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带着水净上街,想为他准备几套新衣裳,谁知道她才一转身,便发现水净连同鹦鹉,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她心惊胆颤地沿着街,频频唤着儿子的名字。直到她在人来人往当中瞧见水净的身影时,心头甫定却又掺了微微的怒气。
“娘!”水净扯开灿烂的笑容,朝她奔去。
水蕴月低,将儿子揽在怀里,又急又气地红了眼眶。“净儿不乖!吓死娘了!”
“对不起、对不起,娘乖乖不哭!”水净小小的手落在娘亲的肩上,两道俊秀的眉愧疚地全揪在一块。“是净儿不乖,您罚我吧!”
“下次再这样,娘就让永爷爷带你回家!”
“不要、不要!有个坏人偷走了干干,净儿一直追……是叔叔帮净儿捉到小偷的。”他忙着解释,一张着急的小脸瞥向站在不远处的男子求救。“叔叔您帮净儿同娘说说,我没说谎……”
怕娘亲生气,水净连忙上前握住柏永韬的大手,拉着他往前走。
“净儿,不许没礼貌……”水蕴月拭去眼角的泪,一抬起头瞧见眼前的人,却震惊万分地怔在原地。
是他吗?真的是他吗?
当水净站在柏永韬身旁时,她才知道,他们父子俩有多么相像,水蕴月不自觉地紧捉着领口,被眼前的亲子图揪得胸口发疼。
他的笑容俊朗如昔、俊儒的风采如昔,甚至连唇角上扬的弧度也熟悉地如昨日般深刻而清晰。
“娘!就是这位叔叔帮我捉坏人的!”水净抑不住心底的崇拜,扬高着语调说着。
柏永韬的眼光与水蕴月相触,倏地心顿时一紧,眸底有掩不住的惊艳。
眼前的少妇有张白净柔细的心形脸蛋,那双乌黑晶灿的眸子点亮了整张细致清丽的面容,整个人透着股月兑俗的气息。
假如不知道她是小男孩的娘亲,他一定会以为这是哪一户人家的闺女。
水蕴月极力压抑心中的震撼,直直瞅着柏永韬那一张让她心悬挂念了足足四年的俊逸脸魔,一张小脸如受重击地透着死白。
他们怎么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相遇?
水蕴月闪避着他的直视,任由一种说不出的脆弱与悲伤情绪揪住她的心扉、摧毁她的理智。
饼往的点滴在脑中倏然掠过,明明已做好万全准备的她,怎么会因此就乱了阵脚?
她的脑中一片空白,藏在袖间拧绞的十指透露了她的心情。
柏永韬感觉到她的闪躲,发觉自己的唐突,于是暗暗收回惊艳的眸光,温文有礼地朝着水蕴月微微颔首。“在下柏永韬。”
他生疏有礼的话让水蕴月又是一震,眼神充满了震惊与难以置信!
他对她说了什么?她紧紧瞅着他,这时才发现,他脸上的笑容是这般疏离而陌生。
他忘了她?又或者恶劣地打算来个相见不相识?
水蕴月拧起眉,心中辗转过千百万种揣测,心慌、恐惧与忿怒在心中交织成一张绵密的网,勒得她胸臆泛着疼痛。
“水夫人大可以放心,你儿子没说谎。”柏永韬可以感觉眼前的女子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抗拒,他不知道原因,但还是替小男孩解释一下,转身打算离开。
水夫人?他竟然喊她水夫人!水蕴月听到他熟悉的嗓音,心底所有的思绪像被抽离似地,只剩下深深的讽刺像针一般毫不留情地刺进她的心口。
阔别四年的重逢,为什么他的神情能如此从容不迫?
他的眼神、态度及说话的语气全然是面对陌生人的感觉,他的神情、话语看不出一丝丝不安或心虚。
紧合着眼,水蕴月十指嵌入掌心,透出微微的痛,唤醒了她的理智。
既然他能如此无情,那就顺他的意来个相见不相识吧!
她倒想看看他能强装到何时,水蕴月扬起眉淡淡道:“多谢公子!”
拉着儿子的小手,水蕴月从他身旁漠然经过。
在两人将擦身而过的瞬间,柏永韬的眸光情不自禁地锁在水蕴月的脸上,他蹙眉思索,炯炯的双瞳里有说不出的疑惑,他冲动地喊住她:“水夫人,或许有些唐突,但……我们见过吗?”
柏永韬月兑口而出的一句话击得水蕴月天旋地转,她诧异万分地瞪着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错愕撞进胸口。
“娘……”似乎感觉到水蕴月的异样,水净扯了扯她的衣摆。
水蕴月感觉不到儿子的存在,整个人沉浸在强烈的震撼里。
不受控制地,泪水竟由腮颊滑落,水蕴月被这突如其来的相遇击得措手不及,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难道他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吗?
水蕴月心思紊乱地抱起儿子,加快脚步离开柏永韬的视线范围。
“水夫人!”望着她的背影,柏永韬情难自禁地唤着她,他拢起眉宇,被一种似曾相识的心疼紧紧攫住呼吸。
她哭了?为什么?柏永韬目光落在那抹纤弱的身影上,为心头诡异的情绪茫然不已。
他认识她吗?否则为什么心头会有这么震撼的感觉?
她的容貌、她的眼睛、她说话的语气都给他一种说不出的熟悉。
他们在哪里见过?
倏地一个影像冲进脑海!他的脑后一阵剧痛,转过身却见到马总管阴狠的眼神……后来他的记忆便模糊了。
到底发生什么事了?柏永韬被这个突然映入脑海的影像给震住了。
他瞪大眼,许许多多片段的画面在他脑子里撞成了一团,心底那股疑惑亦翻滚得越来越激烈。
承受不了那激烈,柏永韬眼前一黑就这么晕厥倒地。
“娘!叔叔晕了、叔叔晕了!”水净被娘亲抱在怀里,小小的下颚抵在娘亲瘦削的肩上,被眼前的情形吓住了。
水蕴月强撑着,咬着唇硬声道:“和咱们没关系!”
“有关系、有关系!叔叔帮过我,外公说我们做人要懂得感恩,净儿懂、娘也懂!”扭动着身子,水净一下子就滑出她的怀抱,往柏永韬奔去。
“嘎!”鹦鹉展翅飞翔,跟上小主人。
水蕴月转过身,看着儿子奔往柏永韬,眸中闪过一抹痛楚。
即使孩子与父亲素未谋面,但那份骨血相连的天性却是隐藏不了的。
泪珠不期然地滚下双颊,水蕴月因为这个认知,整个人摇摇晃晃地根本站不住脚。
老天究竟做了什么样的安排啊!水蕴月双手覆住脸,再也承受不了地哭起来。
佰口的人大多认识柏家大少爷,有人替他通知了家人,有人则将他送到附近的一家客栈暂歇。
而水净自始至终没栘开脚步地跟在大人的身边转。
客栈的老板瞧着水净紧张的模样,以为他们与柏永韬有啥关连,便一并将他们母子俩安排进客栈。
“娘,叔叔会醒过来吧?”水净趴在床榻边,双手撑着下颚,黑溜溜的眸子根本离不开柏永韬。
“我不知道!”水蕴月被眼前一发不可收拾的情形弄乱了。
“娘。”水净偏过头看着离他们有一段距离的娘亲,不解地问:“你为什么讨厌叔叔?”
儿子的问话让她浑身一震,好半晌她才起身道:个咱们该回去了,耽搁了这么长的时间,星姨姨会担心的。”
“可是叔叔还没醒。”水净瞠着圆圆的眸子看向娘亲,另一只手则占有性地拉着柏永韬的衣角,不肯放手。
“净儿!”水蕴月扬声轻斥,不明白向来乖巧懂事的水净怎么会黏着一个“陌生人”?
“娘,净儿还不想回家,我想等叔叔醒来。”一种说不出的感觉在小小的脑袋瓜子中徘徊。
“叔叔有他的家人会照顾。”水蕴月皱着眉,看着他们三人相众在同一间房,心里有一股说不出的愧疚情感在心中翻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