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那一副从容不迫的闲适与好心情,教人看不清他真实的样貌。
“来到『郝铺』自然是买珠了。”他扬眉,笑着说。
一大清早,姑娘的口气就呛得很,不知她是否仍为昨日将他误认为贼而做东之事心生介怀?
买珠?水蕴星对他的话抱着几分迟疑,但对方既是客,她也不便板着脸。“那就请二位爷先候着。”
“劳烦姑娘请你们当家出来,我们家公子要同你们做大买卖。”韩祥瞧见姑娘漫不经心的态度,忍不住开口道。
水蕴星正想回应他的话,一抹稚嗓霍地从身后响起。“我们家星姨姨便是『郝铺』的当家呀!”
朱胤然难掩讶异,微挑浓眉问:“原来四姑娘是『郝铺』的当家?”
就算她是“郝铺”的当家又与他何干?水蕴星正想回嘴,甥儿的声音却又抢先一步响起。
“当然喽!如假包换,她便是咱们『郝铺』的女当家,两位大爷里边请!”
听着甥儿人小表大的招呼声,水蕴星忍不住翻了翻白眼,转身果然瞧见甥儿连同他的宝贝鹦鹉,正恭恭敬敬地杵在铺子口。
“欢迎!奥!欢迎!”连鹦鹉干干也有样学样地栖在主人肩上,一脸正经地对着客人点头。
这孩子和鹦鹉起得可真早!
水蕴星莫可奈何地揉了揉额角,没好气道:“净儿!同干干回屋后去。”
“星姨姨别恼,待净儿给两位大爷奉上茶水再走。”柏净不过八、九岁,自小天资聪颖,跟在经商的爷爷及爹爹身边,耳濡目染下尽得了商人本色。
精明、聪颖,一张小嘴更是机灵地不输大人。
打量眼前有趣的情景,朱胤然温笑道:“四姑娘果然好本事!”
确定她是“郝铺”的女当家后,他打从心底佩服,一双黑幽幽的眸子更是光明正大地直瞅着她,无法否认自己被那清雅却多变的样貌所吸引。
她低垂下眼,浓密修长的眼睫毛在如雪肌肤上落下浅影,嘴角挂着宠溺的笑,与昨日那英姿飒爽的模样又有些不同。
水蕴星扬睫,发现两人站得过分靠近,男子的眼神显得放肆,但既是客人,她也没法表现太多情绪。“两位公子请进。”
朱胤然抱拳回礼,跟着走进敞洁的铺子里。
水蕴星尾随在两人身后,心跳略促。唉!莫非是最近身子虚弱了,连耳根也微微发热。
她在心中大感不解地暗忖着,向来清冷的语调难得揉着烦躁。“净儿,奉完茶水便成了,别留在这捣乱。”
“是。”柏净听出星姨语气里的不容置啄,清亮的眸子溜了溜,奉上茶水后便乖乖地进了后厅。
她瞧甥儿进了后厅,这才收敛心神看向男人,有礼而疏淡地问:“不知公子今日想选什么珠宝饰物?”
“我要铺子最好的珍珠!”
水蕴星下颚微扬,眸光带着评估的意味。“『郝铺』的珍珠皆是极品,不知公子所谓最好是以何定论?”
“此珠是做为贺寿之礼,因此我要的珍珠当以质、泽、形皆上选为首要。”他轻啜茶,目光滞在她清雅的面容上强调道:“当然,银子不是问题。”
水蕴星暗暗觑着他,因为他的说法,对他稍稍改观。
要论鉴珠,其范围甚广,珍珠的价值考量除了以大小、圆度、颜色及晕彩极为重要外,珠贝分泌出来的珠层厚薄与珠层反射出来的光泽,都是决定珍珠价格高低与否的重要关键。
他会说出鉴珠三要——质、泽、形,可知他是行家,并非顺口胡诌的表面话。
只是……水蕴星扬眉,眸光揉着教人探不清的光采,见他神态自若地不把银两看在眼里,她对他的身分更加疑惑了。
“郝铺”在海宁港几年,上门光顾的不外乎是将珍珠当饰物的贵妇、千金,又甚者是痴儿郎买来送心上人的定情物,鲜少像他这样的人出现。
“『郝铺』出售的珍珠,无论大小,皆属极品,银两由几十两、几千两甚至上万两都有,不知公子……”
在她沉吟之际,朱胤然率直开口:“在下听闻『郝铺』的珍珠有泰半皆来自灵珠岛,那就由四姑娘推荐如何?”
水蕴星扬眉,不知他为何提起灵珠岛。
“品质好便是好珠,公子何需特别指定灵珠岛所产呢?”她心生戒备,避重就轻问。
“不瞒四姑娘,此礼是为祝贺我父亲六十大寿。贺礼的品质自然马虎不得,再说在下也想一睹灵珠岛所产之珠的风采。”
“公子既是懂珠之人,当可自行判定。”她不似一般生意人,尽会耍嘴皮子夸大。
不过他既已开门见山地提出要求,水蕴星自然无法充耳不闻,略沉思了会后,她道:“那就请公子稍待。”
她转身进入侧边的小门,身子瞬即便没入布帘之后。
片刻,水蕴星取出几款质地上等的珍珠走了出来,随着她的脚步,置在墨色锦布之上的莹白珍珠发出润泽的光芒,连同她那双捧着托盘的姣白十指,相互辉映地让人移不开视线。
“这三颗便是本铺最上等的珍珠。”水蕴星放下托盘,秀雅的面容尽是骄傲。
灵珠岛即使因为失去镇岛之珠而导致珍珠年年欠收,但岛上所产的珍珠依然可称为世上第一,此点仍是无庸置疑的!
朱胤然闻言,立即取起其中一颗蛋大的珍珠,神情认真地细细打量,虽然他并不精通珍珠,但在父王爱珠成痴的状况下,他多少也练就了些赏珠的本事。
珍珠表面大多带有自然造成的瑕疵,水蕴星取出的三颗珍珠除了表面光滑无瑕外,珠面更泛着晕彩,为珍珠带来折射变幻的色彩。
扁凭此点,朱胤然便知她所拿出的珍珠何其稀有!
水蕴星瞧着男子温文的脸庞上尽是专注的神情,心中不由得一窒,虽然男子的目光并非落在她身上,但却教她有着莫名的羞窘。
老天爷呀!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呀!
她不动声色地移开眸光,先是为他们再斟了一次茶后,又端出了甜饼、糕点招待。
朱胤然无暇理会她忙碌的身影,只拧眉专注在眼前的珍珠之上,半盏茶后,他对着水蕴星笑道:“就是这颗!”
水蕴星心中一愣——他选的珍珠正是三颗珠里质地最好的上等珠!她小心翼翼地藏好紊乱的思绪,微笑道:“公子果然好眼光,此珠是近年来铺内最好的珠,价值万两!”
他选的珠质地清澈,虽不是最大,却是三颗珠当中最好的莹白珍珠,要价万两实是因为此珠罕见的完美,因此身价不凡。
听她这一说,朱胤然深黑的幽瞳染着笑。“好,那就决定是它了!”
“公子确定要它?”水蕴星有些讶异,未料及这珍珠如此天价,他竟眉也不皱一下地下了决定。
想来此人非富即贵,果真如当初她所猜测的一样。
反倒是始终杵在一旁的韩祥听到了价钱,有些急促地出声。“爷,这么一颗小珍珠就要价万两会不会太贵了,听说三世子的灵珠有如拳头般大小……”
他看得出主子看姑娘的眼神“特别”不同,深怕主子美色当前,受骗也浑然不觉。
朱胤然抬手,制止他的话。“灵珠难求,心诚即可。”
既然主子决定了,他也不便多说什么,韩祥搔搔首,无奈地叹息出声。“是,小的明白!”
听闻他们的对话,水蕴星惊愕地说不出话,他们说“三世子得到如拳头般大小的灵珠”,难不成……眼前的男子与季王有关?
正当水蕴星仍处在震惊时,朱胤然再次开口。“届时就有劳贵铺在寿宴前一日将珍珠送进武肃季王府,这是订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