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解释了一切后,她游魂般飘荡到连靖涛的房间,没心思去怀疑大哥为什么会出现,或者质疑大哥为什么对一切了解得这么清楚。她的眼睛、她的心、她的灵魂已经全被那个苍白虚弱地病在床上的男人牢牢牵引住。凝白的小手怜惜地抚上他滚烫的脸颊,望着烧得昏迷的他,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心却渐渐变得清澈,那心中始终困扰着她的疑惑终于得到解答——原来,许多许多的喜欢堆积在一起,就是爱……是爱呵……软软握住连靖涛无力的手,握得牢牢的,贴在自己的脸颊,泪水中,她浅浅地、甜甜地笑了——她爱上了他,这个温润如玉、清淡似茶的沉静男子,她爱他……她爱他啊……
发现自己对连靖涛的爱意后,云卷没有立刻对他表白,因为当时连靖涛病得正重,她担心他的健康状况,根本没有多余的心思去考虑如何让他知道自己的心意。她满心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希望他能够尽快好起来。
幸好,由于她的生日快到了,逃家的父母、兄弟陆续都回来了。四兄弟被她狠狠修理得直冒金光,对双亲,她没有动手,但指控的目光盯得他们乖乖承认自己玩得太过分了。于是乎,他们通通满怀愧疚地到公司去为她分忧解劳——她已经认命地接受了成为夏侯集团继承人的事实,但是,不代表他们可以从此高枕无忧地“天高海阔任我游”,至少应该尽尽身为夏侯家人的义务。这一个月中,因为夏侯夫妇坐镇公司,连靖涛和她终于获得喘息的机会,而连靖涛的身体也趁此得到了比较好的休养,渐渐好转。
见他一天天健康起来,云卷放下担忧的同时,看着他淡宁的身影,女儿心事再次浮现心头。初时发现自己爱上他的喜悦与激动渐渐平静下来,她开始变得忧虑多愁,因为,连靖涛是个太内敛的男子,平日喜怒不形于色,她有些模不透他的心思——他是对她很好,可是,她总觉得,他对自己就像对女圭女圭那样,像对待小孩子,她根本无法确定他的心意,这让她心情郁躁。
左思右想了好久,她找到了女圭女圭。本来她想找大哥问的,毕竟大哥和连靖涛算是好哥们,大哥那人虽然做生意蠢得天地不容,但其他事情却精明得很,尤其是窥人隐私方面,如果让他知道了自己的心事,他一定会借此机会大大敲诈她一笔。但是女圭女圭不同,一来,女圭女圭是连靖涛唯一的亲人,是他疼爱入骨的宝贝侄女,应该是最了解他的人了;二来,女圭女圭还小,不懂得算计人,又和她关系亲如姐妹,应该不会像大哥一样会调侃她、敲诈她,甚至骗她。
可是云卷没有想到,从女圭女圭那里得来的消息竟然让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女圭女圭天真诚实地亲口告诉她——连靖涛喜欢的女人一定要温柔婉约、甜美体贴、善解人意、柔情似水、擅长厨艺、很会照顾人、懂得为丈夫着想、不会给人添麻烦……
女圭女圭每说一个形容词,她的心就凉一分,当女圭女圭结束滔滔不绝的历数,她的心彻底陷入比天高、比海深的绝望之中——她悲痛欲绝地发现,她根本就没有一点符合连靖涛的择偶标准!
连靖涛喜欢的女性特质归结到一点就是——贤妻良母!可是,她——夏侯云卷,这辈子都和这四个字沾不上边!
她不温柔、不婉约、不甜美、不体贴、不善解人意、不柔情似水,厨艺糟糕得一塌糊涂;至于说到“照顾人、为别人着想、不给人添麻烦”,她更加欲哭无泪——从他们相识的那天起,她的恶行恶状就已经暴露得彻底了!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就是在打架,不,是在打人!而且,她骄傲、任性,跟他闹别扭、耍赖,甚至吼过他、推过他——她生理痛那次,连靖涛好心关怀她,她却对他大发脾气,还差点推倒他害他受伤。她不仅好长时间不给他好脸色看,还明着暗着强迫、暗算他做许多事情:她强迫他为她做汤圆,暗算他帮她解决乱七八糟的公事;强迫他加入夏侯集团,暗算他成为她的家庭教师;强迫他留在她身边为她处理大大小小的麻烦……她一直都在强迫、暗算他,最后甚至还害得他重病在床,她根本就是个超级麻烦、祸水!
云卷越想越觉得前途无“亮”,越想越觉得对不起连靖涛,越想越觉得没脸见连靖涛!她说她爱连靖涛,可是,从头到尾她带给连靖涛的却只有无尽的麻烦与伤害,这样的她,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去爱他……可是……她还是爱他啊……即使他根本不可能爱上自己……她还是爱他,爱得心都痛了……
绝望之下,云卷开始自怨自艾,又变回了一只小鸵鸟——她没出息地又逃跑了!并且临走前还干了件坏事!
十八岁生日那天,她第一次喝酒,然后,借着晕陶陶时,她吻了连靖涛,将自己纯洁的、宝贵的初吻印在了他的唇上。虽然只有蜻蜓点水般短暂,但那一刻,她确实真切地亲吻到了他——他的唇软软的、暖暖的,动人得令她想哭……然后,朦胧中,她看到他错愕微讶的俊脸,在那一刻,她几乎将爱意冲口说出,她在那一瞬间脑海中有着破釜沉舟的冲动,她多想告诉他“她爱他”!可是,她怕被他硬拒或者婉拒,那都是她无法承受的。于是在泪水自由奔放前,她逃了,连夜逃离了他,逃离了他在的美国!
不管公司的事情、不管大家的惊愕,这辈子她没做过这么冲动莽撞的事情!幸好当时父母都在美国,不必担心公司的事情。坐在飞往英国的飞机头等舱里,她没形象地抱着面纸痛哭流涕,凄惨得让人怀疑她精神出了问题。
好没出息、好鸵鸟的夏侯云卷啊!她竟然……竟然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就缩头跑到了英国……
漫游回忆中的思绪被门外宠儿招呼她吃饭的声音打断,夏侯云卷望着窗外,唇角扬起嘲讽的弧度——
那之后,她就一直躲在英国念书到现在,两年来,任凭父母兄弟怎么叫,她都死活不肯回去,并且不敢和他联系。可是啊,她人逃到了英国,可是心却依旧牵念着远在大洋彼岸的他,时刻不忘……
她住的地方在一个小小的社区里,一幢白色的二层小洋房,门前有小小的、可以坐下来靠在廊柱上睡觉的台阶,洋房前没有种花,却养了一片绿得可爱的草坪,周边有白色的围栏,小洋房围栏的大门连接着一条两旁种满了树的街道,街道尽头是一个小小的街心公园,每当秋天来临的时候,会有黄色的叶子飘飞落满街道,踏在上面“咯吱咯吱”地响。
她刚来到英国的时候,到处看房子,却始终找不到满意的,直到有一天,偶然来到这儿,她几乎是立刻就喜欢上了这里的一切,因为,这里的一切都和美国的“那里”是那么的相似……像到她恍惚地以为,她又回到了“那里”,回到了他身边。于是她毫不犹豫地买下了这幢房子,即使,这里距离她的学校还有一段距离。
进住后,她从不曾忘记过随身携带钥匙,但是,她却总是喜欢每天回家时,用那把藏于门廊上卡斯比亚花花盆里的备用钥匙来开门。她购买了一张白色的大沙发放在一层客厅里,她喜欢窝在上面学习,学得累了就干脆睡在那里。她还在露台摆上了一张柔软的织锦躺椅,即使她从来不去坐它,也不许任何人坐它,每当她窝在沙发里学习的时候,她喜欢时常地望望那个方向,那是专属他的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