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岛主听到那声划破夜空的尖叫,脸色丕变,急急催促道。“曦儿,你快进去瞧瞧!里面到底是怎么了?”
“好。”
水蕴曦连忙冲进屋里,只见小妹无助地对她说:“曦姊姊,怎么办……月儿姊姊好像很痛、怎么办?霞姊姊还没把产婆带来吗?”
“天黑路远,恐怕没这么快。”水蕴曦蹙紧眉头,见到置在桌上的药罐,连忙道:“让她含着参片,大夫说过人参补气,可以让她多些气力等产婆……”见到这种情景,她不禁也跟着乱了方寸。
相较于姊妹们的慌乱,水蕴月整个人已快陷入昏厥,冷汗不断地由她的额角迸出。
“对不起,我真的使不出力气了……”水蕴月侧过脸,脸庞苍白如纸,眸光渐渐涣散。
“别说傻话,你要撑下去!”两姊妹交换了忧心的一眼,同时握住水蕴月冰凉的手,眼眶泛着泪光说:“为了孩子、为了我们,你千万要撑下去!”
水蕴月淡淡地扯开唇,那笑容飘渺地让人难以捉模,她感觉到身体的力量已逐渐在流失。
“对……为了孩子,我会勇敢活下去……”水蕴月嘴上虽喃喃说着,然而心底却淌过酸楚,她根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撑得过去……
脑海不断浮现的是她与柏永韬那段美好的日子,伴随着甜蜜的回忆,苦涩的泪水却不断顺颊蜿蜒落下。
长夜将尽,水蕴月被汗浸湿的黑发映出她苍白的雪颜,她喃喃自语道:“孩子已经没了爹……不能没娘……我要把孩子生下来……”
当初她怎么也不相信柏永韬会背弃誓言,带着镇岛之珠离她而去,可是时间愈久,她已经无法再坚持信念。
那段不堪回首的怅惘,已将她的身心狠狠撕裂、毁灭,如果不是为了肚月复中的孩儿,她不会撑到此刻。
水蕴月心底积压已久的苦楚,在此刻泉涌至心头,但她紧紧握在掌心的仍是柏永韬当初送她的“韬”字玉。
看着水蕴月,此时此刻她们才明白,这些日子以来,她在所有人面前戴上了一只不愿让人担忧的假面具。
她们一直以为,水蕴月与柏永韬之间的爱再深刻,也会随着时间与她所承受的压力、痛苦而磨蚀殆尽。
谁都没料到,一个年轻女孩儿却有如此强烈而执着的爱,深刻到为了柏永韬忍受蜚短流长,坚持要将孩子生下。
水蕴曦强忍住眼泪,轻轻拂去妹妹颊上的泪。“别哭,月儿!求求你别在这个时候哭。”
眼泪仍不断由水蕴月的眼角滑落,那眼泪似一口泉水豁涌的井,不断溢出潸然的心酸。
“我坏……我让孩子一出世就没了爹……我让岛陷入诅咒当中……”水蕴月气若游丝地自责。
此刻的她仿佛做了一个梦,感觉自己的魂魄悠悠晃晃地在生与死间徘徊着。
她的眼皮愈来愈重,视线愈来愈模糊,思绪却愈发的清晰,耳边有着她与柏永韬充满快乐的笑声,灵珠岛上有着他们共同走过的足迹,为了她,他甚至把自小佩带的玉饰丢了……
每当在午夜梦回时,水蕴月总不断地问着自己——他怎么可能会负她……让她背上形同“叛岛”的不义罪名……怎么会……
“月儿姊姊!月儿姊姊!你不能晕、不能晕!”看她晕了过去,水蕴星再也抑制不住地喊着。
“如果悲哀永无止尽,那就让它停止吧……”清晨的曙光由窗口映入,水蕴月的声音虚软而空洞地喃喃低语。
那气力已失的手轻轻地滑下姊姊的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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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后
冬去春来,失去灵珠守护的灵珠岛历经了几次严重的风灾后,已迈入第四个年头。
这一日阳光甚好,澄净的天空飘着几缕薄云,空气里漾着不知名的花香和青松混合的香味,随着一场春雨在大地荡漾开来.
水岛主正在后院翻找当年妻子为灵珠岛写的岛志,企图找出当年替灵珠岛设五行风水的师父,看是否有留下可弥补失去灵珠后,岛上渡过灾劫的方法。
他的思绪回到二十年前,他与妻子刚到灵珠岛时的情形。
当年他们是在进岛后才发现灵珠岛多天灾,历经几次风灾、水灾后,他们本来已经做了弃岛的打算。
此时,一个精通风水的师父流落到此被他们所救,为了报答,他在水家大厅摆了四珠阵,破解了灵珠岛的四煞局。
阵一摆上,灵珠岛果然平顺许多,而且附近海域连产了不少上等的珍珠……
而失去灵珠的这些年,水岛主发觉,岛运有着逐渐衰败的趋势,他忧心地蹙起眉,却被一声清朗而稚女敕的嗓音给打断了凝思。
“外公、外公,净儿今天救了只小松鼠,我还帮它包扎哦!”
“包扎、包扎!”
一抹稚女敕的嗓音伴着另一抹粗嗄的诡谲音调由前厅传到后厅,水岛主一抬起头还没反应过来,小小身子便直扑入他的怀里。
他这一个动作,让原本站在他肩上那只会说话的鹦鹉振翅飞起,嘎然道:“吓死、吓死!”
水岛主张臂抱起生得白净俊雅的小男孩笑道:“呵!净儿很棒哦!”
听到外公的赞许,水净得意地仰起下巴,俊逸的眉眼透露着骄傲说:“嗯!净儿让它在岛西的小屋休息,虽然娘说净儿把小松鼠捆成了白色大松鼠,但净儿还是觉得自己好棒!”
水岛主瞧着外孙机灵可爱的模样,朗笑声不断,溢于言表的疼爱不加掩饰地软化了严肃的脸部线条。
“大松鼠、小松鼠!”
“干干,不准吵!”水净坐在水岛主的腿上。转过小小的头颅,看着重新栖在他肩上的鹦鹉,拧起眉不悦地纠正。
吧干的名字是水净替鹦鹉取的,他说娘总希望他干干净净的,别老是玩得一身泥巴。于是天真无邪的水净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叫水净、那鹦鹉就叫干干,无论玩到怎么野,一人一鸟始终是“干干净净”的。
水净这番理论曾让水蕴月把这一切全怪在那只会说话的该死鹦鹉身上,每当水净闯祸时,她常常扬言要将它宰了煮鹦鹉大餐。
看着这一人一鸟的对话,水岛主揉了揉眉心,唇角扬起一抹莫可奈何的包容浅笑。
水净遗传了他娘爱捡东西、救动物的习惯,他肩头上栖的这只会说话的鹦鹉,就是水净在三岁那年,在海边救起的。
今年已经满四岁的水净除了有着聪颖机灵的外表,更有着超龄的想法,或许是环境使然,也或许是会说话的鹦鹉启发了水净说话的天分。
表灵精怪、妙语如珠的他总有办法让所有的大人甘愿为他做牛做马,更加拉大了他与一般同龄稚儿的距离。
抱着他坐在圆凳上,水岛主柔声地频频道:“好、好,你娘呢?没同你一起回来?”
“娘等会儿就来。”水净拿起杯子,小心翼翼倒了三杯茶说:“外公喝茶、干干喝茶。”
看着水净聪颖又贴心的模样,水岛主感慨万千地暗叹了口气,实在无法不怨造化弄人啊!
转眼间水净都四岁了。
“爹!”水蕴月徐步走来,纤柔的身影与当年那个纯真无邪的小泵娘没多大差别。不同的是,原本如瀑般的黑发已挽了个髻,瑕白脸蛋上的爱笑酒窝已随着心底的愁绪蛰伏许久。
“娘!”水净扬起灿烂的笑容,出声唤着。“喝茶!”
水蕴月每每瞧着儿子那一张神似柏永韬的俊秀脸庞,心里便有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回荡在心口的是喜爱、是心酸、是回忆,混乱地让她总要恍神好久,才能回应儿子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