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儿,我……我怕自己撑不了,我……”佟奕馨手痛心也痛,眼泪忍不住如小雨般落下,“怎么办?我想回去阿玛身边。”
“别哭别哭!”凝儿见她如此无助,禁不住也红了眼眶,“有我在啊,怎么可能撑不下去?好,啥都别想了,你现在就去歇着,没洗完的衣服都搁下,等一下我来洗。”
“万一,甘总管或白嬷嬷问起,怎么办?”佟奕馨好害怕,那些嬷嬷和总管看起来好凶恶、好可怕。
“怕啥?有事我担着!”凝儿拍胸脯担保。
凝儿在王府里算资深,人又长得机伶慧巧,老福晋多少偏点心,她分配到的自然是轻松些的活计。
那次馨儿被珍儿欺压推倒在地,跌碎的破碗片将她手腕划出个大血口,凝儿当晚几乎不能成眠,担心得不得了!
好不容易,凝儿天未亮就找甘总管张罗最好的创伤药,仔仔细细将佟奕馨的手止了血,包扎妥当。
棒天她还特意向老福晋说情,说馨儿不慎弄伤了手,盼老福晋放馨儿两天假休养,未料,老福晋不但没答应,竟还让总管和嬷嬷们派给她更粗重的工作。
凝儿内心里深深怀疑,铁定是珍儿那丫头到老福晋面前说三道四,要不以老福晋平常对待下人的作风,不致如此不近人情。
“馨儿!衣服全洗完了吗?还有空闲聊天?”两姐妹话没说完,白嬷嬷无声无息地从她们背后出现,寒着嗓子斥骂:“呸!简直是没用的蠢物!不过让你洗个衣服,又不是啥大不了的话,耗了大半天还洗不完,怎么啦?发痒,想吃板子大餐吗?”
“对不起,白嬷嬷——我马上洗。”
毫无预警,如打雷般的轰骂声让佟奕馨吓出冷汗,膝盖一软差点儿跪落地,好在凝儿手快搀住她。
“馨儿手腕缠着纱布呢!你没瞧见吗?伤口还在渗着血——”看不惯白嬷嬷欺人太甚,凝儿顾不得“敬老”的礼仪,鼓着腮帮子叫骂起来,“我说白嬷嬷啊,你年纪大,但也不至于看不见馨儿把受伤的鲜红的血色吧?大寒天的,水冻得跟刀子一样,你就让馨儿把受伤的手泡在刀子里吗?你不知道那有多痛、多难捱吗?要不要你自己伸手下去试试?”
“我呸!”白嬷嬷被凝儿一回呛,火气升得更高了,胖身子一直线冲向她们,拽住凝儿袖口,大骂:“吃了啥啦?胆子挺大的嘛,竟敢跟老嬷嬷辣呛,你好日子过久了,把府里规矩都忘干净啦?我啐你这死丫头!”
白嬷嬷骂着不过瘾,突然狠狠甩了凝儿一巴掌,骂出口的话更过分,“看我今天不好好教训你这死贱蹄子,死贱丫头!我扯烂你的嘴,看你还怎么嚣张?”
啪!啪!啪!
一连三个巴掌,凝儿挡不住白嬷嬷的手劲儿,歪斜身子几乎被打倒跌坐地上。
这景象让佟奕馨吓傻了,扑通跪地求饶,“别打了!求求你,我知错了!我现在立刻去洗,求你别打了!白嬷嬷,求你……”
“给我滚!等我有空再来收拾你。滚!”
打人打红了眼的白嬷嬷狠踹了佟奕馨一脚,恰好就端在她受伤的手上,当下痛得她眼泪直落。
“噢……我的手,痛死了!”
“馨儿,你别过来,先到屋子里歇着。”凝儿挡掉白嬷嬷不断挥下的巴掌,拼了劲儿就是要佟奕馨逃离现场。
“死丫头!死到临头了还护着别人?唷,你不得了啦!真以为自己是个主儿呢!”
白嬷嬷挥巴掌还不够,接着加以叫踹,又踢又打又踹,仿佛她教训的不是一个人,是一条狗!
“不要再打了!求求你!”跪倒在地上的佟奕馨又哭又求,不知所措。
“住手!谁准许你们在我府里撒野!?”
最绝望的时候,突然一道轰天而来的雄厚嗓子吓住了动手的白嬷嬷,只见她抬眼一瞧,立刻白了脸颊,哆一声跪下。
“大、大人……奴婢是、是在教训不听话的丫鬟。”
“大人!您别听她胡说,是她故意欺负馨儿——”凝儿不顾身上的痛,拉着馨儿走到萨济尔面前,直接展出那受伤渗血的手腕,“您瞧,伤成这样,上了金创药不见好,她竟然还让馨儿洗了一早上的衣服,让这伤手在冻水里浸了一早上!”
“大人,我只是按照规矩分配工作,馨儿该当轮值洗衣,绝不是故意。”
“闭嘴!”
眼光落在佟奕馨手上鲜血斑斑的伤处,赤艳血色恍如利刀戳如他的心口,萨济尔蹙起浓眉,眼中难掩疼惜。
怎么弄伤的?不是才进府里没几天吗?
“白嬷嬷,方才我全看见了,你仗势欺负受了伤的丫鬟,还有那么多话狡辩?
什么时候敬王府成了不必遵循规矩的乱园子了?哼!亏本王还是禁卫军都统,这事要传了出去,本王还要做人吗?”
“奴婢该死!奴婢下次不敢了!”白嬷嬷伏跪在地上,头压得低低的,“求大人饶了奴婢这一次吧!”
“哼!我现在慎重警告你——”萨济尔提高嗓门,目光荧亮地盯住白嬷嬷,威严十足地道:“往后,凝儿依照过往做她该做的活儿,至于馨儿,就先到绣房里帮忙绣衣裁缝,其他活儿等她手伤好了再说,听清楚没有?”
“是,奴婢遵命。”白嬷嬷动也不敢多动一下,深深一俯首。
“起吧!去忙你的。”萨济尔一甩袖,侧过身子,瞧也不多瞧她一眼,此时他最在意的是佟奕馨的伤口。
白嬷嬷领了都统大人的指令,垮下老脸不甘不愿地挪移胖胖的身躯,直往前院行去。
挨了耳光的凝儿安静地在旁冷眼观看。心下感觉不妙,白嬷嬷绝对不会如此简单就放过馨儿,即便她碍于都统大人的权威不敢再多造次,以凝儿在王府多年亲身领会的“心得”推论——即便下人不得亢令,她的“上头”也不会就此罢休。
“凝儿,现在馨儿手伤严重,你就辛苦一些,多帮着担待些活儿,让馨儿做些轻简的,先到到绣房帮忙女红,或者到屋里整理盆栽也行,总之,你自己瞧着哪有不伤手的活儿就先让她做。”
“是,奴婢会照看着馨儿的,大人请放心,凝儿先退下了。”
凝儿开心地福了福身子,临走还俏皮地对佟奕馨使了使眼色,意思似在说:瞧,咱们救星不是来了吗?
后院里,只剩下萨济尔和佟奕馨相望无言。
“你的手……怎么会这样?”
蹙紧眉头,萨济尔掩不住疼怜的眼光瞅住她隐隐冒着血滴的伤处。
“是、是馨儿驽钝,不怪别人。”佟奕馨缓缓藏起伤处,大吸一口气,强逼着自己收起眼泪,镇定语气回话。
“来,我瞧瞧。”萨济尔一个箭步向前,执起她受伤的手仔细端详,“哎,伤得不轻,又没有好好上药休养,再泡着脏水怕这手就废了啊!”
“……”佟奕馨无言,只能落泪,身为丫鬟的哪有资格要求什么?万一真的废了,也是她的命吧!
“到屋里来,我帮你换药。”
“不!不能去。”收回手,佟奕馨轻摇了摇头。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捱到此刻,她终于了解,愈是隐形低调愈能在王府里安然度日。
“为什么不去?这伤口不处理是不行的。”萨济尔焦急的担忧溢于言表。
“算了,我担心万一给人见着,往后又有吃不完的排头。”咬咬唇,佟奕馨淡然解释:“谢谢大人关心,馨儿会好好养伤的。”
“哎……”了解她的忧虑所在,萨济尔无奈叹息,思索半晌退而求其次,“不如,让凝儿过来拿药吧,我会仔细教她,让她帮你换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