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是他的主意,说什么传统典礼太严肃了,不够热闹、不够新奇,这次是他一生中唯一的新婚庆典,一定要办出新意来。
礼仪大臣抓掉了三圈头发,翻递了所有典籍,最后决定模仿外大陆的传统,摆开流水席,不分阶级身份,所有观礼的客人都一起吃喝,互相敬酒。
景风御大声叫好,说这样才有意思。
现在倒好,他果然是到处吃喝,忙得不亦乐乎,她也只有坐在这里,客人一个接一个地过来敬酒,就连逃都逃不掉。
太阳半浮半沉在天边的地平线上,光线还没有变得很暗,看天色,明显是刚入夜的时候。轸雀勉强又喝乾了一轮酒,觉得腿脚变软了,面前的人影也变得模模糊糊看不清楚,周围嘈杂的声音忽远忽近,都成了背景音乐,只有困倦的感觉越来越重,眼皮不知不觉就垂了下去。
饼了不知道多久,她猛地惊醒,只见有两个头在她眼前晃来晃去,转得她眼睛都晕了,她受不了地一把捧住对方的头。
“你……别转了!我……我晕得很!”
景风御呆了呆,捂住肚子一阵狂笑,笑得几乎快抽筋时,这才好心反牵住她的手。
“不是我在转,是你自己在原地转个不停,坐下来歇歇,乖啊。”
轸雀在原地又晃了半天,连着喝了几杯水,面前的两个头才渐渐变成了一个。
有点清醒了,她疑惑地看看左右,又看看身边依偎着的人。
她的脸有点红,急忙坐起来,“怎么只有你?咦,我们为什么在马车里?”
景风御大剌剌地一伸手,又把她揽在怀里。
“有一只鸟喝多了几杯,竟然当着广场那么多人睡着了。我可不愿意让那么多人一起欣赏睡美人,所以只好提前结束狂欢啦!”
温暖的气息,从倚靠着的胸膛发散出来。
轸雀静静地伏在景风御的身上。
马车辘辘转动声,心跳沉稳的跳动声、外面一阵阵的风声。听起来竟然那么的和谐,让人心神平静。
她几乎又要睡过去了。
脸颊被拍了拍,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我们还有件事情没有做呢!下车喽。”
他才说完马车就停下了。
轸雀捂着昏昏沉沉的头,勉强抬起眼地望向前方。
“这里……啊!”她低低地惊呼一声,双手情不自禁地抓紧了景风御的胳膊。
“为什么又要到这里来?”
神木池的大门静静地矗立在前方。
在这里,她曾经经历过一生中最恐惧的时刻,直到现在,即使他还活生生地站在身边,但那恐怖的感觉却仍留在心底挥之下去。
“别怕,进去了。”景风御对她安慰地笑了笑,牵起她的手跨进大门。
轸雀吃惊地睁大了眼睛。所有的大臣们都已经聚集在神木池边,等待他们的来临。
她的目光扫过池边。
祭祀的桌案供品金黄色绸缎包裹的跪垫,一一放在那里。
“还记得吗?那天我们也曾经来这里祈祷。可是祈祷还没有结束,神木就被犀角妖兽的妖力污染了。”景风御耸耸肩,“所以没办法,老头子们强烈要求我们要再来一次。”
丞相的脸部表情一阵抽搐,“什么老头子?是你尽职尽责的大臣们集体强烈要求你们,按照景氏流传的习俗完成祈祷!”
“好好好,随便你们说吧!”景风御小声地咕哝着。“我看啦,是那天在祭台上被我完美的演技骗了以后,老头子们心怀怨恨,存心折腾我们两个……”
“当天在祭台上被你骗得很凄惨的不只是他们,陛下。”轸雀在跪垫上跪下,冷冷地说:”我也以为你要挂了,哭得嗓子都哑了。”
他乾咳了两声,顾左右而言他,“供品呢?香柱呢?快点拿过来。”
准备妥当后,袅袅的香雾升上半空。
水雾又升腾了起来,一层淡淡的水气笼罩了水池周围。
轸雀哑口无言地跪在软垫上,听身边的景风御喃喃念着最新版本的祝祷辞——
“神木你看到了吧?面前这两个人可是再次拯救你的人啦!救命之恩我就不计较了,乖乖听我的话,明天快点开花……唔,最好隔一个星期就开一次花。花要开得大一点、美一点,让小乌鸦满意,我就替祢浇水施肥,否则……哼,斩了你做木板、劈了祢当柴烧,不要怪我没有警告哦!景风御以祖先的荣誉承诺。”
哗啦哗啦,神木庞大的身躯抖个不停,又掉了他满头满身的叶子。
她抬起头,望向头顶的神木。
水气温柔地盈满了他们的周围,神木的枝哑在空中尽力伸展,展现着生机勃勃的绿色。
这株拥有智慧灵性的生物。陪伴着景氏度过了千年的岁月,也会一直注视着他们、祝福着他们吧?
轸雀微微地笑了。
带着最虔诚的心念,她伏身下去,额头轻轻触上了潮湿的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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狂欢了一夜,但早起的人们还是不少。
像往常那样推开窗户,窗外的景象却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愣住了。
那铺了满地的,是雪吗?
不是,那是比雪更香、更白的东西,铺了一地银白,直到现在,仍然飞絮般地从半空中飘落。
孩子们跳出去,在那一地银白中翻滚着,直到眉眼沾染了浓郁的芳香,人们狂喜的欢叫声回荡在整个景国王都——
“快出来看啦!神木开花了!”
安静的王宫里,年轻的陛下拥着他的新婚王后依然沉沉地睡着。
有几点银白的花朵从半开的窗外飞进来,打着旋儿,飘落到地面上。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