拱手,王志成温柔道:“不知姑娘家居何处,在下可否托媒上门?”
“人不与畜生联婚。”
蓝殷这话真恶毒,但漫漫喜欢,唉,近墨者黑。
王志成看一眼两人打扮,棉衫粗服,虽气质不俗,但分明不是贵家子弟,怎地如此不识抬举?再度压抑怒火,他道:“在下家中良田千亩……”
“才千亩也好意思拿出来讲。”蓝殷冷笑两声。
千亩还少?他是想像不出千亩田地有多大吧?他继续对漫漫说话。“还有屋宅两处,铺面三家,另薄有资产……”
这次蓝殷同意对方。“资产是薄了点,穷小子到底挡着我们做啥?跟我们炫耀你有多贫穷吗?”
这口气、这鄙夷,漫漫失笑,多年纨裤不是当假的,几句话就把人气吐血。
王志成的修养用光了,摺下狠话。“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自找的。”
“你家的敬酒罚酒怎么卖?先说罗,低于百两的爷都咽不下。”
本就浮肿的脸被蓝殷一气更像颗大猪头了。“给我打!”
打人吗?他们是专业的,跟着公子两年,身手都变得矫健许多。
小厮们上前,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表现,他们高抬下巴,还没开打就一脸胜券在握的样子,急得漫漫连忙掏毒粉,但蓝殷直接箍紧她的腰,身子一窜,把她抱上大树。
漫漫惊呼,臭家伙、坏蛋、可恶的二世祖,她惧高!
手抖脚抖,漫漫连肚皮都在抖动,牙齿颤个不停,血全冲进脑门,晕了……老天爷,救救她。
蓝殷还帅帅地朝她眨眼睛。“别怕,掉下来我会接住你。”
什么烂保证,别把她弄这么高不就好了,她气急败坏,但眼看他以一敌六……漫漫紧张不已。
“来啊。”他朝对方勾勾手。
对,他就是想炫技,就想漫漫坐在高处看看自己多有本事,蓝殷想洗刷多年前那个被赌坊打手提溜起来,像只发疯蟾蛛的坏形象。
“想找死?爷成全你!”王志成咬牙切齿。
蓝殷耍帅,小厮们也想耍帅,说不准少爷一开心,回去立马加月银。
于是耍帅第一人飞快冲向前,他来罗!
但是……闪过了?不会吧,肯定是好运!
耍帅第二人向前冲,二号飞起来,在天空划出一道彩虹,然后……摔了!
怎会这样?今天来了个硬点子?
大家决定群策群力,一起打击帅哥。
六人齐上,十二条腿、十二只胳膊,在混乱当中漫漫目不暇给,而累积丰富经验的王志成认定己方必定获胜,于是走到树下朝漫漫展开双臂。
“小姑娘,跳下来,爷接着你。”
什么爷?是张着血盆大口等待美味的大灰狼吧,要不是抖得太厉害,她肯定要把整瓶蜡子汁往他嘴巴倒,让他尝尝肠胃大挪移的美妙滋味。
可人善被人欺,她放他一马,不掏蛾子汁招待贵客,他竟还想爬上树?
他颤巍巍地顺着树干往上爬,但这棵树才多大,承担一个姑娘的重量已是极限,再来一个成熟男子,树干开始晃个不停。
她是真的惧高!一双美目越张越大,死命瞪着王志成,手不敢松开,只能用脚踢,但腿软无力,踢不出惊天地泣鬼神,只能踢出王志成的心痒不已。
王志成手一抬,握住她的脚踝,仰头露出一脸婬笑。
“小娘子的脚真美,这么美的脚怎么能委屈穿粗棉鞋,该穿绣花鞋的啊,跟了爷吧,爷给你买镶上珍珠的绣花鞋好不?”
第四章 未婚妻出现(2)
还想耍帅炫技的蓝殷眼角余光瞄到正往树上爬的色猴子时,当下决定不玩啦,使出三成力道,砰砰砰砰接连几下,快到对方啥都没看见,就觉得自己被轻轻送上天,然后重重掉下地,痛得好似要裂掉了……
几个男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大街上,路人纷纷驻足围观。
蓝殷本打算给王志成一顿胖揍就好,反正他很快就会死在锄刀之下,但他居然敢模漫漫的脚,该死的色胚人渣!
飞身一跃,他狠狠把王志成从树上拽下。
“啊……”王志成尖叫落地,重点部位受到重创。
“啊……”漫漫尖叫落地……她跌进帅哥怀里。
“别怕,我说我会接住你的。”
听见这话,她才刚松口气,没想到几个漂亮的旋转飞跃之后,两人站到树梢头。
她惧高啊,要讲几次才听得懂啊!
漫漫吓得圈紧他的腰,把头紧埋进他怀里,软软的身子亲密地贴靠着他。
蓝殷笑得嘴角咧到后脑杓,多好……他打定主意,以后需要拥抱时就带她飞高高!
“不怕。”他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说不怕就不怕?恐惧无法被控制呀。“带我下去,我数到三,一,二……”
又是在二时作出反应,大概二世祖对“二”特别敏感吧,风从耳边掠过,她紧闭双眼,转瞬间两脚已踩上实地,然后漫漫听见路人发出掌声和赞叹。
没错,他又炫技了,可惜她没看到。
蓝殷走到王志成面前。
王志成何许人也?县太爷独子,残暴,平日好事不做,专门欺男霸女,镇上百姓多得是吃过他亏的。
他爹也非好东西,捧高踩低,贪财受贿,把百姓当奴隶,他想要什么,手指勾勾,大家就得乖乖送上门,不应?就整得你哭天不应,叫地不灵。
蓝殷俯看王志成。敢模漫漫?不踹死你也踹残你!
脚举在半空中左移右挪,认真选择下脚处,吓得王志成双手挡在重点部位。“你敢伤爷,爷就让你吃不完兜着走!”
他脑袋里装什么?屎吗?还自称爷呢?是深怕自己死得不够快、不够顺利?
不想浪费口舌,蓝殷决定直接把爷给踹成奴才。
喀嚓!肋骨断裂,王志成痛得脸色铁青。
“我爹是县太爷,我要把你抓起来凌迟处死。来人!把他给我往死里打!”
哇咧,这会儿还摺狠话?蓝殷无奈摇头,看着摇摇晃晃、好不容易才站起来的小厮们。
他们好怕啊,可是不打的话回去少爷秋后算帐,人人都要月兑一层皮,只能硬着脖子强忍恐惧,颤抖着朝蓝殷靠近。
邪魅一笑,蓝殷抬起手,他啥都没做呢,几人动作惊人的一致——尖叫,抱头,蹲地上。
“我知道你们身不由己,要不要帮一把?”蓝殷凑近他们说。
说完他抬起拳头往前挥去——以慢动作方式进行。
第一个收到拳头的机灵小厮,拳头刚碰身便立刻大叫一声晕过去。
第二个会意立马跟上,他的身手比第一个好,先在半空中翻个漂亮的三百六十度大跟斗这才晕了。
紧接着一个个的晕,有的连拳头都没碰上就在地上滚几圈才晕了,精湛演技让蓝殷深深怀疑自己是不是练过隔空打牛。
闲杂人等处理完毕,他回到王志成面前,指着他的胸口说:“目测肋骨断一根,还不够,杨木柳断了三根肋骨,右小腿骨折,左大腿两处外伤……”
喀嚓、喀嚓,他一面说一面将尚未达标的伤口补齐。
直到这会儿漫漫才明白,他对桃花说的话一句句都是承诺。
在尖锐叫声过后,王志成颤抖的手指向他。“你……”
蓝殷笑着等待下一波恐吓,没想他怂了。
“我错了,我爹是县太爷,你不要打我,回头我让我爹……”
认怂就没事?哪有这么简单,再抬起脚……“右臂骨折。”
喀嚓!
王志成的叫声响彻云霄。
蓝殷满意地朝小厮踢两下。“可以醒啦,把你家少爷扶回去。”
特赦令一出,六个小厮机灵地一个打滚,同时跳起来扶起自家少爷。
看见自己人回来,王志成的胆子恢复原状,扯起嗓子哇啦哇啦乱喊,“快把爷送回去,爷要把杨木柳活活打死……”
漫漫眉头微紧,这样非但帮不了木柳,还替他招来大祸。她刚要开口,就见蓝殷痞痞地伸出手指在半空中划圈,一圈、两圈……呃,他对二特别敏感,在第二圈画完时扬声大喊,“报应来罗。”
语音方落,一群衙役走近,将众人团团围住。
孙捕快道:“来人,把王志成带走。”
王志成早已痛得头昏脑胀,又被衙役粗鲁一抓,痛得全身颤栗不止。他强撑着大叫。
“贱货,可知我爹是谁?”
孙捕快呵呵一笑。“知道,王裕民嘛,正在知府衙门挨板子,就缺你了。”
啥意思?围观百姓纷纷挤上前想问个清楚。
孙捕快在人群中发现蓝殷时朝他点点头,而后大声宣告。“王裕民身为地方父母官,不思造福一方百姓,竟偷卖官粮,贪污税银,欺君罔上,罪证确凿,已押入知府衙门受审,若各位乡亲父老有什么冤情,尽管到衙门陈情。”
“不可能!”一吼,王志成晕了过去。
蓝殷嘴角轻勾,笑得双眼骤吹春风。怎不可能?去査查飞虎卫是用来做啥的,旁人査不到、做不到的,交给飞虎卫就是行,敢不行,也得问问他这个头头应不应!
孙捕快转身,吃瓜群众全跟上去。
蓝殷贼眉贼眼笑得乱七八糟。“漫漫,我们也去看热闹吧。”
漫漫尚未回应,就听见群众里一阵惊呼。
“大夫,求求你们帮我找大夫。”
小姑娘的呼救声传来,漫漫和蓝殷对看一眼,直接朝声源走去。
看着晕倒在地的女子,蓝殷和漫漫心头同时咯噎一声,他们都认识她,却又都不能承认自己认识。
她是安晴真——平安侯府的大姑娘,前世和蓝殷举案齐眉的妻子。
她自幼体弱多病,一路被侯爷和夫人捧在手掌心呵护长大,即便如此却被教养得很好,琴棋书画样样通,有容有貌有才德,是京城有名的才女,要不是身子太弱,媒人恐怕早就踏破侯府门槛。
平安侯有意把她送进宫里,谋那个人人羡慕的位置,但她很幸运有一个宠爱自己的好娘亲,以性命阻止丈夫的妄想。
漫漫很想转头跑掉,但身为医者的医德让她做不出这种事,于是几番挣扎后她还是挺身上前。
“请让让。”她排开人群,直接走到安晴真身边。
简单号脉过后,她指挥几个大婶将人抬到附近的铺子,毕竟是侯府千金,怎能在大马路上治病?
“我家小姐……”丫头慌乱不已,早知道就不该陪姑娘到镇上来寻找什么孤本,万一出了事,她的小命也得丢。
“你家姑娘平日里有心绞痛的毛病对不?”
“对,但小姐有定时服药,前几日大夫进府,还说小姐的身子调理得很好……小姐已经很久没晕倒过了,怎么会突然……”丫头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别担心,许是看到刚才发生的事受到惊吓,我先为她施针,她很快就会醒过来。”漫漫取下腰间荷包,里面有她随身携带的银针。
银针入穴,安晴真的脸色在数息间恢复红润,漫漫向店家借笔墨开药方,待药方写完后恰恰可以取针。
她的动作飞快,一气呵成,连交代注意事项都无比迅速,那是因为——私心。
是的,她不愿意安晴真清醒,道破蓝殷身世。
她有自己的计划,等父亲的事情结束后她会亲自送蓝殷回府,会替蓝叙治腿,像上辈子那样,她不愿意让江氏再有借口对蓝殷下手,她也希望蓝殷在身边……待久一点。
唉,漫漫轻叹,她终究还是心软,还是陷入,还是又奢望贪求了。
蓝殷更不愿意,他想留下,探究漫漫的心结和秘密。
可惜漫漫医术高明,刚取下最后一根银针时安晴真已悠悠转醒。
她醒来,目光四下捜索,立刻锁定站在门前的蓝殷。
是啊,她的身子之所以支撑不住,是因为看见蓝殷抱着女人飞上树,那副亲遁的模样太扎人心。
“殷哥哥……”
一句温柔低唤发出,漫漫苦笑,来不及了。
蓝殷不转身,双眼始终盯着街道,假装不知对方喊的是自己。
安晴真挣扎着起身,在丫头的扶持下朝他走去,她激动哭道:“殷哥哥,你到底去了哪里?可知道国公府到处派人寻找你,可知道晴真日夜担忧你?”
看着她完美的鼻眼唇耳,听着她的娇颜柔语,蓝殷一脸漠然。
“殷哥哥,你说话啊,为什么不说,晴真好担心你啊!”她拉住他的衣袖,哭得悲伤不已。
见美人垂泪,男人却像根木头,漫漫轻叹,是时候该她出场了。“别怪他,他失忆了。”
“怎么会?”安晴真哭得梨花带雨,柔弱委屈,她吃惊哽咽。“殷哥哥怎能忘记晴真?我是哥哥的未婚妻啊。”
未婚妻!三个字像针似的椎进漫漫胸口,猝不及防地。
原来此生这么早他们就定下名分?捣住隐隐作痛的胸口,猛地转身,她试图否认疼痛存在。
冷眼相望,一语不发,蓝殷寒冽的目光让她感到局促不安。
“我没骗你,你真的所有事都记不得了吗?你叫蓝殷,是镇国公府二少爷,镇国公是大赵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大英雄,京城里不认得殷哥哥的人寥寥无几,如果殷哥哥不相信我的话,可以去京城转一圈,大家都能告诉你。”见他没有反应,她心急更甚,竟然直接质问起漫漫。“殷哥哥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
是非不分,黑白不辨?这就是传言中温柔婉约的京城才女安晴真?漫漫微皱双眉,是因为过度担心蓝殷才会口不择言吧?可以原谅的。
漫漫耐心解释,口气温和,不带丝毫恶意。“他昏倒在路边,身上有伤,救醒他之后,他就是这样。”
“怎么会……”她捣着眼睛,哭得全身颤抖。这样的情真意切,漫漫见着都有些不忍了。
丫头吓坏了,连忙劝道:“姑娘别激动,您才刚醒来,万万不能再受刺激。”
安晴真顾不得自己,一把推开丫头,直接趴到蓝殷胸口。“殷哥哥随我回京城吧,我们找御医看看,他们一定能把你治好。”
蓝殷站得笔直,像个木偶似的,从头到尾半句话都没说的他终于开口了,“姑娘请自重。”
安晴真一愣,羞赧地退开两步,明亮双眼对上他的眉眼,觉得他似乎变得不一样了,是因为失忆的关系吗?“殷哥哥。”
摇头,漫漫不想再看鸳鸳交颈黄鵰鸣,处处春意情暗生,她走到两人中间,面无表情地看看安晴真再看看蓝殷。“这位姑娘,你的心疾才刚控制住,还是不要太激动得好。而你,既然家人找到你就回去吧,记得把诊金送上,你知道我住在哪里。”
安晴真视线对上漫漫,蹙起双眉,这女子给她带来强大威胁,回想蓝殷抱漫漫那幕,想起蓝殷看着她时眼底掩饰不住的宠溺,不行,不能再让他们见面了!
安晴真连忙从头上摘下玉簪递给漫漫。“多谢大夫救命,这个权当诊金,行不?”
一世混得不如一世啊,前世她还拿到一幢宅子呢,没想今生一支玉簪就想打发她?不过她没拒绝,淡淡一笑回答,“行,就此别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