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大哥,广叔没错,错的是我,我对不起你啊!
的确是我负了你……
缓缓拿出捺在腰际的短剑,她拔去剑鞘,冷然绝望的神情映在明晃晃的剑身上,显得讽刺。
将剑尖抵在胸口,她毅然合上眼,打算让那锐利穿过胸口,划破那始终萦回在其中的愧责与不安。
动作尚未完成,胸臆间那隐隐传来的绞痛却让她顿时松了手劲,一阵空茫的感觉掩去她原有的思绪。
就在此时,那逐渐趋近梅苑的嗓音趁隙钻入,她定住思绪,停止了原本的动作。
“听说鲁大夫已经赶往疆界,这一回的状况实在教人担心!”
“嘻!难道你没听过明有儒将袁崇焕、北有武将项雪沉这句话吗?坦白说我才不会担心哩!”皱起鼻头,那名唤福冬的丫头俏皮地开口。
“呵——经你这么一说才想起,将军领兵多年,打过不少硬仗,这一次有『赋释』神剑护身,必也能化险为夷。”
轻盈笑声逸出,两人继续闲话家常著。“奇怪,怎么最近都不见那刁蛮公主呢?”
“莫不是尾随著将军上战场去了吧!”
许是已习惯战场杀戮,两个丫头像谈论天气似的,轻松将话题转至别处。
而她们的谈话却让旭见的思绪骤转,心中只有一个念头不断回绕著。
项大哥在疆界的状况很教人担心吗?
虽然丫头们说得稀松平常,她却无法以平常心看待,她实在没办法啊!
只要一想到项大哥可能有危险她就背脊发凉,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她得上战场去,她不能留在这里!
“好了,别再瞎扯下去,雨姑娘会饿著的!”
轻推开门,那名唤福冬的丫头瞧见旭见那张血色尽褪的脸庞,不禁惊呼道:“雨姑娘……你怎么杵在门口呢?”
诧异地抚著胸口,她完全没察觉旭见的出现。
想是广叔为了防她,索性把送饭的丫头换成她不熟悉的面孔。
冷冷地瞥了她们一眼,旭见以飘渺的语音说道:“告诉广叔,我会还给项府一个公道。”
“什么公道?广叔说你不能出去的。”张开双臂,福冬天真地堵在门口不让她出去。
瞧著福冬天真纯朴的模样,旭见抑不住眸中的欣羡,感到酸涩不已。
仿佛唯有她,无力地连最基本的单纯也留不住啊!
轻点莲足,旭见轻而易举地闪过她的阻挡,像只雪雁般展翅跃上檐梁。
那俐落的身影,足让两名丫头瞠目结舌地杵在原地。
“福冬是我眼花了吗?雨姑娘变成雪雁飞走了……”
站在纷落而至的雪中,她们傻了眼。
在那瞬间,没有人知道旭见心头做了什么样的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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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明与蛮族旌旗翻扬交织成海,在朗朗晴空之下,马嘶声与兵戎交错声,间著震天喊杀,形成一幅惨不忍睹的人间炼狱。
触目所及尽是尸横遍野,若仔细推算激战已持续进入第五日,此次战役久攻不下,敌人的顽强令项雪沉陷入苦战。
策马进入混乱的战场,旭见漠视眼前哀鸿遍野的惨状,清冷的目光搜寻唯一的目标——项雪沉。
凝神之际,北方倏然射来一支长箭,旭见侧身躲过,冷眸凝向发箭处,翻身一跃瞬间便取了对方性命。
依装束判断,那突击该是北方蛮族所为。
虽然记忆并没全部恢复,但至少她的武功仍保有该有的应变能力。
无奈地微拧秀眉,驱马踏过尸体,终於在震天价响的厮杀声中进入了战场中心。
秀眉远眺,在双方人马中,那身披鱼鳞软甲的挺拔身影登时落入她清冷的眸底。
刹那间胸臆涨满的情意涌至眼眶,湿了眼亦润了心,教她心颤不已地乱了方寸。
对他的情,怎会如此轻而易举地根深蒂固?
她踢著马月复,抱著必死的决心,将挡在身旁的障碍一一解决,往他的方向驰骋而去。
未半刻,她已俐落地杀出一条血路,娇软唇上扬著抹自嘲的讽刺笑容。
旭见白狐啊旭见白狐,你果然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在取人性命的瞬间,竟是冷然镇定地感觉不到一丝恐惧。
而在另一方面,明军莫不被这霍然杀出的素衣男子给吸引了目光。
那匹棕栗马是项将军留在将军府的坐骑,想来也与柳单远一样是特地前来协助将军的高手吧?!
瞧马上那手持长剑的俐落身影,众军心里莫不震荡,受到无限鼓舞,原本低迷的士气在瞬间飘涨。
横过眼,项雪沉险些没因震惊而跌落下马。“你该死的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虽是男子装束,飞扬的长发掩去了她那雅致的脸庞,却仍掩不住那秋水凝眸的娇软神态,只要距离稍近便可瞧出她的性别。
思及此,怒意随著长剑横扫,敌方再被他灭去一兵。
凝望著他疲惫眉宇间的怒意,旭见只是怔怔地睁著那双翦水秋瞳,无语地瞅著他。
那眼眸中流转著千丝万缕的情意,时间、空间仿佛在此时静止了。
“听话,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回去!”
当他那异常温柔的嗓音一落,旭见心头蓦地一阵酸楚,竟衡量不出自己对他的爱究竟有多深。
下意识的纵手挥剑伤敌,她的眸光仍落在他脸上。“此处是人间炼狱,也是我旭见白狐的归处。”
恍然间,项雪沉的思绪被扣在那轻软却凄楚万分的话语中,久久无法回神。
“你……恢复记忆了?”唇办微扬,他已忘了自己仍身处战场。
旭见朝他轻扯唇,她的无奈全融在那凄冷浅笑里。“或许没有回忆会比较好一点……”
“你们在做什么!”瞧两人在沙场上旁若无人的凝视,柳单远不禁驱马介入两人之中。
纵使现下气氛诡异万分,他的一双俊眸还是忍不住落在那俊秀非凡的男子身上。
定睛一瞧,他才发现素衫男子该是女儿身。
让人无法栘视的是那镶在雪肌凝脂上的眸子,清冷地彷佛是黑夜长空里澈亮的星子,闪著灿夺的光芒,而那张姣美脸庞像极了逝去的……娘!
“她是不是你攒在胸口的那方帕子?”
柳单远思忖著项雪沉的话,愣在原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她是我们的雨儿。”项雪沉试著想冷静下来,却发现自己在见到她之后已失去了向来自豪的沉稳。
“雨儿!”激扬起嗓,柳单远被这突如其来的相见给撼住了。
旭见不明白这两个男人打什么哑谜,冷然地打算再解决几个蛮兵,却突然见到一个藏身在军中的弓箭手,藉著掩护朝项雪沉发出羽箭。
“项大哥……”旭见迅速翻身凌空跃离坐骑,她的身子落在项雪沉之前,双手环抱护住他广阔的身子。
在电光石火间,朝项雪沉射来的羽箭,就这样以锐不可挡的气势嵌没入她的胸口。
“呃……”旭见低喊一声,秀眉吃痛地蹙起,无力地伏在项雪沉的宽肩上。
靶觉到穿透她身躯的箭尖抵在自己胸口,项雪沉猛然一惊,略略推开她的身子,低头一瞧,几乎被那穿心一箭给夺去了呼吸。
鲜红的血缓缓沁出,才不过片刻,那刺目的血色已将她身上的素白衣衫给染湿了半边。
一种莫名的恐惧缓缓拢至心口。
“雨儿!”项雪沉声嘶力竭地吼出声,当机立断封住她心口附近的几个穴位,止住大量流出的血。
“这一箭就当是我还给项家的……”她艰涩地吐出这句话,生命力随著流出的血渐渐消逝,只留下教人心碎无比的言语。
“我不要你还,不要你还……你不准死,否则我会恨你一辈子,你到底听到了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