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昱?”
“对,是我。”年昱拍拍她的脸颊。“妳没事吧?”
好一会儿,佟子矜似乎捉回了理智,她粗重地喘息,伸手捉住年昱的衣襬。“快……厕所……我……我要吐……”
她摀着嘴,用尽自制力的忍住。
年昱见状,腾空抱起她,往男厕冲。
佟子矜来不及冲进厕所里的小棒间,在洗手台即呕吐起来。
“妳还好吧?”一天之内看佟子矜吐两次,可不是什么好经验。
“你放开我了……”佟子矜想起方才的情形,胃又是一阵痉孪。
“我不是故意的。”年昱自知理亏,然而他却未曾料到佟子矜会有如此巨大的反应。
“可恶……”佟子矜打嗝,涕泪纵横,痛恨自己连到了澳洲都还深受过往的影响。
她根本没有月兑离,只一径地躲在她自认为安全的角落,过着她自认为平静的生活,但其实一点也不平静,事情并没有过去!
至少在她心里、身体里仍抹不去。
“什么?”年昱没有听清楚。
“噢!抱歉!”一名男子进来,看见佟子矜,脸红道歉地离开,但在发现自己没走错后,一脸尴尬的又走进来。
“不好意思。”佟子矜匆匆洗过脸,扶着洗脸台想往外走,但她走的却是反方向。
“这边才对。”年昱没有拉她,先行出声。
佟子矜转身,看见年昱伸手可及的援助,犹疑着。
他会不会再次丢下她一人?会不会再次让她独自面对恐惧?她将手伸向他之后,他能保证再不放开她的手?
“咳!”那名男子轻咳一声,提醒他们他的存在。
“抱歉。”年昱道歉。“佟?”
佟子矜叹口气。以她现在的情况,只能依靠年昱--无论他是否会再次丢下她。于是她甩去迟疑,重新握住年昱的手,由他牵领。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佟子矜深感挫败。她不愿依靠任何人,总有一天她所依靠的人会离她而去;人是孤独的,总是孑然一身,即使过着群体生活,但一定会有某个时空是独自一人。
假若日后得面对这样的窘境,她情愿……
情愿先与他人隔离,这样就不会受伤,也不会伤害别人。
只是没想到……
我不犯人,人却来犯我。天外飞来的横祸造就她一生的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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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我拿到眼镜之前,能否请你别放开我?至少……至少别在人这么多的地方放开我?”佟子矜紧握着年昱适才替她买的可乐,请求道。
他们坐在PacificFair附近一个小游乐场中的休息椅上,一群小孩子在游乐设施中玩耍,而他们的父母则趁这段时间进行采购。
年昱闻言转头看她,心虚歉然。“刚刚是我不好,我陷入自己的思绪中,才会没有拉住妳。”
要不是他忙着闪躲自己的海报,也不会让佟子矜发生那样的事。
“示弱并不容易。”佟子矜啜饮可乐,和着苦涩的挫败吞入口。她没想到年昱会突然放她一人,更没想到自己会怕成那样。
“至少妳说出口了。”年昱有种错置的感觉。这几天佟子矜一直是比较冷静的那一方,今天他却发现佟子矜身上隐藏的秘密不少。
是他太不关心她。不过,在他自顾不暇时,又怎能顾及佟子矜?年昱念头一转--艾索将她送来,又是为了什么?由一个心怀恐惧的心理医生来医治心怀恐惧的病人?
佟子矜扬起一个扭曲的笑,抬头合眼迎接阳光,接受风的吹拂,素净憔悴的容颜看来格外孱弱,让年昱意识到其实心理医生也是人。
“现在我应该坐上飞往台湾的班机,只要睡一觉,醒来就是冬天的台湾。”然后她就可以好好待在家里享受剩下的年假。
“妳不想来看我对吧?”年昱知道自己最近有多惹人厌。
“我根本不认识你,若不是我欠艾索一份情,我根本不会来。”佟子矜微扬睫,笑睇。“听得出来你有悔过的诚意。”
“嘿!别得寸进尺。”年昱用食指扳下墨镜,睨她一眼。
佟子矜笑了。
“妳欠艾索什么情?”年昱在发现佟子矜并不是那样难以应付的人后,态度显得自然轻松。
“从美国回台湾的机票钱。”佟子矜喝下最后一口可乐,捏扁铝罐,交给年昱。“你可以投中吧?”
“当然。”年昱接过铝罐,准确无误地投进回收桶。
“有什么感觉?”
“不够痛快。”年昱握拳,克制不住泉涌出的想念。
他渴望更强力地使用手臂--不,是全身的肌肉。他想要跑、想要挥拍、想要持拍、想要接球……然后熟悉的恐惧取而代之--
“妳故意的,对不对?”年昱察觉到佟子矜的意图。
“你说呢?”佟子矜笑容未改。
“妳可知道面对那广大球场时的恐惧?不!妳不知道!妳根本不懂网球!”年昱像是被戳到痛处般地猛站起身嘶吼。
“我是不懂,但是恐惧都是一样的。”佟子矜刷白容颜,缓道。
“妳什么都不知道!”她只不过是怕高壮的男人,那跟他比起来算什么?他失去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天赋啊!
“我当然知道你的无力。”佟子矜双手交握,关节泛白,掩藏年昱站起对她产生的威胁。
年昱闻言,火气全消,像颗泄气的皮球般落坐,双手耙梳略长的发。
“为什么妳会怕男人?”他开口问道,心想什么话题都好,只要别扯上他,但他不得不承认佟子矜说得该死的对极了。
“又高又壮的外国男人。”佟子矜纠正。
“为什么?”年昱偏头望她,很好奇什么样的经历会让她怕到吐。
方才在卖场里,她的反应出乎他意料,没想到她的状况也颇严重。
“如果你能得到一个大满贯冠军,我就告诉你。”
“有没有指定哪个大满贯?”年昱讽问。
“不是只有四个大满贯吗?”
“没错,分布于四个国家的四大满贯赛。”
“所以你只要得到其中一个的冠军,我就满足你的好奇心。”
“那我可能要等到老死。”以他现在的状况,连网球俱乐部的小朋友都打不过。
“如果你肯站上球场,这一切都不会是困难。”
“妳呢?妳接受一个高壮的外国男人,就能止吐吗?”
“年昱。”佟子矜微微一笑。
“嗯?”
“我说过,”她的手抬起,本想模他的头,却因视焦问题抚上他的脸庞,小手的微凉让年昱一震。“如果你得到大满贯冠军,我会据实以告。”
这对佟子矜而言是个赌注。
从艾索不肯放弃年昱开始,她便知道年昱拥有无限的潜能,否则以他现在的情形,艾索那个机会主义者老早就放手了。因此只要年昱克服现在的恐惧,大满贯也许就如探囊取物,虽然要拿到大满贯不只需要实力,还要天时与地利,最重要的还是运气。
年昱捉下她的手,皱眉。“妳的手好冰。”
“你的手好热。”佟子矜松开唇角,笑未成形即逸去。“给你一个提示。”
年昱扬眉,然后发现佟子矜形同瞎子而出声。“怎样?”
“女孩子跟男孩子天生就不一样。”
“所以?”年昱不懂。
“体质的关系,年昱。”佟子矜用另一只手拍下年昱的手,绽放笑靥。
“妳耍我。”年昱哈笑两声,斜眸凝望,第一次正眼瞧佟子矜。
她有一双十分符合外国人对东方人印象的眼眸,单眼皮:脸部轮廓不很明显,却十分柔和;小巧的唇瓣吐出的话语却犀利无比;苍白的肌肤说明她长时间待在屋内,鲜少有机会在外活动;微红的发色只让她的皮肤看来更不健康,手又小又冰;个性既直接又不讨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