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奇伟没有回答,长久——
“趁热喝吧!很快就凉了。”
黎亿兰在冒险。她试著用一种最平淡的语气,仿佛在谈论天气或时令、鲜蔬般的语气这:“等你这趟回去,说不定会听到一则教人吃惊的消自——沸扬和唐海波择定在明年初订婚。”
尚奇伟把情绪掩藏得太好,他甚至看来无动於衷。“沸扬?”
黎亿兰浅笑。“这世界很小,是不是?人与人的情缘相遇、碰撞!谁也料不定明天会发生甚么事情。”
尚奇伟注视窗外纷飞白雪,室内静默下来。
他们再也没有交谈。
黎亿兰缓步上楼,在楼顶抱起了名唤爱伦娜的猫,那是假日管家黛洁太太豢养的黑猫,她轻柔地抚模著它。
“乖乖,妈咪照顾你,不怕喔!痹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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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事说唐海波上报社找他,古明任还以为他们在开玩笑。不爱配合传播媒体出了名的唐海波竟然指名找他,他想也只有为了一件事。
“你是知情的,对不对?上次偶尔碰见我和沸扬在一起,你一定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对不对?”餐店里明亮幽静,唐海波搅动红茶。这是这周以来她第一次走出家门,连露脸的阳光都感觉陌生。
“沸扬和我是大学最要好的同学,就算他去了美国,我们也一直固定保持联络。我招认,记者证是我提供的,不过,沸扬接近你并无恶意,请相信他的为人。”
“你们是好友,你当然帮他说话。”她笑笑。能够走出屋子,心情自然不同当初,只是旋了又旋几圈……
“一个连同性都欣赏的男人,绝对是够格的好男人。我猜得到你们之间可能发生什么事,或者我没甚么立场开口,但我还是要说,给沸扬一个机会,他是值得信赖的人。”
“我们之间——不可能的了。”
“那么我会说——很可惜!”相遇那天,他看得出来他们脸上幸福得无法言喻的光采。他们的眼中只有彼此,完全把第三者排拒在外,那是属於真心相爱、热恋中的男女所有的特殊现象。
算不算抢到第一手新闻?原本他在这条头版中还趁特殊身份之便握有诸多内幕,只是这桩恋情不能上报。
他宁愿牺牲十条热门新闻,换取一对幸福相爱的朋友。
“希望有那一天,我是你们这则轰动恋情的主笔;更希望那天的到来不会太远。”古明任学杯向他最欣赏的星星致意。
星星再孤高,也会为人闲事而心折。黎沸扬是能折服唐海波的人,旗鼓相当的两人,他愿相信这样的两个人,生来就是为相遇彼此而打造。
但是唐海波的心情飘得老远,古明任的“希望”对她来说像是绝版的天方夜谭。
她想他不会明白……唉!连红茶尝起来都成酸苦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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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海波一声不响地出远门旅行。
早餐桌上,她还有说有笑的,不一会儿,她竟留了张纸条说想出门散心,没想到这一出门就飞到日本名古屋了,当真做个闲散游魂。
扔下那些为她焦虑、替她忧心的人,她把自己放逐到心的角落,决定遗忘不堪的一切。
然而,没有用!随著距离拉远,渴望与想念的丝线愈牢固,把她紧紧捆在那块她亟欲忘却的土地。
痛苦的强度教人崩溃;直到她不得不承认——她真的思念他。
一切怨恨欢喜褪去,她想念那个烙在心灵深处的人。
想那些美好的日子、想他的温存贴心,也想念她的舞台;它们和他全在她的血液里,不容须臾分离。
望著异乡的月,唐海波痴了。独倚山泉别馆的亭台,她尝尽凄清的滋味。
她所不知道的是远方同样有个人对月吁叹。
夜静风冷,没有爱的日子,对黎沸扬来说,成了无边的刑狱。
没有唐海波的欢颜笑语,他的世界褪尽了色彩,还复原有的孤寂。
他这才知道她带给他多大的意义!饼去二十多年的岁月,草草几笔就可带过,直到唐海波的出现,才带来一连串的惊叹号,是他疏忽、大意失掉了最宝贝的她。
等我,海波,千万等我,他的心不断地呐喊著。
不管怎样我都要得回你,让你重回我身旁。这次暂别是唯一纪录,我将永不再放你自我身边逃开,永远都不会——他对自己发誓。
第九章
唐海波风尘仆仆地一路回到排练场,已是近午夜时分,她吃惊场里竟然还亮著灯光,无声地推门而入,她看见光圈中的黎拂杨。
那幅蕴藏在她心中的图像——乍然相见,却熟悉万分。
她思思念念、不曾忘怀的那人。
他一定倦极了!坐在舞台前端,陷入冥思,那寸寸轮廓是她一再梦见的主题;额角的棱线,挺直如俊美神只的鼻梁下延到坚定的唇角,她多想伸出手触模他,却惧於打破这一刻的静默。
扁圈中纷舞著点点尘星,黎沸扬是凝定之像,是制服万物的力量。感觉有人在看他,他自沉冥中抬起眼,看见她了。
两方如火焰焚燃的视线交叠缠绕,便再也分不开。
没有人开口,他们用眼神交换言语。唐海波缓缓移步,走向舞台,在他面前停伫。
时间、空间失去了意义,唯留这一刻成永远。
心情在憔悴之后死而复生。她不知如何面对?还能回到原点,一切像是未曾发生过吗?
他一直是盘旋在她记忆中的那个人——
“再不回来,恐怕我连怎么走位都忘掉了。”她放下简单的行囊。孤飞的雁子到哪儿都自由,抖落北国的雪色,她只想往一个方向飞——家乡。
“为甚么一声不响失了踪?你这一出门散步,急坏了所有的人。”黎沸扬深深将她烙进心里。“海波,我真的想你。”
我也想你。当一个人活在自己心里、记忆里、生命里,已经无所谓想念与否的分别。然而,唐海波翻覆再三,仍无法将真情说出口,只有将它默默吞进心底。“我是回来完成我应做的工作。老黑说得对,我不是孩子了,不能任性地扔下问题一走了之,该是我的,我乐於面对。没有难关是解决不了的。”
“这对你来说只是一份工作与责任?”
其它的也只有割舍。那么浓、那么重的情感,不是现在的她所能负担得起的。“除了这个,我还要得起什么?”她反问。语调是凄凉的,那是无人能解的哀伤。
“把我们的问题放到闭幕之后,在那之前,让我们忘掉一切!只为欧安瑞与维纳斯存在,好吗?”
“没有必要!我们之间已不再成问题,在落幕之后,你有你的戏剧,我只要属於自己的人生,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始终不肯相信我?”痛苦紧纠著他的心。
“你想说的我都明白、都了解,也能体谅你的苦衷,只是我——不想要了。演完这出剧,我只想彻底休息,或许放逐自己一段时间,真正『出门散步』一趟,把属於唐海波的心情找回来,至於其它,我是沾染不起的。”
这样的孤寒、低调,佯装坚强勇敢的唐海波再次将黎沸扬击倒。除了心痛,还翻搅著错综复杂的情感。他不知道能再怎么说,彷佛连声明爱情,对她都是深重的伤害。
“所以得请你跟我合作,一起完成这个梦,只要上了台,你是唯一男主角,这也是我们共有的最后的时间。”
不会的!宝贝,我不会让男主角只停留在舞台,成为绝响。黎沸扬暗暗对自己、对她立誓,在伸手轻柔地将她抱上舞台中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