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安摇摇头。“只不过让你看清一些事情罢了,你看,你那些高贵的亲戚们并不是和你一样想要‘解月兑’的。”
“那又怎么样?”对于他的靠近,她明显的表露出嫌恶的神情,“这样不是更好?我不用再担心他们,我们的交易可以终止了。”
“说的也对。”他同意,“我和你根本不必谈什么交易,直接上就好了。”
听到某个粗俗字眼时,促不及防的小鲍主顿时涨红了脸,“你……你……”
拉着披肩倒退了好几步,眼看着那男人没有上前逼迫的意图,她才终于吐出完整的话来。
“我看错你了。”澹容恨恨的说:“没想到你的真面目竟然是如此的粗俗!下流!卑鄙无耻的强盗!把你选做贴身奴隶是我一生最后悔的事情!”
罢说完她就愣住了。
这么多天来,他们两人无论怎样激烈的争执,却都不约而同的避讳着曾经的身分。
虽然没有明说,澹容也隐约感受到,李承安对于过去十几年的奴隶身分,并不像她印象中那么容易释怀。
如果不是被气昏了头,她是绝对不会这样月兑口而出的,她紧张的倒退了半步,忽然想起了她的身分,又强自镇定的站立在原地,眼睁睁看着他脸色渐渐严厉。
随着李承安的视线,她看向前方的椅子。
他不会是想要用那个砸我吧?澹容的心紧张的纠了起来。那木头看起来很硬,砸中了一定很痛的……
李承安却没有如她想像的那样发作。
“说完了?”他只是挑了挑眉的问,“我的主人,你骂人的词汇可以再丰富一点。”
在一双紧张的视线下,他抬腿踢开面前的椅子,走回桌子后面坐下。
他冷淡的说:“我改变主意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再征询你的同意,我要直接立你为王后。”
精神刚刚放松下来的澹容,再次呆住了。
第三章
冬月,月亮第三十次升起的日子。
不知道是他疯了还是我疯了?他真的要立我为王后。
昨天他又找我去,说时间定在春之日,太阳第一次完全升起的日子。
他们大约感觉到什么了,我被叫出去的时候,他们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表姐已经很久不问我的消息了,遇到我的时候,她也装作没有看见。
舅父看我的眼神则让我觉得恐惧。
这样的气氛令人窒息,我整晚睡不着。
上天啊,如果祢真的在那里,请祢告诉我,我应该怎样做?自杀是不是最好的解月兑?
月光透过头顶的栅栏,照在澹容不安的脸上,一夜浅眠的她疲倦的醒来。
虽然将近中午了,但月光却还是斜斜的照耀着大地。
漫长的冬月已经快结束了。
三天后的傍晚,月亮就会沉入地平线,在那里沉睡半年的时光。到了第四天的早晨,温暖蓬勃的阳光将取代寒冷的月光,照耀在胤国的土地上,催生出新一年的生机。
澹容静静的躺在地上,看着头顶皎洁的月亮,忽然觉得很伤感。
这是今年冬月的最后一次月亮了。
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可以看到下次的月亮升起……
泪水,渐渐的模糊了她的双眼。
没什么消息是可以永远隐瞒的,就在昨天晚上,喝醉的守卫在外面大声嚷嚷。新来的年轻守卫还不相信,特意跑进来观赏“胤国未来的新王后”。
于是囚牢里的所有人都知道了。
经历了喧哗和沉默,昨晚半夜的时候,迟迟无法入睡的她正在辗转反侧,忽然听到石墙被轻轻的扣了两声。
当时她难以置信的盯着那墙壁,过了好久才突然跳起来,贴在墙上,低声的呼唤,“表姐。”
“石墙下面。”华英几不可闻的声音传人耳朵。
她小心的挪开稻草,在黑暗中一寸寸的模索着墙壁边缘的泥土,终于模到了一处凹陷下去的缝隙。
那是华英从墙的另一面,用手在石墙下面的泥土中硬生生掘开的通道。
一个冰冷尖锐的东西从通道里递过来。
她惊讶的望着那把小巧锋利的匕首,太小了,就连她的手都可以完全覆盖隐藏住匕首。
棒着墙壁,华英低声的说道:“父亲好像想要用你交换什么,你要小心,婚礼上不要喝任何东西,找到机会就用这柄匕首自杀,不要让那个肮脏的奴隶玷污了你的身子。”
自杀……
虽然她自己也有过这个念头,但是被表姐以那样冷静的语气说出这个词,她的心里还是一阵猛烈的慌乱。
漆黑的夜中,那瞬间的慌乱,仿佛是一场梦境。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吧。澹容睁开眼,暗自握紧了匕首。
囚室外面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随即是大铁锁打开的声音。
就要起程了吧?新王的大婚,毕竟是要在王都举行的。
她深吸口气,坐直了身体。
走进来的却不是迎接她的王。
拥有着太阳般耀眼金色长发的男人轻快的闯进来,朗诵诗歌般深情的语气呼唤着,“胤的王后呢?如月华般美丽高贵的王后在哪里?”
守卫抖着全身的鸡皮疙瘩,打开了栅栏。
澹容记得这个男人的脸,在她逃亡的最后那天,这个金发男人和背叛她的那个人一起出现在她面前。
“请容我自我介绍。”笑咪咪的弯下腰,行了一贵族对公主的礼节,“在下风御,因为新娘的家人不适合出席新婚大典,所以新郎特地嘱托我来代表新娘的家人。马车就在外面,请问现在可以走了吗?”
她望着来人微笑的脸庞,心里满是被侮辱的刺痛。
“我的家人都在这里。”她冷漠的说。
叫做风御的男人却对这种冷淡不以为意。
“迟到了可不大好喔。”他依旧明朗的微笑着,“反正迟早要过这一关,缩在这里不是显得很胆小吗?”
“不要用激将法,这种拙劣的小把戏瞒不过我。”澹容心头的怒火无法遏制的升腾,她冷冷的站起来,挥退了想要搀扶的侍从。“还有,我自己会走。”
看都不看周围的人一眼,胤的前公主昂首走出囚牢。
“你得罪她了。”跟随在风御身后的人稍微拉下裹住头的披风,叹气,“只用了两句话。”
风御无所谓的摊开了手。“这是对姓澹的家伙们最简单的方法,你看她,明知道是激将法,还是两句话搞定。我们跟上去吧。”
他潇洒的揽住身后那人披风下的肩膀,一边说着一边轻快的往门外走。
“时间不早了,也该上路了。”
“你这次怎么这么积极?”披风又拉起了一点,清澈眸子怀疑的盯住他,“难道你看上人家了?”
“喂喂!”风御赶紧捂上那人的嘴。“你可别乱说!我们现在可是在新郎的地盘上啊。”
“唔……放开你的爪子……”
“咦,小乌鸦,你的胸部好像又大了?”
啪!
沉闷的可疑响声回荡在石墙间。
澹容坐在宽敞的马车里,靠着窗,看着那两人打打闹闹的走过来。
风御一脸痛苦的捂着自己的脸,却还是拉拉扯扯的拖住斑姚纤细的人,金色长发在月光下耀眼的流动着。
像那样快乐的时刻离自己有多远了?
她放下窗帘,扭过头,不愿再想那突如其来的酸涩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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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备简朴的马车疾驶在道路上。
昏暗的车厢里,只点了两根蜡烛。
马车在行驶中摇动的时候,偶尔有光线从窗户木板的缝隙中漏进来,照射在地板上。
每当这时候,澹容就会吹熄蜡烛,伸出手掌,让纯粹自然的光线照耀在自己的手掌心,久久的凝视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