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桌上一阵死寂的宁静。
楚镐没把握能说服葛家人,让葛涵卉跟着自己走,纵然他的出发点是为了治好她的病,不表示对方一定会接受,要是随时有个万一,他们也就失去葛涵卉了。
梆涵卉心底没个底,现在的她,对于未来前途茫茫,拖着这种身躯的自己,已经没有太多的勇气。
梆母同样没说话,她想将孩子留下。但留在自己身边,根本起不了任何作用,只能数着日子等死,也未免太过绝望。
梆涵洮见状,率先打破僵局。
“姊,你想选择哪样?跟楚大哥走,还是留在家里?”
梆涵卉显得犹豫不决,她害怕做出抉择,每一个选择对她面言,都是煎熬。
“你也晓得,你这弟弟其实也没多大本事,虽然成天说要赚大钱给你治病,但将来的事谁也没法儿说个准。”
“涵洮……”葛涵卉开口,却被小弟打断。
“姊,让我把话说完。”放下碗筷,葛涵洮看着他们。“你也晓得,爸爸是得这病死的,当时家里穷,以前医疗也没现在发达。老天对我们就那么残忍,所以才会让你也得这种病,但是呢,我们家还是一样穷,甚至连让你住院的费用都负担不起。”
听到这里,葛母偷偷拭着泪水,这些年过去,往事还是无可避免会伤人。
对于丈夫的死,她已强迫自己要释怀,而如今面对女儿重演当年丈夫的悲剧,一而再、再而三的打击,几乎让她痛不欲生。
“我不妨跟楚大哥老实说,像我们这种穷人,是生不起病的。我姊和老妈为什么会如此辛苦工作,就是为了偿还父亲当年欠下的大笔医疗债务。”
楚镐从没想过葛涵卉家里的经济是如此困顿,也从没想过为何她只有读到专科毕业就出来工作。因为他认为人生不仅只有念书才是唯一的出路,每个人都能够拥有不同的选择、不同的生活。
“直到现在,我们好不容易快要还清债务了,老天却也让我姊得同样的病……说真的,像我们这样的人,过日子就是在被钱追着跑。但我们都是心甘情愿,因为我们身上留有相同的血液。”
梆涵洮顿了顿,看向楚镐。“可是你呢?你晓得我姊这病需要花费庞大的费用吗?要她往后的生命得以延续,就必须仰赖大量金钱供应……楚大哥,这些你都明白吗?”
“对我而言,涵卉的生命比金钱还要紧。我希望在我能力范围内,能尽量为她做些事。”
“姊,你听到了吗?楚大哥这么有心,换做是别人呢?既然他愿意,你何不让他试试看?”当初,接到葛涵卉的电话,其实葛涵洮心里也有几分揣测。“我想你回到家,是因为很想念我和妈,而如今你该做的,就是好好治病。”
“你爸当初就是因为没那么多钱给他请好的医生治病,让他动手术,所以才会死的。”这一直是葛母心中的遗憾。“妈这几年攒了一些钱,你就带着这些钱和楚先生回台北医病吧!”
“姊,你回去楚大哥身边吧!比起我们,他更有能力照顾你。”依楚镐的穿著来看,葛涵洮不傻,看得出来他家世背景不错比葛家好上太多了。
这些日子,他们一家三口聚在一起也够了,未来等她治好病,能团圆的机会也就更多了,不是吗?葛涵洮总是这么想的。
“你还记得之前说今年中秋,我们一家要聚在一块烤肉吗?”这些话,葛涵洮一直放在心上。“我和妈都希望,不只是今年的中秋,而是每年都要一起过。”他不要只是短暂的相处,他要姊姊永远都能健健康康。
“涵卉,你就和楚先生去吧!不要为我们挂心。”葛母哽咽,她有多舍不下这个孩子呀!
梆涵洮咬着唇,鼻头发酸,不想让情绪太激动,却也怎样也克制不了。
“妈,女儿不孝,总让您担心。”泪水滑出眼眶,葛涵卉不想要失控,却力不从心,伪装不了。
餐桌上,葛家人哭成一团,楚镐只是将葛涵卉缓缓拉进怀里,她的眼泪,就让他拭去。
他可以感受到,葛家人紧紧联系在一起的那颗心,就是因为血浓于水,不可分割,也不愿分割。
在这一夜,楚镐以一个旁观者的身分,去触碰着他们柔软的心……无须太多的语言,只要轻轻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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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镐站在医院的隔离室外,看着刚被推出手术房的葛涵卉,她就像是睡着般,显得平静又甜美。他静静地透过玻璃窗看着她,她总是能够牵动他每个思绪、每个想法,甚至是每个心跳的律动。
虽然病魔已夺去她绝大部分的美丽,也因为手术的关系,她被迫削去那一头短发,她甚至还为此坠泪。
他替她剪去每根细发,然后告诉她,没关系,等到手术结束后,就可以留长,他还是依然喜欢她。
她病得连脸色都枯黄,她看不见自己的模样,她希望他可以忘记现在的自己,只记住彼此相遇的最初,他点头同意,也说好。
可是他没有对她说,就算是现在的她,对他来说,仍旧美丽如昔。他喜欢现在的她,更甚当初。因为她的勇气,让自己充满光辉。
这次的手术,最后还是选择在台北进行,因为到后来,她的身体已经负荷不了长途旅程。古新成找的医生还专程来到台湾替葛涵卉开刀,楚镐是感激不已,手术相当成功,但是效果也仍旧有限。
这一次,她参与所有的医疗解说疗程,并且和医生谈论自己的病情,就算是开刀,能取出脑子里的肿瘤,想要恢复健康时的模样也非常困难,说不定能延续的,不过是几年的寿命。
她说没关系,只要能多活几年也奸。她说可以接受,就算手术有风险,也总比数着日子等着迎接半年后的死亡还好。
她的改变,楚镐全看进眼里,只是从旁协助她,所有心酸全藏往肚子里。
后来,因为病情严重,肿瘤压迫到听觉神经害她失去听力,但她说她还有嘴巴,能够说话,可以大声哭喊,她觉得已经很足够。
她的一字一句,都让楚镐感到心疼、神伤。她的乐观与纯真,甚至让他崇拜尊敬。
他从没看过一个病人,比正常人还要拥有更正向的思考,他几乎都要绝望,反倒是她还鼓动他。
此刻,她仍躺在床上,身边搁着大小仪器,还有记录她心跳脉搏的机器,头上缠着厚厚的白纱布,也同样蒙住了她的双眼。
医生说手术过后,因为拿掉肿瘤的缘故,她可以找回视力,虽然不比从前,可也能够让她见到东西,就连听力也可以复原,但也同样不比从前。
楚镐不晓得有多激动,因为手术成功的关系,让他觉得自己与葛涵卉,不至于被老天爷遗弃,他们的爱情,还有希望,还能看见将来。
“楚大哥!我姊怎么了?她人还好吧?”
从宜兰风尘仆仆地赶到台北,葛涵洮带着母亲,坐着火车北上。
“伯母、涵洮,你们来了!”楚镐释出这些日子以来的笑容,与葛家分开到现在,已经有三个月的时间。“这次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她做到了,她撑过来了。”
“妈!你听见没?你听见楚大哥的话没?”葛涵洮抱着母亲兴奋的大叫,喜极而泣。“天!姊太棒了!真的太棒了!”
梆母也拥着儿子痛哭。
“算你老爸有保佑,那死老鬼没有因为怕寂寞而带走我女儿,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