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噢,我明白了。”凯琳摇摇头。“我真笨,幸好那部车的煞车没有毛病。”
“而且你的反应非常快!你确定没有受伤吗?”
“我的脖子有一点点酸痛,”她承认,“但是,没什么好大惊小敝的。”
“啊!英国人不喜欢大惊小敝,对不对?”
“我不能为其他人回答,但我个人确实如此。”
艾德扬起粗黑的眉毛。“我会尽力记得这点。”
凯琳转开视线,低头喝完杯中的红酒。
“魏小姐,要我再为你倒一些吗?”
“不必了,谢谢。”凯琳仰起头注视他。
“如果你继续称呼我‘魏小姐’,会让我觉得有义务称呼你的头衔,伯爵大人。”
“那么,我当然非常乐意直接称呼你的芳’名,”他很快说道。
接下来,他们沉默地打量着彼此,艾德突然放下酒杯,“凯琳,你似乎非常圆滑。”
“圆滑?”
他嘲弄地扬起眉毛。“你一直没有提起先前在这里见面时我的失态。我可以向你保证,我通常不会用这种态度来欢迎贵宾。”
“我相信。”
“你不想知道为什么吗?”
“我当然想知道,可是,如果你不想说,请不必认为你有义务非得告诉我不可。”
艾德的眼眸蒙上阴霾。“有一天,我会说出整个故事。但是,目前你或许只需要知道你非常像我小时候认识的美丽女孩柯伊莎,她是来投奔我们家的亲戚,已经去世许久,那时候,安娜根本还没诞生。”
“你那时一定非常年轻!”
“我十二岁,她也只有十八岁。”
“可是你非常爱她,”凯琳轻声说道。
“她是我的初恋情人,”他严肃地同意。在安娜冲进来时,他显然松了一大口气。
“两位晚安,”安娜神采焕发地叫道,她刚刚才和洛斯通完电话。“洛斯要我代他向我的英国朋友致意,玛丽则问我是否可以上晚餐了。”
“确实可以了,”艾德说道,站起身子。“相当晚了。凯琳累了一天,一定很饿了。”
可是,凯琳却发现,她先前对晚餐的兴致已经被艾德透露的消息给浇熄了,幸好,他们不是立刻用餐。玛丽走进走出,把银器和漂亮的瓷器摆放在桌边的小圆桌上,一边和他们愉快地聊天。在第一道菜终于送上来时,凯琳已经忘却先前的忧郁,开始品尝可口的食品,并和艾德、安娜轻松地聊着。
“我认为玛丽一定是个女巫,”她在尝过香脆的烤鸡后说道。“这道鸡肉真是美味无比,一定是加入神奇的魔咒了。”
“美酒能够使这道魔咒更加神奇,”艾德柔声说道,倒满她的酒杯。“欢迎你首次光临明鹤,敬你。”
“这是你们自己种的葡萄吗?”凯琳问道,她很喜欢那新鲜而清淡的佳酿。
安娜点点头。“是过去十年内最佳收成那年的产品吗,艾德?”
“这是我特地为特殊场合保留的,”艾德说道,朝凯琳举起酒杯。
“我真是受宠若惊。”她绽开笑容,略感脸红。“你拥有许多土地。你的酒有没有在市场上销售?”
他向她解释自己其实只拥有一小块土地,其他的都出租给农民种植葡萄、玉米和蔬菜了。“我父亲去世时,根据法律的规定,培洛最多只能继承三分之一的遗产,”他继续说道,脸上布上一层阴霾。“现在,我是三分之一的继承人,其他的则平分给我的妹妹。”
安娜的眼中浮现出同情。“艾德从来不期盼继承伯爵的头衔,凯琳。在……在培洛和我母亲突然去世时,他是——你们怎么说呢……里斯本‘年轻有为’的律师。”
“不再是了。现在我是个地道的旅馆经营者、农夫兼技工,”艾德说道,毫无自怜的语气。“这就是人生,我们必须接受上天的安排,并尽最大的努力去经营,不是吗?”
凯琳举高酒杯敬他。“为这句话干杯吧,我颇有同感。”
玛丽进来撤走空盘,凯琳向她赞美晚餐的可口,她愉快地接受,并送上一大碗水果,一盘乳酪和一篮香脆的面包卷。
“尝尝这种乳酪,凯琳,”艾德建议。“这是羊女乃做成的,非常特殊。”
凯琳非常喜欢那种乳酪的味道,刚出炉的面包也好吃得不得了。“玛丽为什么能说那么流利的英语呢?”她忍不住问道。
“艾德没有告诉你吗?”安娜问道。“在柯伊莎去世之后——她就是那个和你非常相像的女孩,我父亲聘请了一位英国太太来做我们姐妹的家庭教师。”
艾德点点头。“我母亲有英国血统。我们家一向有个传统,每个人至少都要学一些英语,所以在伊莎——在我们需要一个新的家庭教师时,我母亲一时心血来潮,就询问邓太太是否愿意接受这份工作。”邓太太是一位没有子女的英国寡妇,立刻接受了这份工作,并热心地教导与照顾白家的孩子。
“我出生的时候,她已经是我们家的固定成员之一,”安娜说道,“但是,她始终不肯搬过来与我们同住,坚持维持她的独立自主,一直到她去世。”
“一位深受我尊敬的女士,”凯琳衷心地说道。
“而且充满活力,”艾德绽开笑容。“她不但教我们,连年轻的仆人都不放过,玛丽就是学得最好的一个。我母亲当然很高兴有这位年长的女士来管教孩子,尤其是在……”他停下来,突然把话题转向婚礼的筹备,绝口不再提起柯伊莎的事。
离开餐桌后,他们坐在壁炉前喝咖啡。凯琳把礼物送给安娜,同时又送上一瓶香水,安娜开心得伸臂拥抱凯琳并亲吻她,然后专心地研究她的礼物。
凯琳也送艾德一瓶威士忌,他含笑道谢。
“我希望你会喜欢这个牌子的威士忌!”
“我没有想到会收到任何礼物,你实在太客气了。”
“只是一点点心意,感谢你们邀请我来这里!”
安娜发出欣喜的叫声,拿起一个杯子,仔细地端详,并赞叹着。“好精致!”
“一定很昂贵,”艾德说道。“十八世纪的,对不对,凯琳?”
“对,”她回答。“或许有一天,我会找到配套的炼乳罐和糖罐,但是目前我只能找到这些。”
“我一定要拿去给玛丽看,然后打电话告诉洛斯。”安娜说完飞快地跑出去。
“我正想说她还像个小孩子,”艾德平静地说道。“但是,我突然想到你和安娜是大学同学,这表示你的年纪和她差不多。”
凯琳啼笑皆非地望着他。“我看起来比她老很多吗?”
艾德喝下一大口咖啡。“其实,不是老,而是成熟。恕我直言,我认为你是一位成熟而独立自主的年轻女性。”
“我母亲说我从小就少年老成。”凯琳的眼眸笼上阴影。她很快改变话题,向艾德提出第一个闪过脑海的问题——柯伊莎为什么那么早死?
“她自杀了,”艾德平静地说道。
凯琳惊恐地瞪着他。“噢,我非常抱歉……我不是有意……”
“伊莎是为爱情而死,”他继续说道,仿佛已经进入另一个时空。
“多么可怕的事!”
“是啊。”他抬起头,眼中写着质疑。“你很难了解一个女孩会为这种理由自杀吗,凯琳?”
“我恐怕无法了解。”
“你会如何处理这种问题呢?”
她抿紧双唇。“我会利用工作来忘却不幸,然后迅速地完全康复。”
艾德眯起眼睛。“这是经验之谈吗?”
“可以这么说,”凯琳轻松地回答。“总而言之,这种方法非常有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