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厉海严就成了这座贼窝的龙头老大,用力一吆喝,就能群魔乱舞搞得天翻地覆,还有一个长得老奸巨猾的虾蟆师爷……堪称台北补习街内的一绝。
举凡补习街上看到模样凶狠可怕的学子,或是其他补习班坚持拒收的,最后一定会聚集在此。其中还不乏有些耳闻厉海严威名而将孩子送来的父母,期望游走在社会边缘的孩子能重新被导回正途……
总之,这间补习班不辱它的名字,就叫“传奇”,它本身的存在与经营,也属传奇之中的传奇。
等了一会儿,厉海严叹口气,合上讲义,拿出缺席纪录单。
一班六十人,还不到五个出现,学费是缴假的吗?
昨天新生中有人才刚踏上这条补习街,就和其他补习班的学生发生争执,最后连西瓜刀都亮出来。事后他接到家长电话,说儿子要请假,人在警局作笔录,客气的询问下次可不可以补课……
现在的小孩,可真是越来越难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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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大,我背得好痛苦呀……”
学生辅导室内,六个少年一字排开坐着,全趴在桌子上苦着一张脸,光是背答案就背得满身汗。
“没关系,只要把这两张试卷记熟,绝对超过六十分,再努力点。”低头改着考卷,厉海严十分有耐心。“西瓜,有进步喔!大胖也不错,大家都很认真,牙一咬,忍一忍就过去了。”
批改完考卷,虽然分数大多只有三、四十分,但是厉海严知道他们已经很拼命地背着自己抓出的重点。
“老大,歹势啦!每次都要你跟虾蟆替我们收拾烂摊子。”
“以前我也和你们一样,除了混之外,根本没在过日子,成天醉生梦死。”在考卷上打上四十五分,厉海严依然对他们很有信心。“书读不好无所谓,肯认真就行,我以前还连你们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咧!”
“老大,你说笑的吧?你是班主任,这间『传奇』是你开的耶!”
厉海严笑一笑,刚毅的面容显现一丝柔和。“那是因为我遇上一个足以改变我一生的人,若非如此,我可能这辈子还活不到二十五呢!”
“是师母对不对?”厉海严虽然脸很凶,却是爱妻第一名。
“对呀。”他难得露出憨憨的笑容。
“噢,好幸福唷!”少年们躲在考卷后窃笑,他们的老大真是铁汉柔情吶!
意外失控演出,厉海严连忙收起笑容,正色地道:“赶紧把握时间,岁月是不等人的,现实是残酷的,等我这份考卷改完,准备再写下一份。”
“是。”
宽敞的辅导室内好不容易恢复安静,何谟却又从门外匆忙奔进来,脸色发白。
“老大!不好了不好了!”
“怎么了?”厉海严抬起头,看见平常悠哉惯了的何谟,现在急得有如热锅上的蚂蚁。
“我接到电话,嫂子出车祸了,现在人在医院里昏迷不醒。”
厉海严听了,顿觉后脑被人重重敲下一记,头昏脑胀,差点没有腿软。黝黑的面孔登时铁青,那双冷极的凤眼,此刻写满慌乱。
第二章
“厉同学,原来你在这里!”
一口烟才吐半口,突如其来的细软嗓音,教厉海严差点没被剩余的烟呛得七荤八素。
“咳……咳咳咳……妳怎么会出现?”蹲在草地上,厉海严趁下课十分钟的时间,到后山来抽根烟过过瘾,没想到会在这里看见她。
操场后头有块空地,越过凉亭,拾级而上就会衔接到后山,一片绿意盎然、草木茂盛得宛若未开发。
传闻这里鬼闹得很凶,根本是块人烟稀少的境地,就连学校师生大家都心照不宣,没事别到后山,免得哪天撞鬼,吓死也找不到人来救。
柳绪缇刚才经过川堂,就看到厉海严从教室走出来。她找了他一整天,每回下课总没见到人,原来是跑到后山来抽烟。
柳绪缇弯下腰,越过破了洞的围篱,才正要走向蹲在一旁的厉海严时,一不留神,却被绕在围篱上的铁丝网勾住马尾。
“好痛……”瘦弱的身子直往后倒,好在她机警的伸手攀住围篱,才没摔得四脚朝天。
柳绪缇红着脸,尴尬地拉着缠在铁丝上的发尾,或许是心急,头发反而越缠越紧,还扯疼了她的头皮。
厉海严见状,一样是吞云吐雾,蹲在那儿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完全没有要英雄救美的迹象。
她依然在和那圈铁丝网奋战,怎奈它和发丝纠缠得难分难解,直到过了三分钟之后,柳绪缇才羞涩的开口。
“厉同学,帮我一个忙好吗?”
厉海严转过头去,见她面颊红得似火,总算是在那苍白的肌肤上,看见其他的色彩。
他捻掉烟,拍拍裤管站起来。“要人帮忙,早开口不就得了?”他还以为她会僵在那里,然后等到钟响了再傻傻的见他离去。
“你会抽烟,打火机借我好不好?”
“干嘛?”他走近她身侧,颀长伟岸的身段,几乎替她掩去所有天光。
“我想月兑身。”柳绪缇还不死心扯着头发,心情越来越坏了。
“妳要烧光自己的头发吗?”这女人对自己未免也太不经心,厉海严真不敢相信这句话是从她嘴里说出来的。
“只是发尾而已,不碍事。”
“没见过这么不秀气的女人,妳也太野蛮了吧!”他抱怨归抱怨,还是动手替她解开那团勾人的铁丝网。
修长的指头有条理的循着铁线拆解着,指甲修剪得短且平整,指缝间完全不见半点藏污纳垢,柳绪缇十分讶异同年纪的他,竟有双比女生还好看干净的手。
“厉同学,你的手……真漂亮。”
“马的!妳是皮痒欠揍是不是?对一个男人说漂亮,妳脑子有问题呀?”厉海严瞪她一眼,细长的凤眼此刻杀意重重。
柳绪缇被他凌厉的目光瞪得有些气弱。“我……我只是觉得你的手,很……很令人出乎意料。”
“靠!这什么意思?妳最好给我讲清楚。”虽然厉海严口气恶劣,但是解发的动作仍然轻柔仔细,和先前柳绪缇一直用蛮力对付,根本是天差地别的对比。
“我以为男生都不爱干净,他们才不管手脏不脏,何况是指甲。”她尽量措辞小心,就怕惹毛他。
显然他修养还不到家,开口闭口都配句脏话,这点倒是跟其他男生一样。
“谁说男生不能爱干净?告诉妳,我一天洗两次澡,早上出门前一次,晚上回家睡前还洗一次。像现在夏天,平日就得冲个两、三次澡……马的!苞妳讲那么多做什么?”
“你是处女座喔?”柳绪缇真讶异,他爱干净的等级,已经到达洁癖的程度了吧!
“他马的!处女座犯法吗?还是处女座的男人甩过妳?妳那什么嫌恶的口气,我是处女座又怎样?干妳屁事!”
“你不要恼羞成怒嘛,处女座很好呀,我很喜欢处女座的人呢!他们很体贴,待人又真诚。”她浅浅一笑,巴掌大的小脸甜美得像晨光中的蜜桃,令人着迷。
这是厉海严第一次认真的看着她的笑容。
那天,他出手将她从那两个混蛋手中救出后,就送她回家。一路上,彼此就像陌路人,他走在她后头,始终保持一步远的距离。平安到家后,他摆摆手头也不回地走掉,连她的感谢也没听进耳里。
“闭嘴!我的好或不好跟妳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且,妳真的很会惹麻烦。”
“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她绽着温柔的笑,圆亮的大眼闪闪发光,如子夜里的星斗,璀璨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