,拿着火把的是几个胡人的士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