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就像是从前西部的拓荒者,驾着篷车穿过原野……”她拿起一片面包将盘里剩余的肉酱一拭而净,满意地送进嘴里。“不过他们可能不像我们这么会吃。”
“他们不是不会吃,是没得吃。”
她又打开一包香菇,穿了一朵在叉子上,“真可惜我们没有巧克力棒和全麦饼干。”她低声自语。在火上烤着的香菇已变成金黄色,她细细品尝着那柔软鲜醇的美味。
“还说像拓荒者!”培恩哼着鼻子说,“人家哪有你这么会享受!”细细光荧在他眼中闪动,令她不由得低下头。她又串了两朵香菇烤上,分不清此刻正纠结在她内心的,是对他的渴望还是想哭的冲动。
“我可以看看你设计的房子吗?”她突然问起。
培恩皱起眉头,一脸神色黯然,这使凯琳有些困惑,只让她看看设计图会令他这么为难吗?但她随即想起这场暴风雨,“糟了!你的图一一这雨……”,她睁大的眼中充满忧虑。
他摇摇头,“那些图是放在里间,也许还不致于泡汤反正明天早上就知道了。”
她理解地点点头。她知道在天明之前,他根本无法检视屋子受损的程度。
她手上的香菇已烤得香味四溢,她心不在焉地同时咬着两朵,吃完时颊上嘴边到处沾着黏渍。培恩看着她擦拭一阵子,情不自禁上前帮忙一把拥住她,半舌忝半吻……
终于.他浇熄炉火,牵着她往阁楼上的卧房走去。在此之前,凯琳已全然忘记他不曾回答她的问题。
翌晨,凯琳在盈溢满室的阳光中醒来,她望向阳台窗户,只见灿烂的阳光如瀑布般由透明澄蓝的天空倾泻而下,洒遍大地。整个山谷被雨水洗涤冲刷得焕然一新,在阳光中更是出落得清新亮丽。
她没有看到培恩。初时她并不以为意,因为时间已不早,他可能是回去检查木屋了,而且,她想着,说不定他已经回来,人就在楼下。
她下楼,屋里各处都不见他的人影,也毫无迹象显示他曾在楼下待过。昨天夜里电就来了,但他晨起后却没有煮咖啡。她告诉自己那儿也没什么,他一定是急于回去看他的屋子。她随即前往培恩的木屋一探究竟,然而到那里时,招呼她的只有树上的小鸟。
小屋被树干牵连的部分坍塌得相当严重,她不禁暗暗心惊。她怀疑,培恩在看到这般光景后,便决定不值得再修复这栋屋子。或者,所发生的每一件事——暴风雨、木屋和小货车的毁坏,以及昨晚他们爆发出的激情——让他决定该是离开的时候?!
她的常识告诉她,那是不可能的事,因为他的车还在——被倒下来的树干挡住出路。但她心中的某个角落依然有挥之不去的恐惧。他曾经离开过她,而她知道那份椎心之痛迟早还要再经历一遍。尽避她立意无怨无悔的接受,但现实的残酷和痛苦却不会因而稍稍减少。
她听到一声口哨传来,土豆也在同时发出几声愉快的吠叫。培恩正沿路走来,手七架一把链锯。“我向邻居借了这个。”他边解释着,“树干挡在路上,我们哪里也去不了。”
她试着以平静心情对他,“有什么事这么重要,非出去不可?”她说着还耸耸肩。
他笑意盈盈地轻轻吻了吻她,“你忘记了?我今天要去找迈克谈谈——”
她体内似乎有什么突然碎裂。“对!”她面无表情地附和。“清楚地告诉他。从以前到现在,我对你从来不具有任何一丁点意义——”
她看到他一脸震惊——和十年前那个夜晚如出一辙……
自找的,骆凯琳!她冷冷地告诉自己。她原就很清楚不可能从培恩那里得到任何承诺——至少不是她所要的那一种。她曾一再告诉自己,没有承诺她一样能够过下去,而不论是真是假,现在都没有什么不同。因为一一旦他知道她对他有所求,她所要求的超过他所能给于的范围,他必然只有离开,一走了之。
事已至此,她再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一言不发,她转过身,大步走回自己的住处。
“凯琳!”尾随进屋的培恩重重摔上门。“我真的受够了!”
也好!反正不会再有更坏的状况了,她想,何须再继续忍耐?不妨就把话说清楚——
“你受够了?”她喊着,“培恩!你只想到你自己,从来不会替别人想!你不用再告诉我你是怎么看我的,你曾经说的那些话我通通记得——”
见到他脸上显现退缩的神色,她马上感到后悔,毕竟伤害他并不会使她好过些。她的火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沮丧和绝望。“要走就走吧!”她低语,“那是迟早的事。”她百般无奈地摆了摆手。
“我哪里也不去,凯琳。”他的声音极平静而坚定。“迪兰尼那块地我已经得手了。”
那又怎样?他会留下来在迪兰尼盖一栋房子,然后呢?“很好。”她冷淡地说。“突然间,一切都变得不重要了。培恩,那对我没有用,我要的是承诺,但是你没有办法给……”
她原以为他会马上夺门而逃,但他只是冷静地说:“什么样的承诺,凯琳?”
他的反应完全不在她设想范围内,这使得她的思维运作突然陷入混乱,只能迷惑地看着他……
他走上前抓住她肩膀,“回答我,”他厉声说,“就一次,你能不能睁开眼睛看清事实,而不要只被自己的想法牵着鼻子走!”
她眨着眼看他,目光愈发迷惑。
“你以为我为什么要那块地?我可以在任何地方盖房子,不必一定要在春岗。”
“我不知道……”她喃喃地说。
他脸上的俊美消失,只剩下粗刻的线条和棱角,“因为当我再一次看几尢你,我马上就明白,过去卜年来我的生活里失去了什么。我不知道为什么会会回来参加安琪的婚礼,也许是突发的乡愁吧!但是那天我在教堂看见你,我就知道你已不再是小女孩,而且一”
他放开手,她只觉得身子一软便倒向背后的沙发。“你应该早说一”她低语着。
“不,凯琳,不论我说什么,你都不会再相信我,不是吗?十年前我利用了你,伤害_r你,但是我绝对不是故意要那样做~我发誓绝对不是!是我亲手毁了你对我的信任。”
她知道他的歉意是发自内心深处,而且在很久以前便已萌发。她双手掩面,双颊因激动而像是要燃烧了起来。
“我知道我应该耐心地等你重新建立对我的信任,我想迟早你会明白我有心要在这里安定下来。所以我买下迪兰尼那块地——好让我在等待期间有些事做——”他长长地叹了口气,又说:“昨天晚上我不愿意自己想太多,因为我不想再等待、不想再忍受煎熬。当我看见你冒着风雨出来找我,我相信你是真的关心我,你用你的方式让我知道你已经原谅我了。所以我告诉自己,我可以不必再等,因为你已经了解现在的我和十年前的我迥然不同。”
“昨晚我只知道需要你,”她喃喃说着,“但是不相信结果会和十年前不同。”
他显得有些沮丧又有些生气,“所以我们非得要挖旧疮疤不可?现在我们又得要让伤口再愈合一遍。”他转过身意欲走开。
她忙不迭地一把拉住他的手臂,他转向她,她以指尖轻轻拂掠他额上被树枝擦破的小伤痕。“也许那些伤口从未复原过,仍然在那里,只不过是被掩藏了而已。”她温柔地说,“但是现在我们却有机会能让它们真正愈合——只要我们讲出来,彼此分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