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他沈下俊脸,冷冷地丢下一句话。
“下午我会去花市采买,您有特别喜爱的花卉或盆栽吗?”她一副职业性口吻。
“什么盆栽都无所谓,就是不要栀子花。”他从唇缝中迸出话来,拉开椅子,走到客厅,拎起沙发上的公文包,离开屋子。
随着被甩上的门板,她的心紧紧一窒,她当然知道他话里的涵义,在那个充溢着栀子花香气的小岛上,他们曾互相爱着。
而现在他最想抹灭的事,也是两人相爱的记忆。
她收拾起桌上喝了一半的柳橙汁和原封不动的三明治,走到晾衣间将干净的衬衫取下来,拿起熨斗熟练利落地将皱折熨平。
在大溪地时,她一直很想帮他做些甜蜜琐碎的小事,哪怕只是烫一件衣服、或煮一顿饭讨好他的胃,但没有想到会是以管家的身分来为他做这些。
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烫衣板的衬衫上,她轻轻地滑过手中的熨斗将它烫干,但新的泪痕又再度沾上衬衫。
她眼眶里的泪水,证明了两人的相爱不是一场幻觉,只是他们的关系已从迷恋转变成疏离的对峙了。
第七章
“星杰影视制作传播公司”位于信义路上一栋全新商业大楼中,纪行颢刚结束和电视台节目部经理的会议后,便开着白色休旅车进入地下停车场,然后直接搭电梯抵达二十楼的办公室。
他推开光洁敞亮的玻璃门,柜台的行政助理立即站起身,恭谨地说:”纪先生,魏格非律师已经在办公室等您了。”
“好。”他颔首,直接绕过走廊,进入办公室。
一进入他专属的办公室,就看到魏格非正跷着二郎腿,姿态慵懒地坐在沙发上,一手还持着红酒啜饮着。
“天都还没有黑就来我的办公室当酒鬼,难不成你的事务所要倒闭了吗?”纪行颢放下公文包,凉凉地揶揄他。
“呸呸呸,你少诅咒我,我事务所的生意好得很。”魏格非拉拉脖子上的领带,一副轻松的调调。
魏格非是他高中时期的同学,现在则是一家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亦是”星杰影视制作传播公司”的法律顾问。
“那你没事跑来我这边喝酒做什么?”纪行颢纳闷地问道。
“当然是来庆祝喜事的喽,顺便打内线电话叫哲亚也来喝一杯吧,不要老当工作狂。”魏格非向他使了个眼色。
纪行颢想了一下,反正下午也没有别的事要处理,几个重要的案子也都已经谈妥,确实是可以放松一下,于是便拨了电话找周哲亚一起进来闲聊。
“怎么?你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纪行颢坐在长椅上,一双长腿优雅地交迭着。
“发生好事的人是你……”魏格非倒了一杯红酒给他,薄唇噙着一抹笑意。“听说你们上回拍摄的戏剧作品‘黑暗枪神’要在日本当地的电视台上映,恭喜你了。”
“公司都还没发布新闻稿你就知道了,消息挺灵通的嘛!”纪行颢低低地笑着。
“我有卧底。”魏格非朗声大笑。
“消息应该是哲亚告诉你的吧?!”
此时,一脸书卷气质的周哲亚推门而入,正好听见这段谈话,不以为然地轻哼一声。
“魏格非,啧啧啧,大白天就喝酒,我看你早晚会酒精中毒。”周哲亚调侃他。
三人从大学时代就是足球队球友,感情深厚,如今不仅是事业上的好伙伴,更是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就算酒精中毒也比你过劳死好。”魏格非不愧是律师,一张嘴毒死人不偿命。
“老板,有人在暗示你该给我放长假了。”周哲亚将手里的卷宗递给纪行颢。
纪行颢瞟了魏格非一眼,给了他一副事不关己的悠闲态度,继续品尝他的高级红酒。
“这是新片‘御神’的投资厂商名单,其中那家新加坡彩妆公司的真正负责人是周嫚莎,至于投资金额是五百万元,我不确定你是否想要和她有商业上的往来,所以请制作人以厂商形象不合为由,先暂缓她的投资案。”周哲亚说。
闻言,纪行颢俊脸一沈,全身笼罩在阴郁的氛围里。
两人都知道纪行颢过去为了周嫚莎付出了多惨痛的代价:两人交往期间,他把她捧在手心上呵护不说,甚至还爱屋及乌的金援周家,帮忙偿还周家的债务。
直到周嫚莎最后选择嫁给印度尼西亚富翁,两人分手后,纪行颢才彻底醒悟过来。
“拿五百万元投资你们的戏剧?”魏格非冷嗤了一声,态度十分不屑。”过去那几年,行颢替她家不晓得偿还了多少债,这五百万是要来干么?塞牙缝都嫌寒酸,有诚意一点就把之前的钱一并吐回来。”
纪行颢一口气喝光杯里的红酒,其实他并不后悔做这些,只是无法接受他们的爱情是由无数个谎言堆砌而成的。
他曾经爱过的两个女人,甜美动人,但都选择用谎言割伤了他的心。
他渴求的其实很简单,一份真挚坦白的爱情,但没想到这渴求竟然是种奢想。
“哲亚,你跟周嫚莎不是亲戚吗?不如说一下,周嫚莎的名下为什么会突然有间公司?而且还想投资行颢的戏剧?他们周家的负债都还清了哦?”发觉到周嫚莎的动机并不单纯,魏格非轻讽地说道。
周哲亚虽然和周嫚莎是远房亲戚,但这并不影响他和纪行颢的友情。他瞟了纪行颢一眼,犹豫着该不该说?
“我无所谓,你想说什么就说。”纪行颢啜饮着红酒,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周哲亚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轻咳几声,才开口说:”其实嫚莎是为了解决周爸爸的负债,才在母亲的介绍之下,和印度尼西亚富商交往。她丈夫不只一口气还清了周家的所有债务,还替她开了这间彩妆公司,但营业据点只在东南亚一带。”
魏格非不屑地冷哼一声。
“听我母亲说去年底,嫚莎的富商老公就开始拈花惹草,现在两人好像分居中,她似乎有意把彩妆的据点拓展到台湾……”周哲亚轻声说道。
纪行颢表情淡淡的,没有太多情绪,事情都过去三年多了,他早就接受两人爱情逝去的事实,如今周嫚莎三个字对他而言,仅像一杯淡而无味的白开水,激不起他任何的情绪波澜,而且她现在幸福与否,也和他没有太大的关系。
他低头看了看杯中的红酒,突然想到了颖洁。
在大溪地时,就是一瓶红酒开启了两人情感上的纠葛,而如今,也让他陷入像困兽般的窘况,明明心里爱着她,但见到她又故意漠视她,矛盾的痛苦滋味逼迫着他的心。
每天清晨他在弥漫着咖啡香气中醒来,见到她在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感觉有股暖流,悄悄地漫过心坎。
她的出现勾勒出一幕甜蜜景象,那是他在心里冀望很久的幸福轮廓,但只要一想到她的谎言与欺瞒,他的心又刺痛了起来,矛盾地挣扎在爱她与恨她的边缘。
想恨她,又舍不得;想爱她,却又无法忍受被欺骗的痛苦,只好用冷淡与疏离拉出一道防线。
魏格非一副看好戏的姿态,凉凉地说:”放着一个爱她的男人不嫁,偏偏去嫁给一个花心佬,能怨谁呢?然后现在则是想借着投资案,又来跟行颢攀关系吗?”
“哲亚,回绝掉她的投资,顺便跟制作人说,如果演员合约确定,就可以向媒体发布新闻稿,开始第一波的平面宣传了。”纪行颢毫不犹豫地做出决定。
不管周嫚莎是不是想藉由投资新戏的计划再与他重修旧好,他一点都不感兴趣。现在的他,不管在感情或生意上都不想再与她有任何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