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咏希朝她们大施美男计,衔起了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转移她们的心思,“让他们跟着多无趣,我只要有你们相陪就够了。”
要不是惦着要有少女的矜持,丫鬟们早就放声尖叫了。
裴咏希就这么顺利走到大门口,正大光明的踏出大门,她甚至拒绝门房让人准备马车的提议,问了市集在哪,一个人步行到那里去。
一大早的市集好热闹,有好多摊子,好多人,挤得水泄不通的。
虽然人挤人,但对裴咏希来说是很新鲜的体验,她兴高采烈的逛着街,东看看西瞧瞧的,看到有卖簪子的摊子,走了过去。
“这些簪子真漂亮!”裴咏希挑选起来,女人都是爱漂亮的,她也不例外,看到这些闪闪发亮的簪子当然感兴趣了,她想买个几支来用。
她一个现代人本来也不会梳各种发髻,当初刚在别庄换回身体清醒过来时,傅云谦还用着鄙视的目光看她,请别庄的丫鬟帮她梳头,她才学起来的。
“公子,您想买簪子送给心仪的姑娘吗?这里还有更好的货呢,您多瞧瞧。”摊贩见她衣着华贵,忙帮她介绍。
听到这句话,裴咏希才想起来她现在用的是傅云谦的身躯,挑簪子的行为,自然会被当成是要买来送给女人的。
“是啊,我想送给我心仪的姑娘……”裴咏希挑了三支,“请帮我包起来。”
“是,我会包得好看一点的……”
裴咏希拿了傅云谦的钱袋付钱,因为只有银子,对方找不了钱,她乾脆当小费,摆摊的小贩顿时眉开眼笑的。
将簪子收好,裴咏希感觉肚子饿了,想到她还没吃早饭。
有什么好吃的早点呢?
在裴咏希寻觅着小吃时,有一对年约六旬的老夫妻走到她面前,又惊又喜的道:“傅少当家……您是傅少当家没错吧,没想到会在这儿碰上您!”
她并不认识他们,也不知道傅云谦认不认得他们,总之先打招呼再说。裴咏希如此一想,便朝他们有礼的招呼道:“你们好。”
老夫妻看她客气的样子,都感到惊喜。
“少当家比我们想像中还要随和,居然对我们这种人问好……真是太客气了!”老爷子热泪盈眶,“少当家,小的是梅农,永丰堂从老当家那一代就跟我们主人家收购青梅,好制成梅酒。小的一直想当面答谢您,终于见到您,可以亲口告诉您,实在是太好了,您的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这辈子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您……”
这是怎么回事?傅云谦是做了什么让他们这么感激?
裴咏希看他们说没几句就快哭了,手足无措起来,“老人家,别这样,这是我该做的事……”
其实裴咏希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下意识的安抚他们,想让老人家别哭,有好多人在看着呢。
两位老人见眼前这位永丰堂少当家那么好相处,互看了眼,老爷子终于壮起胆子一问:“少当家,我们住的地方离这儿不算远,您可否拨空来看看我们的孙子?因为有少当家的帮忙,我们孙儿的病才能顺利治好,我们孙儿一直很祟拜少当家,当您是个大英雄,嚷着说想见您一面……”
老爷子期待又害怕被拒绝的心情都写在脸上,裴咏希看了当然不忍拒绝,再者他们提出的要求又不是多困难的事,便爽快的道:“当然可以了!”
第六章 他真正的样貌(1)
裴咏希坐上老夫妻的牛车,走了约两刻钟的路程,终于抵达他们的住处了。
老夫妻说他们住在京郊,那里家家户户都是受梅商温家的雇用,照顾一山的梅树,再从中挑选出最成熟完美的青梅,交给永丰堂收购。
因为梅子一年只采收一季,其他时候他们会种植别种作物,今天早上他们是把一些蔬菜拿来卖,这才进了城。
老夫妻住的是简陋的土坯房,裴咏希住惯了傅家的大宅子,都差点忘了这世上有富裕的人,自然也有贫困的穷人,且这周围的建筑都是类似的屋子,若非亲眼见到,她很难想像在热闹繁华的京城里,也有这样的地区。
老夫妻这会儿将人带到住处了,看到裴咏希一身华贵的衣服,不禁窘迫了起来,老爷子结结巴巴地道:“少当家,这屋子是我大哥留下来的房子,很多年没住人了,实在很破烂……”
“无妨。”裴咏希微微一笑,以行动来证明她并不介意,一脚踏进屋子。
老夫妻见状,连忙跟进去。
屋内的情景比裴咏希想像中还好,有厅堂有寝房和灶房,麻雀虽小,但五脏俱全,也打理得很整齐。
“少当家,我那孙子不知睡醒来了没,我去看一下……”老太太进房看了一下,再出来时道:“少当家,请。”
房内有个年约七、八岁的男童坐在床上,困倦的揉着眼,看到裴咏希来了,精神都来了,瞪得圆滚滚的双眼直盯着裴咏希看。
他显然已经知道裴咏希是谁,嘴甜的大喊道:“少当家好!”
裴咏希向来喜欢小孩,看到这男童瘦弱的样子,不难想像他先前大病了一场,更是存了怜惜,亲切地笑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阿丁。”男童好奇的看着她,“少当家,您长得好好看!”
虽然这不是她的脸,但受到称赞还是颇开心的,她模了模他的头道:“你要快点好起来,就会跟我一样好看了。”
“真的吗?那少当家送来的药,我不能怕苦,要赶快吃完才行!”
“药?”裴咏希一时无法会意。
同在房里的老夫妻失笑,老太太答道:“少当家是大忙人怕是忘了吧,您差了大夫过来帮阿丁看病,又托人送来好多药材,说要给阿丁补身,阿丁才能好得那么快。”
原来如此……裴咏希很难想像傅云谦是个会请大夫,又送药材给梅农的好心人。
“女乃女乃,我饿了……”阿丁向祖母撒娇。
“好,女乃女乃煮了蕃薯粥,来吃吧……”
听到蕃薯粥三个字,裴咏希便听见肚子里传来咕噜咕噜声,忙捣住肚子,觉得好丢脸。老夫妻都听到了,阿丁也听到了,都笑开怀了。
老爷子邀请道:“少当家不介意的话,留下来吃碗粥吧。”
裴咏希感受到他们的真诚,并不拒绝他们的好意,来到厅堂,裴咏希看着桌上的蕃薯粥很感动,在傅家她都是吃大鱼大肉的,真的很怀念像蕃薯粥这样的清粥小菜。
“少当家,这早饭很简陋,请少当家多担待……”
裴咏希拿起筷子,“不,我最喜欢吃蕃薯粥了!”她大快朵颐起来,“好香,好好吃!”她再夹起酱菜吃,“真的太美味了!”
老夫妻看她胃口那么好,这才放心了。
老爷子笑道:“少当家,这米真的很好吃,这可是您托人送来的米呢。”
连米都是傅云谦送的?
裴咏希觉得很意外,实在很想问这是怎么回事,好奇傅云谦怎会如此善心,但身为“本人”的她又不能开口问,幸好老人家自己说了。
“少当家,要不是因为有您在,我们真不知道往后的日子该怎么过……”老太太回想起 来仍是满心苦楚,气恼的道:“那个柳管事真的太恶劣了,他跟我们收购青梅,向来都没照着合同付钱,总是找理由说货不好,东扣西扣的,给不到一半的钱,今年更过分了,三个月前下大雨青梅品质差了,全都不能用,还要求我们赔钱……”她哽咽的道:“雇用我们的主人家温老爷是个大好人,他承担了一切,一个人想办法筹钱赔给柳管事,跟钱庄借钱应急,最后还不出来,悬梁自尽死了……”
柳管事……他做了这种坏事吗?
裴咏希听得脑袋发晕,停下筷子,因为这些事实在是太骇人听闻了,她真想不到,那天跪在傅云谦面前痛哭流涕的人,居然会是这种把人逼向悬崖的人。
“好了,别在少当家面前说这些,少当家还在吃饭呢……”老爷子安慰着她道。
“没关系,你尽管说,说出来心情好一点。”裴咏希还想听下去,她什么事都不知道,看到柳管事哭成那样只觉得他可怜,是逼不得已才贪钱的,没想到那个人还有另一面,她没看到被他所欺的梅商和梅农们的辛酸,他所贪去的银子,足以让他们的生计陷入绝望。
老夫妻见裴咏希愿意耐心倾听,都颇为惊喜,老太太拭着泪又说道:“都闹出人命了,柳管事仍是铁石心肠,上个月收成的青梅他又挑东挑西的,连合同上一半的银子都没给,我们这些梅农一年就这么几次的收入,我们阿丁更因为生病了,需要一笔银子,温少爷不得不、硬着头皮向柳管事央求别扣太多银子,求他给我们这些梅农一条活路走,柳管事竟威胁说要是我们意见太多,明年就不跟我们签合同了……”
老爷子接着道:“我们这些梅农心想不能这么下去,一定要让少当家知道柳管事的恶行,便去了永丰堂一趟,向李大掌柜陈情,我们还怕少当家不管事,没想到少当家不只让李大掌柜给我们安家的银子,还派大夫为阿丁治病,说会派人调查清楚这一切,查证后会严惩柳管事,少当家对我们所有人来说,是救命的恩人啊……”
老太太气愤不已道:“柳管事在我们面前都是作威作福的,仗着自己是老当家继室的娘家人就胡作非为,听说他自己有个重病的孙子,那怎么还做得出这种事来?他家的孙子是宝,别人的孙子就不是宝吗?他怎么不想想,他扣去的钱,害得我们阿丁无法求医!这孩子的爹娘死得早,我们就只有阿丁一个独苗了,要是阿丁出了事教我们两老怎么办……”
“女乃女乃别伤心,阿丁已经治好病了。”阿丁看祖母哭得如此伤心,像个小大人般安慰起她。
“是,阿丁好好的……”老太太抱起孙子,笑逐颜开道。
老爷子看着康复的孙子颇为欣慰,再次朝裴咏希感激的道:“少当家,您一经查明柳管事的恶行后,不只严惩了柳管事,也将过去柳管事苛扣的银子补偿给我们,此外还送米送药给我们,真是很感谢您……您真是个大好人,哪日有需要用的上我们的地方,请您尽管说,我们拼了老命也会尽力的……”
老太太也连连点头,“是,请让我们有报答您的机会……”
说到最后,两个老人家都热泪盈眶了,全将傅云谦当成再造恩人。
原来她误会傅云谦了。
裴咏希听到这对老夫妻说了那么多,愈听他们说对傅云谦有多感激,她的愧疚就愈深,顿时都没有胃口了,但她还是把粥吃完,不愿辜负老人家的招待。
这时,门外传来阿朗的声音,“少当家,原来您在这里,我们大家都在找您呢。”
裴咏希往门外看去,看到傅云谦也来了,她现在已经知道,他朝她笑得有多甜美无害,骨子里就有多么恼怒生气,她只能乖顺的跟着回去。
马车上,傅云谦立即变脸的教训她道:“裴咏希,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顶着我的脸外出,还冒充我的身分和梅农吃饭,吃得可真香啊!用这种方式反抗我,很好玩吗?”
一大早起来发现自己变成女人了,傅云谦都还没回神就听到阿朗说她不见了,让他一大早就跟着出去找人,放心不下她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一不小心就把他的身体给卖了,幸亏街上有人说看到她坐着一对老夫妻的马车往哪个方向走,一路上边走边问,他们才顺利找到她。
傅云谦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都知道她在想什么。
裴咏希理亏不敢争辩,想说的话只有一句——
“傅云谦,为什么你什么都不说呢?我不知道柳管事是那么坏的人,还帮他说话……”
傅云谦睨了她一眼,毒舌的道:“为什么我要费唇舌跟你解释那么多?你自己没脑袋、没眼睛,不会观察吗?那个人哭得那么假惺惺,你都看不出来吗?”
裴咏希垂下头道:“对不起,我不该说你无情的,真的对不起……”
傅云谦为她的道歉感到错愕,反倒不知该如何应付了,他咳了咳,故作高傲的道:“知道错就好了。”
“那你爹和二娘他们知道柳管事做的坏事吗?”裴咏希困惑的道,心想他们还殷切的替他求情,恐怕也不知道,若是如此那就要让他们两人知道才行。
傅云谦哼笑一声,“只要有心的话就会知道,但不管知不知道,都比不上柳管事这个人来得重要,只因为他是王氏的亲戚、永丰堂的元老,他做了多少无耻的事都可以饶过?”
这就是最现实的人情问题了……裴咏希明白了事情的另一个面向后,觉得他能坚守底线,不因为长辈的压力而妥协,她是打从心里钦佩他的。
“那柳管事有个重病的孙子是假的吗?”
“是真的,但他贪财也是事实,他的孙子病重不过是他的藉口,他待在傅家有二十几年了,可捞了不少油水。之前我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他这次闹出人命,我不把他这个祸害拔除乾净不成。”傅云谦淡淡的道。
“傅云谦,那对老夫妻都夸你是个大好人呢,送米又送药给他们,把你夸上天,说以后你若需要帮忙,定会为你拼了老命去做,好报答你这份恩情。”裴咏希将老夫妻说的话转述给他听,而她也对他改观了,她本以为他是表面装得温文儒雅,骨子里冷酷无情的人,但其实他确实有颗柔软的心,才会关心那些弱势的梅农,想安顿好他们的生活吧。
傅云谦不自在的哼道:“我只是……不想让任何人破坏永丰堂的商誉,不能容忍柳管事的作为,而照顾好梅商和梅农们,他们才会为我尽心做好工作,这也是为了永丰堂的利益。”
他害羞了吗?裴咏希掩嘴偷笑,忽然发现这个男人真的很不坦率。
这时,傅云谦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望向她,眯细眸子问道:“对了,你又乱用我的身体做了什么事?为什么有丫鬟看到顶着李冰儿的脸的我,就说我这张脸不怎么样,说大少爷比较喜欢她们的脸,说大少爷夸她们个个都是美人?还耀武扬威的说,比起李冰儿,大少爷更喜欢她们相伴……”
呃……这次才是真的完蛋了。
裴咏希背脊一凉,完全不敢直视他的撇过脸。
在那之后,两人又换魂了,换回了自己的身体。
换魂持续的时间长短和时机都不一定,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发生,总是让人措手不及,但经历几次终于发现了规律,原则上两人一交换身体,最少会维持三、四天,最长多达六、七、天才会又互换。
这次裴咏希一换回自己的身体,刚好傅云谦的生辰宴到了,她不用硬记宾客的名字和脸,假冒傅云谦去招呼客人,着实是松了口气,只是身为丫鬟的她也闲不了,必须跟在傅云谦身边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