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替朋友顶下这间座落在巷内的欧式咖啡厅,辞去稳定高薪的工作,邵仪凤过着全新的生活。日子过得还不算差,反而比较悠闲简单。
每天她会见到不同的人,不同的故事,在这间由她一手布置的店内上演……
这些年来,邵仪凤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别人的分分合合,同样地也带给她许多启示。一个人的生活,在这一千多个日子里,已经让她变得很擅长去看待自己生命中那份存在的寂寞感。
有时候,她会刻意忽略胸口那份空荡的无助,然后换个心情重新投入生活,昨日对她而言,不过也是转眼间稍纵即逝的生命。
邵仪凤抬起头来看向吧台外,那个巴着自己不放的小女生。
“嗯……那我换个话题,你晓得最近伦敦时装周刚结束吗?”
“照这时间算来,经典老牌子的秀展应该刚结束不久。”
“剩下的档期都是那些刚冒出头,或是冒出头后却还不成气候的设计师,也不晓得他们何时才有拨云见日的一天?真是残忍……”
“怎么,你又在感叹什么?”这个三不五时就跑来哀声叹气的小女生,还真是多愁善感,邵仪凤简直被她逗得哭笑不得。“今年又没将你外派到异乡,请问你又多了哪些深刻的人生体验?”
“没呀,只是听到同事们带回风声,新的消息要拿来和你交流交流嘛。”端起咖啡,她就是特别热爱出自邵仪凤手里的独特风味。
“少来,你知道我不过问那些事情了。”邵仪凤将帐本放回柜台抽屉。
“你不是特别崇拜AneiyewWeky?我今天就是特别带来他的消息耶。”
听见熟悉的名字,邵仪凤心跳漏了一拍。“那已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你三年前还曾经专访过他,多么了不起呀!谁不晓得他低调到跟全世界的媒体像犯冲似的……不过那些都不重要了,你晓得今年伦敦时装周他的发表吗?”
“玫言,我转行很久了。”
“喔,对!”小女生笑了笑,敲敲自己脑袋瓜子。“今年以‘she’为名而发表的一系列早春服饰,充满浪漫古典风格,揭起伦敦时装周的序幕,而且未演先轰动哪!”年轻脸庞充满钦羡的光彩。“好浪漫耶,总觉得他设计的作品就像是为了某个女人量身打造,仿佛说:‘AneiyewWeky,只为你而活’……秀场目录内页就拿这句话做文宣广告喔!”
邵仪凤本是冷静的心突然激烈的波动起来。“是吗?真会讨好女人的心。”
“仪凤姐,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你研究过他的,他往年的设计,从来没有‘浪漫’风格的作品,通常都以都会风格来操作市场……这会是他划分自我风格的新起点吗?”
“我不知道,也不了解他。”
“他该不会是想爱人想疯了吧?有才华的人表达情绪都特别强烈。”
“是吗?那家伙真的也懂思念吗?”她笑得苦涩,心头开始纠结发疼。
这些年没他消息,邵仪凤有时都会忘了所爱的人和自己是存在同个时空中。
樊京恩偶尔会来关照她的生活,却从不曾带来半点讯息,让她几乎都要忘记,认识他是因为尉璟丰的缘故。
铃——
木头色的推门开启,触动门上风铃,邵仪凤收起情绪,堆起笑容迎接客人。
“欢迎光临。”
一身西装笔挺的男人走了进来,魁梧身形融入这片悠闲的宁静里。
“今天怎么有空?”见到熟客,邵仪凤亲切询问。
樊京恩瞄她一眼,点点头后算是和她打声招呼,走向前方吧台。
玫言抬起头来。“唷,大忙人今天不忙啦?哪来那么多闲情逸致呀?”
樊京恩走向吧台的右边,边疆地区是他的老位置。“小丫头,你没事嘴巴就不能饶我一回吗?这么大了还像个小孩?”
玫言瞪他一眼,气冲冲的。
“呐,替我把水拿过去。”邵仪凤把开水放在吧台上,着手为樊京恩煮咖啡。
玫言心不甘情不愿的端起水杯。“你的水,大忙人!”为什么每回自己都得送水给他?好歹她也是客人呀!
樊京恩得意的接过手。“谢啦,小丫头。”
“你的眼睛在看哪里啊?和人家道谢眼睛还看旁边,好歹也给我点诚意吧。”玫言哼他一声,话说完后就掉头走人,连让他说明的机会都不给。
樊京恩拢起眉峰,另一侧未面对她们的脸庞上,有一圈深紫色的瘀血——
那家伙下手,还真是要命的狠!
邵仪凤忙着手上工作,未留心樊京恩发臭的脸色,直到将咖啡端至他面前,才赫然察觉到他脸上的惨况。
“你……你怎么了?”
“走路撞到柱子。”他接过邵仪凤手里的咖啡。
“真是撞到的?”瞧那半边脸上瘀血青中带紫,可见碰上的力道还不小。
低头撰写企划的玫言扫他一眼。“难怪进门就一坐在你的老位置上。”
“要不要冰敷?有点严重呢。”邵仪凤看着那半边脸,觉得有些沭目惊心。
“死不了人,不用了。”他挥挥手,并不在意。
“大忙人!难道你从不知道‘面子’的重要性吗?你伤到的是脸耶。”
“如果小丫头肯亲自服务,那勉为其难珍惜一回啰。”樊京恩对玫言笑咧了一口白牙。
邵仪凤笑着去拿些碎冰放在袋子里,再拿条干净的毛巾包裹住,充当起简易的冰袋,然后递给玫言。“拿去。”这两个家伙凑在一块绝对没完没了。
“大忙人,要忍耐喔。”玫言脸上堆起很甜美的笑——
樊京恩将受伤的脸侧向她,未见到她笑得别有心机。“噢!啊……死丫头!”
“就说忍耐了嘛,你耳朵今天没带出门吗……”玫言话说得越是轻柔,出手越是带劲。
“啊——你不会轻一点啊!下手那么重,你搞谋杀呀……”
身后传来的哀号声,邵仪凤很早就料到了。
☆☆☆
“我是故意的吗?”
浓眉高高扬起,面对眼前想掩饰自己先前罪行的凶手,樊京恩一脸鄙夷不屑。
“我当然不是故意的呀!”合上手里卷宗,尉璟丰那张招牌笑脸,在三年后的今天,依旧风采未减。
樊京恩此刻很想将手里抱的文件,全砸在那张笑脸上,尉璟丰那副德性仿彿告诉他,那晚被扁是自己活该倒楣。
“你从来没和我说过你买下她那间房子。”
“那是因为你没问!”
“我不知道她会将那间房子卖掉。”尉璟丰蓦地敛去笑容,脸色阴郁。
“我看那间房子格局设计得不错,卖掉挺可惜的,顺手买下来自己住了。”正巧他当时也在物色房子,想换个新环境。
“你……那你应该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啰?”尉璟丰试探性的问。
“我都在工作,假休得很少。”手里握着笔,他将重点圈起来,分心地回答。
“这些年来你没和她联络?”
“偶尔,平时我会关照她的生活,如果我有空的话。”耸耸肩,樊京恩一脸无可奈何的模样。
尉璟丰心头顿时涌上失落,懊悔自己当年的不告而别,更后悔听从她的提议,将思念留给她。几次他想藉由樊京恩这边得知她的讯息,樊京恩总推说曾和她约定过,不会将只字片语捎给他得知。
直到现在一千多个日子过去,他才发觉旧景依在,人事已非。
“我到她之前待过的公司去,他们说她三年前已离职。”他不知道在他离开后,她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选择去过全新的生活?
“噢,你的手脚真快,才回台湾第三天,就杀到人家前公司去探消息,真是不简单。”樊京恩冷冷调侃,语气诸多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