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皱起眉头,全神贯注地辨认着雨幕中的公路。终于看到庞帝里格的路标时,她每一根神经都绷紧了。很快地,她来到位于近郊的那栋宅邸,并顺利地开进大门,来到屋后的庭院中。
除了一部破卡车外,没有任何车辆停在那里。没有人在田野中工作,艾德也没有出来迎接,整栋房子黑漆漆的,好像没有人在。就在她打算离开时,玛丽的叫声突然传来。她从她居住的小屋里冲出来,脸上写满惊喜。
“凯琳小姐!真是一大惊喜!可是艾德先生没有吩咐……”
他不知道我要来。我……我正好路过,所以想进来打个招呼。我这次恐怕是个不速之客。”凯琳跳下车子,并亲吻玛丽的脸颊。“嗨,玛丽,你好吗?”
玛丽向她保证自己很好,热情地招呼她进入屋里,一边抱歉没有事先准备,并告诉凯琳艾德在里斯本,可能明天才会回来。凯琳深感沮丧,并跟玛丽提议自己去庞帝里格找家旅馆住,但是,玛丽立刻否决,坚持她必须留下来过夜。
她把凯琳安顿在客厅的沙发上,并为她生起壁炉的火。“休息一下,让自己暖和起来。我去端茶,然后再去整理塔顶那个房间,”她坚决地说道。
凯琳凝视着跳跃的火苗,确信自己犯了一个可怕的错误。她根本不应该进来,因为艾德一定是去找施东妮了。她应该直接前往庞帝里格,再从那里打电话给安娜。
玛丽端着茶和烤面包片回来。
“噢,玛丽,我很抱歉给你带来这么多麻烦。”凯琳充满歉意地望着她。
“我真的应该先打个电话,询问是否可以过来。”
玛丽不解地望着她。“为什么?你是安娜的朋友,这里随时欢迎你。而且安娜和丈夫去探望公婆了。所以,除了这里以外,你还能去哪里呢?”
原来,她也不能逃往安娜家了,凯琳沮丧地想着。玛丽已经去为她准备房间。她的母亲曾警告她不能冲动,但是,她是如此渴望见到艾德,所以在订到机位后,立刻就跑来了。她从来没有想过他会不在家。真是一个大白痴!现在,她有一整天的时间来猜测他见到她时的反应,而且他恐怕不会像玛丽这样欢迎她。
事实上,他可能会大发雷霆,并立刻命令她收拾行李离开,而她也无话可说,因为她五个星期前几乎是不告而别,只留下一张便条向艾德致歉。
玛丽为她准备晚餐,并和她闲聊着安娜与艾德的近况。凯琳从她口中得知,艾德并未找到取代安娜的帮手,而且他非常忙碌。
玛丽离开后,凯琳慢慢地爬上螺旋梯,来到塔顶的房间。换好睡衣后,她设法阅读,但是,她早已心不在焉,径自想着艾德的种种。最后,她干脆熄灯,躺在床上凝视着夜晚的天空。雨已经停了,星星和月亮也都出现了。
终于快睡着时,她突然听到汽车驶近的声音。她溜下床,走到窗前,俯瞰下方的庭院。在看到艾德步下车子时,她的心开始怦怦地跳动。玛丽的小屋已经没有灯光透出来,凯琳把双臂交抱在胸前,苦恼地思索着,猜想自己是否该待在这里等到天亮,或者直接下去找艾德。最后,她决定下楼,因为知道自己不可能睡得着。
微弱的灯光从下方传来,表示艾德必定在屋里某处。凯琳鼓起勇气,披上睡袍,悄悄走下楼梯。书房的门半开着,里面的灯光像磁铁般吸引她走过去。她在门口停住,凝视着艾德,几乎不敢呼吸,连心跳都好像都停止了。他看起来比较瘦削,也比较苍老,眼底的黑影显示出他的疲惫,但他仍然埋首文件中。
饼了一会儿,他变得僵硬,意识到有人在注视他,并猛地站起身子。突然,他冻结在那里,眼中充满震惊。
“嗨,艾德。”她设法绽开笑容。“你还愿意雇用我吗?”
“凯琳?”他无法置信地唤道,紧紧闭上眼睛,然后,非常缓慢地睁开,好像以为眼前开始出现幻觉了。他朝她伸出双臂,旋又倏地停下,两手垂落在身侧。
“或许,你是来看安娜?”他问道,嘴角的皱纹也加深了。
“不。”凯琳的笑容动摇。
“我来看你。”
他伸手按住眼睛,好像很难接受。“对不起,我实在不懂。”
“对不起,艾德,我知道应该先打个电话过来……”
“自从你逃走之后,我一直在等你的电话!”他苦涩地说道。“刚开始时,我每天都花几小时拨电话到你家。”
“我不在那里……”
“我知道!”他怒视她。
“你怎么能这么对待我,凯琳?我担心得快发疯了。”
“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会想……和我联络,”她忧郁地说道。“我没有回家。我无法独自待在那里等我母亲回来。所以,我借住在伦敦的一个朋友家,一面找工作。”他们沉默地凝视着对方,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氛。
“你为什么来?”他终于粗暴地问道。
“来告诉你我不是培洛的女儿,”她冲口说道。
艾德的眼眸开始燃烧。“什么?”他费力地咽口气。“再说一遍!”
“我不是培洛的女儿,这表示,我也不是你的侄女,”她被他的反应浇了一大盆冷水。“我已经说完要说的话,我会尽快离开……”
艾德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快说!”他粗声命令。“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现在就说!”他突然发现她在发抖。“你浑身冰冷,你的睡袍太单薄了。跟我来,我们去客厅吧。”他的视线落在她赤果的脚上。“老天,凯琳!你会着凉。”他的嘴角扬起。“如果你说的是实话,我应该可以碰你,而不必担心我的灵魂,对不对?所以,我可以抱你。”他抱起她,大步走进客厅,然后用脚踢上房门。先把她放在沙发上,再弯腰拨弄壁炉中的余烬,使火焰再次燃起。
她把脚缩在睡衣下,他则在沙发的另一端坐下,并凝视着她的眼眸。“你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告诉我这个消息?”
“我足足等了一个月,我母亲才回来,然后我才了解真相。”她咬住下唇。“起初,我认为只需要写个信,可是,那似乎太冷淡了。而且,我已经写过信给你。”
“是啊,”他沉着脸同意。“你写过两次。那天早上留了一张便条给我,然后,从英格兰寄来一封信,礼貌地感谢我的招待,好像你是个陌生人。而且,你并没有留下住址。”
她垂下视线。“我……我觉得最好不要说出我在哪里。”
“起初我担心得要命!”他俯身向前,抓住她的手,以示惩罚。“可是,我逐渐相信你想躲起来。你对我的感觉,并不像我对你那样。”
“你疯了吗?”她气愤地问道。“我吃不下,睡不着……”她停下来,突然无法呼吸,因为他的眼眸变得如此灼热。
“凯琳,”他急切地唤道,“告诉我你知道的真相,除非……”他停下来,质疑地盯着她。“除非,你不希望泄露令堂的秘密?”
凯琳略微放松。“我母亲要我一定要告诉你,因为她觉得充满罪恶感。而且,她也很生我的气。”她苦笑一下。
“为什么?”
“因为我竟然愚蠢得会认为,如果培洛真的是我的父亲,她还会允许我来这里。她说……”她停下来看了他一眼,红晕染上她的脸庞。
艾德轻抚她的手,并靠近一些。“她说什么,凯琳?”
“她说我一定是爱昏了头,脑子都不管用了,否则,我早该自已想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