撂下话,漫漫头也不回地离开。
就在安晴真刚松口气时,就见蓝殷二话不说跟着走。
她懵了,怎会这样?她才是殷哥哥的心里人,殷哥哥亲口说会娶她的呀,急切间她握住 他的手。“殷哥哥,我们回家啊。”
蓦地,他被烫着似的甩开她,转身往外追。
望着两人疾行背影,安晴真呆立原地。殷哥哥怎么了?他怎会这样待她?是她做错什么了吗?不会的,不是这样的,是、是……对,都是失忆惹的祸!
疾行间,她的手被人拽着,漫漫回头,对上一张阳光笑脸。
“干么跟着我,还不想回家吗?”
“傻啊,她说什么你就信?你怎知她不是坏人?说不定她想绑架我。”
“一个八尺昂藏大男人,一个心疾娇弱美少女,怎么看都更像你绑她。”
“我绑她干么?真想绑也得绑你啊。”
“为啥?我会治病?”
“因为我喜欢你,我只想要跟你在一起。”他把她的手直接搂进怀里。
“你脑袋有病,眼睛也生病了?刚才那个可是举世无双大美女。”
“她再美也没用啊,谁让我眼睛只看得见你。漫漫,你别想甩掉我哦?这辈子我都归你了。”
望着他,明知失忆男人说话不可信,可……她就是信了,真糟糕……
忽然觉得那天露出和大腿不是坏事,蓝殷看着灯下正在为自己修补裤子的漫漫,笑得眉眼生花,两手捧住下巴,细细观赏她的婉约柔美。
第一次有人为他缝补衣裳,拿银针的手捏着缝衣针上上下下,缝的是裤子,他却感觉缝的是自己的心,童年时受的苦、委屈的伤,在她的指尖慢慢被缝补了。
中秋将近,夜微凉,炉子里燃着炭,地瓜躺在里头,发出淡淡的甜香。
房屋简陋,桌椅粗糙,但粗糙的地方却带给他满满的幸福感,这一幕在若干年后,仍深烙在他心头。
“那天王志成的事是你早计划好的?”
终于想到秋后算帐了?瞒不过索性不瞒了。“对。”
“你怎会知道他的行迹和他家里即将发生的事情?”
“我不知他家里会发生什么,但知道他每天那个时辰都会逛大街欺负人,也知道他之名远播。”
“你什么时候调査的?”白天他几乎都黏在她身旁。
“你睡着之后,我偷偷跑到镇上。”
“我们睡在同一房间,你离开我不至于全然无感。”
“我点了你的睡穴。”说这话时他低头挠发,轻咬下唇,腼腆的笑容里有做错事的羞愧。
“你会点穴?武功挺高强的嘛?”杀黑熊、打无赖,还能帅帅地抱着她飞到树顶端,武功自然高深,可他是纨裤,前辈子的他只有粗浅的拳脚功夫,今生怎么突飞猛进?
不管是调查王志成的事还是武艺高强的事,她都隐约觉得哪里不对,但她不想深究。
“还可以吧。”他趴到桌面上,黑幽幽的眼睛对着漫漫。
没有特殊动作,却让她看见摇着尾巴的小狼狗在自己跟前卖萌,让她想硬起心肠都难,这点他真的很行。
“你的武功这么好,为什么会受伤失忆?”唉……这事说来话长,他花心思设计好久的呢。
要不是漫漫出手,他就会顺利摔进山谷,从此二世祖下落不明,世人纷纷认定蓝殷死亡,与此同时寒门出身的郁姜出现江湖……他连照身帖都准备好了说。
然后呢?然后就往南方去啦,聪明睿智、武功精湛的郁姜公子将会很快得到燕王赏识,成为燕王重要的幕僚,再然后就那么点儿事,挖坑、窃密,直到顺利把燕王变成朝代遗迹。
哪像现在这样,白天追着她玩儿,晚上还得指挥远方下属,若非他天赋异禀、身强体壮,这样不眠不休的操劳会死人的。
不过这些抱怨半句都不能提,所以……该怎么回答?
嘟起嘴,他满脸的委屈和可怜。“不知道,我记不得了。”
唉……是啊,他失忆了,连未婚妻都忘得一干二净的男人,怎能够期待他给出合理答案。“既然那位姑娘说得信誓旦旦,你要不要进京去确认一世?”
“不要。”他一口拒绝。
“为什么?”
“我想留在这里,想待在漫漫身边。”握着她的手,蓝殷笑逐颜开。“我们就这样,男耕女织过一辈子。”
是吗?这是他想要的生活?这话掳动了她的心,害得她蠢蠢欲动,如果可以……呼,漫漫喘口大气,当然不可以,要做的事那么多,她没有资格停下来。
蓝叙要治,蓝殷的下半辈子要保障,而她……要去苍狼山,寻找师父被害的秘密,当然她并不确定去那里自己能够找到什么,但不走这一趟于心难安。
“怎不说话?不行吗?”蓝殷追着她问。
“不行,等这里的事结束,我想去苍狼山。”
“想找出师父遇害的原因?”
“对。”
“其实,我好像发现了与你师父有关的秘密……”他犹豫道。
“什么?”
第五章 董姝偷银子(1)
推开一整排瓶瓶罐罐,他搬了把椅子给她垫脚,问:“看见没?”
看见了,柜子后方有个暗门,密合度相当好,若没仔细瞧很难发现,过去漫漫从没注意是吃亏在身量不够,而长得够高的蓝殷在第一次拿毒粉时就发现了。
她试着左推右移,往上扳,往下压,都无法打开,蓝殷说:“我试试。”
他在暗门周围模索片刻后,将门往里反推,没料这一推小门竟然自动弹开。
“你怎知道要这么做?”她崇拜了。
蓝殷当然知道,在那个府里,东西不好好藏着就会曝光,他的实力不能轻易被发现,否则恐怕无法好好活到现在。
暗门后面的空间不大,漫漫把里头东西拿出来,一个木盒,三本青皮册子,盒子只有掌心大小,木料看起来平平无奇但非常坚硬,且雕工异常精致。
漫漫试着打开,却发现它上了锁。“暗格里没有钥匙吗?”
“没有。”蓝殷又往里头掏模一遍。
木盒打不开只能暂放一边,他们首先打开封面写着“诺族”二字的册子。
漫漫将烛火挪近,她和蓝殷头靠着头,在灯下细阅。
这本册子里记载的是和诺族有关的大小事。
六百年前有个大武王朝,兴盛王朝走到尾巴面临强大外敌,为保百姓安康,皇帝决定向吴国寻求合作。
吴国帝君热爱金银财宝,因此皇帝搜刮一笔财富,让穆将军押往吴国,岂料东西尚未送出国门大武王朝已被灭绝,唯有大皇子被太监护着逃出来。
穆将军决定将宝藏藏起来,以备日后复国所用。
据说当年穆将军身边有一名诺姓女子,她擅长医术也会制毒,她深爱穆将军,愿帮将军共同守护这笔财富。
最终他们在苍狼山落脚,诺神医亲自教导运送宝藏的押官们食百草、种药材,行医制毒,慢慢地苍狼山变成药材蕴藏丰盛的山脉,而那些人一代代下来演变为后来的诺族。
每代族长会从幼小的女子当中挑选三人,由长老们亲自教导,且于三餐中混入晚照草食用,经过三、五年后,她们肺部会比常人强健,能憋气超过半刻钟,且身上会发出异香,在数年的栽培教养与考验后将从中择一接任族长。
诺族约有五百人左右,男子习毒,女子学医,族中女子到适婚年纪就必须到外面寻找男子共度春宵,在相处满一个月后便回到族中待产,倘若生下的孩子身上有诺族徽记便留在族中养大,倘若没有就会被送回父亲身边,或另寻人家收养。
繁衍后代是诺族女子的使命,而诺族男子的使命是守护,他们终身不得沾染情事。
穆将军将藏宝处绘成图,收于木盒中,木盒由族长保管,钥匙由族老收藏,直到接位人选浮上楼面,族老才会将钥匙传下,没有钥匙,不得强行打开木盒,否则藏宝图将会被毁掉。
倘若诺族女子不曾与男子交欢便身亡,死后屍骨永世不腐,诺族男子的屍骨只要没有犯过戒就不会腐败。
读到这里漫漫和蓝殷互看一眼,这解释了师父的屍身状况。
漫漫控制不住好奇,打开写着“傅云”的青皮册子,里头记载的是师父的童年记忆与生平。
傅云、岳蓁、凌萱被择定为族长继承人,三人当中傅云医术最好,岳蓁最美,而凌萱最良善体贴,大家都认为傅云最有可能接下族长大任,但傅云犯下大错——诺族男女之间是手足关系,不能谈情论爱,但她爱上族中师兄。
从小到大的教育让他们对这份感情有浓浓的罪恶感,但是爱情一发不可收拾,他们百般挣扎,努力忽略这感觉,直到傅云该下山寻找男人,为诺族繁衍下一代,她非常痛苦,却无法改变身为诺族女子的宿命,于是在下山前晚她哭着找到师兄,想让师兄成为自己的第一个男人。
然而有人向族老告密,事发后傅云被禁锢,而师兄被罚杖责百下赶出苍狼山。
杖责百下伤及筋骨,师兄五脏六腑俱损,却不被允许留下治伤,族人认定师兄的行为玷污圣山,必须尽快驱逐出境,傅云迷倒看管的师兄弟,独自下山寻找师兄,为他疗伤,然而找到师兄时他只剩下一口气,终究没救回来。
埋葬师兄之后,傅云在墓旁结庐而居,她自毁容貌,立誓此生为师兄守贞。
三年除孝,她回到苍狼山,却发现人去楼空,族人俱亡,她走在山林里回想童年点滴,却意外找到木盒。
那棵大树被天雷劈了个洞,之后从两旁重新长出枝栖,洞被密密麻麻的枝叶挡住,人们不细翻肯定找不到,但鸟雀们可能干了,年年在那里做巢,因此诺族孩童都晓得那处,掏鸟蛋、抓小鸟,那里是孩子们的欢乐天堂,木盒就被藏在那里。
她下山更名改姓探查当年事,方知族灭的真相。
那年发生瘟疫,百姓死伤者众,谣言起,道诺族人自出生食药草长大,他们的肝是治瘟疫的圣药。
一场大瘟疫,诺族人倾巢而出,他们试图将瘟疫控制下来,岂知等着他们的是场大阴谋,他们被捕,剖月复取肝,短短几日内族灭。
知道真相后傅云决定离开,她四处行医,一路来到这里,遇见漫漫,见到漫漫那天,她便决定留下来。
后面纪录的是傅云和漫漫生活的点点滴滴,有趣的、新奇的、温馨的事。看到这里答案昭然若揭,财帛动人心,师父的死和宝藏月兑不了关系,毕竟她是诺族唯一的幸存者。
打开第三本册子,里面多数是图画,傅云用画笔纪录苍狼山的生活,每一幅图都画得维妙维肖。
“你师父真是丹青妙手。”蓝殷道。
“师父常为学画被师祖责备,反倒在离开苍狼山之后画技才开始进步。”
他们继续往后翻,在看到最后一幅画像那刻,两人同时沉默……
许久,他的掌心覆上她的手背。“不管真相是什么,我都会陪着你。”
漫漫抬眼望他,陪她?也许她就是危险根源。
疑问上心头,难道前世自己的暴毙与此事有关?心头微凛,漫漫连忙甩头,试着把不可能的念头甩出脑海。
她玩笑道:“你还是早点恢复记忆回去当你的二少爷吧,镇国公府不缺钱,不必跟着我挖宝,我可不想跟你二一添作五。”
“你不知道我爱财?见者有分,就算不对分,你也得分我三成,总之我跟定你了。”他用吊儿郎当的口气说着再郑重不过的决定。
“命只有一条,很珍贵,哪儿安全哪儿待。”他自己的麻烦够多了,她不想将他扯进来。
“就是珍贵,所以我得陪在你身边。”
这话窝心,就是太多窝心话才让她乱了心呀。她沉声道:“别再说这种会让人误会的话。”
“误会什么?”
“误会你喜欢我。”
他笑开颜露出大白牙,灿烂笑容闪了她的眼。“没误会啊,我是真的喜欢你。真奇怪,我都讲过那么多次,为什么你总是不相信?”
“别忘记,你有未婚妻。”
“那女人说的鬼话你信?是我脑袋坏掉还是你的脑袋有问题?”
“我不跟你吵这个,想知道事实,进京走一圈就会知道答案。”
“好啊,是不是查出我没未婚妻,你就愿意喜欢我?”
不可能的,她很清楚安晴真和蓝殷之间是什么关系,那时为了能够娶到安晴真他有多努力上进。
“是不是嘛,你快说。”他扶着她的肩膀猛摇,摇得她头晕。
“是是是,如果你没有未婚妻,我就当你的未婚妻行不。”她随口敷衍。
“行!一言为定。”
他乐弯双眉,太高兴了,心情太澎湃,蓝殷一把将她抱起来,施展轻功往外飞……
经验教会漫漫,这家伙有上树的坏习惯,连忙大喊,“我怕高,不许飞、不许上树、不许……”
后来的话没了,只有他的笑声在黑夜中张扬。
中秋了,是阖家团圆的日子,晚上该下山回家和父亲吃饭的,漫漫正担心蓝殷一个人留在山上会不会太寂寞,幸好他不在。
他真的进京调查未婚妻事件了,积极的态度让漫漫怀疑,是不是前世今生,他的感情已经不一样?
如果不一样了呢?那么她要不要替自己争取一回?可是如果她的死亡依旧不能改变,那么她的争取会害到他,是吗?
这是重生以来漫漫每天都要想上几回的问题。
她用尽全力改变,但师父还是死了,蓝殷还是被追杀失忆,有没有可能,她改变的只能是旁枝末节,在关键大事上还是会回到原来的点?
胡思乱想间,她听见董姝拔高的声音响起。“漫漫,你爹出事了!”
爹出事?不会的,时间还没到啊,难道……不敢再往下想,她放下药杵快步走出去。
门打开,漫漫急问:“我爹怎么了?”
“你爹不知道为什么一大早就跟村人上山,方才有人来家里说,你爹被野鹿的倚角给顶了,肚破肠流,情况危急,娘已经过去了,让我来告诉你。”
“爹爹在哪里?”
“在那片长很多野莓的地方。”
“知道了。”漫漫丢下话,冲进屋里背起药箱飞快往外跑。
门没关,董姝看着她远离的背影,得意一笑,没有蝇子草的威胁,怎么能够不进去逛逛?
一进屋她就开始翻箱倒柜,把每个抽屉拉开,每个柜门打开,每个能藏东西的地方都翻一遍,连厨灶都不放过,然后……找到了!
她终于找到漫漫藏钱的箱子,一把打开,里面有几本册子、银两,还有银票,清点过后竟然有三百多两?继父准备的那点嫁妆算什么?这才是大财。
她寻块布把银子全往里头收,正准备离开时,鬼使神差地翻开册子,她不识字,对书没感觉,但是书册底下藏的木盒看起来老贵了,董姝拿起来,啥方法都用过还是打不开,她心想这里面得收着多厉害的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