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生下水净那年,憔悴消瘦的她仍无时无刻在心底编织着这幅美丽的冀望。
尔今心底的画面成真,却是如此教人心碎难受,纵使她已编造了他父亲合理消失的理由,但她知道,在水净心底是渴望见到父亲、拥有父亲的。
此情此景,让水蕴月的心愈来愈乱,心里被一份强烈的期盼与回忆给篱罩。
他比在灵珠岛时还瘦了点,双颊消瘦、轮廓明显,然而飞扬的浓眉间依旧有着倨傲的卓然气息。
抛开他的恶行恶状,他脸上的每个神韵,都是她刻在心中、思念不已的痴狂。
狠狠别开眼,水蕴月为自己仍为他着迷而气恼不已。
看着娘亲脸上奇怪的表情,水净再次小心翼翼地问出声:“娘!我可以等叔叔醒来吗?”
他觉得娘好奇怪喔,叔叔这么棒,她为什么会讨厌叔叔呢?
水净转着黑溜溜的眸子,为了可以常见到叔叔,他打算想办法让娘喜欢叔叔,这样娘就不会阻止他喜欢叔叔了!
“醒来!”鹦鹉振了振翅膀,重复着小主人的话。
水蕴月面对儿子乞求的软调,心底的坚持终究徒劳无功。她还没开口便被一声痛苦的申吟给吸引了注意。
“唔!”耳边一直有着轻轻软软的说话声,浑浑噩噩中,柏永韬告诉自己要赶快醒过来。
“娘,叔叔醒了!”水净兴奋地对着娘亲说。
水蕴月好半晌才勉强压下心底的酸楚,柔声说:“既然叔叔醒了,那咱们可以走了。”
“水……”
“娘,叔叔要喝水!我们可以帮叔叔倒完水再走吗?”
水净的话令水蕴月的心一凛,她深深叹了口气,悻悻然倒了杯水懊恼道:“让他喝完水咱们就得走。”
“知道了。”水净乖乖移开身子,乖巧地应声。
看着儿子的动作,水蕴月不解地蹙起眉:“怎么了?”
“娘不是要喂叔叔喝水吗?”水净眨动着灵动的眼,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水蕴月圆睁着眸,咬了咬嘴唇,有种被儿子出卖的感觉!
第八章
水蕴月心慌意乱地往床边走去,心里忐忑不已,但在清楚看见柏永韬俊逸的脸庞后,所有顾忌都在瞬间被抛到九霄云外。
他们曾经是那么的亲密、那么快乐……虽然他们共度的时间是如此短暂,但却深刻地教她永难忘怀。
水净看着娘亲捧着陶杯发呆,不解地扯了扯她的衣摆唤道:“娘?”
水蕴月猛地回过神,坐在床榻边,脑海里浮现的却是当年她在海边救到他的情形——
虽然大家都说,柏永韬只是以失忆当幌子来搏取她的同情与信任,她却怎么也没办法相信……
眸光落在他左边额角的淡疤上,水蕴月沉浸在回忆当中。
柏永韬原本思绪还沉浮在幽暗飘渺中,因为鼻息间盘旋着股淡淡的馨香气味,他眼皮颤了颤,未多时便睁开眼寻着那股熟悉的气息。
柏永韬眼神涣散,模糊的看见一张秀眉轻蹙的带愁面容。
那清灵绝俗的姣美容颜轻轻勾起他脑中晦暗的角落,这画面好熟悉……仿佛在遥远的记忆当中,也有过一个女子这么坐在床沿……
霍地,几乎是在瞬间,那如潮水般的回忆片段在脑中掠过。
柏永韬瞪大眼看着水蕴月,心里有说不出的震慑。
他认识眼前这个女人!甚至与她有一段纠缠不清的过往……柏永韬痛苦地攒着眉,没办法再细想更多。
脑中唯一浮出的清楚影像是!马总管当年到灵珠岛接他时,将他偷袭打晕……
此时柏永韬还没办法整理出完整的思绪,只隐约感觉出马总管与他在灵珠岛之间所发生的事,有着很不单纯的关联。
“你醒了?水。”水蕴月回过神,发觉柏永韬直直落在她脸上的怔愣眸光,她略感不自在的别过头,回避他的目光。
她将水杯置在他身边,猝然起身对儿子道:“净儿,咱们该回家了!”
“别走!”柏永韬伸出手早一步扣住她的手腕。
“你……放开我!”水蕴月涨红了脸,没料到他会突然捉住她的手。
她一个使劲,倏地抽回自己的手,搁在床沿的陶杯因为她仓促的举动而扫落在地。
陶杯破碎的声音拉回了柏永韬的思绪,他松开手,为自己的反应错愕不已。
不行!他不该如此冲动,在一切谜团尚未厘清之前,他得静观其变。
他还得打探出马总管意欲为何、以及水蕴月为何不愿说出与他相识的原因。
“水夫人,我……对不起!”柏永韬敛下眉,语气有着说不出的懊恼自责。
听到他唤她“水夫人”,水蕴月整颗心不禁拧了起来,她难以承受地瞥了他一眼,别开脸转身离开。
柏永韬看着她的背影,心底有着诉不尽的千言万语,他握紧双拳、紧蹙着眉,终是压下喊住她的冲动。
到底他与水蕴月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他可以感觉得出来,她认得他。她澈亮的水眸泄露了她压抑的情绪,但为何她却始终不愿坦然面对他?
甚至……他还可以感觉到水蕴月对他带有恨意,为什么?
“叔叔再见!”水净匆忙地向柏永韬道别。
母子俩一出门,便与适巧要进房的马总管错身而过。
马总管匆匆一瞥的眸光落在水蕴月身上,整个人如受雷击般怔在原地,久久无法回神。
是……“她”?这……怎么可能?她不是旱在十多年前就已经……
柏永韬整衣下榻,注意到马总管诡异怔忡的神情。“马总管?”
马总管恍惚回过神,过分粗嗄的声音里有着说不出的惊骇。“他们……是什么人?。”
“马总管认识他们吗?”柏永韬蹙起眉,注意到马总管不寻常的浮动眸光,试探地开口。
马总管怔愣了半晌,蓦地急忙否认。“不!我不认识!”掩不住的惊扬语音与稍纵即逝的讶然由他脸上仓皇掠过。
饼度的震惊让他略显涣散的眸光失去原有的光采,继而蒙上一层薄薄的阴骛。
“马总管?”
“是。”马总管回过神,瞥了少主子一眼连忙间:“少爷您没事吧?”
柏永韬默然片刻,没多说什么,轻敛下眉。“我没事,你先下去吧。”
“也好,您先躺下,李大夫马上就到。”马总管向柏永韬鞠了一躬,二话不说地立刻退出房间。
柏永韬瞅着马总管的匆忙身影沉思着,见到他看到水蕴月的惊惶反应后,更加可以肯定马总管的鬼祟与居心叵测,但这其中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隐晦不明的关联,让柏永韬头愈来愈痛,他觉得自己的头快被纷歧的思绪捣得濒临爆破边缘。
徐行走到窗边,目光落在港口繁荣、热络的景象,他不禁更加茫然了。
大夫来到客栈帮柏永韬把了脉,开了方子后,马总管跟着大夫去取药,柏永韬一刻也待不住地准备离开。
“叔叔。”
柏永韬前脚才踏出房间,耳边就传来热切的呼唤,定眸一看发现出声唤他的正是水蕴月的儿子。
“你又一个人跑出来了?”他有些讶异地问:“还是……你娘要你来的?”
水净抿了抿唇,摇摇头,眨着黑溜溜的眸子说:“净儿只是想知道叔叔头疼好了吗?”
同娘一起回家后,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想着叔叔,也想跟叔叔说说话,于是便又偷偷溜到客栈来找柏永韬。
“谢谢,我已经好多了。”虽然有些失望,但柏永韬还是忍不住抱起水净,与他玩着飞荡的小游戏。
水净小小的身躯霍地被柏永韬抛高,惊喜万分的快乐笑声响彻了房内。“哇!好高、好好玩哦!”
柏永韬好笑地发现水净的年纪并不如他外表给人的感觉那么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