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未说完,她已经呜呜地哭了起来。
“希凤……”秀妍轻轻地拉着她的手。
“我们让你替了我,你还……还冒死保护我,你为什么这么傻?”支希凤哭着问。
看着她泪眼汪汪,深深自责的模样,秀妍笑叹一口气,眼底没有半点怨慰及隐恨。
“希凤,虽然你常常对我耍些小脾气,但是你对我也很好呀。”她的脑袋里有很多记忆的匣子,有属于她的,也有属于原主的。
只要打开记忆的匣子,她就能看见原主跟支希凤从前是如何相处的。
“我们是一起长大的,也是最好的玩伴,你若是有什么好吃的,总是惦记着给我留一份,你若是得了一匹绸缎锦织,也不忘要求给我裁一套衣裳……”她握着支希凤的手,温柔笑视着支希凤,“欺负我的是你,可护着我的也是你。”
是的,在原主死前,她也没怨恨过支希凤或是赵娴。善良的她,明明在那当下可以否认并指出支希凤才是小姐,可她却没有那么做。
原因无他,便是因为她愿意牺牲自己以保全支希凤,原主对支希凤没有恨,她自然也不会有。
听了她这番话,支希凤哭得更惨了。
“这里是怎么了?”门口传来楼宇庆的声音。
三人往门口望去,只见楼宇庆正端着一只托盘,上头搁着一个汤盅还有一个小砂锅,稳稳地走了过来。
“宇庆哥哥……”支希凤哭得淅沥哗啦。
“你哭成这般,不明就里的人还以为秀妍怎么了。”楼宇庆好气又好笑地。
支希凤抹去眼泪,嘟曦着道:“人家是……是喜极而泣嘛!”
“既然是喜极而泣,现在就笑一个吧!”他逗着她。
支希凤抿着嘴,脸上还挂着两行泪,却让他逗得娇憨一笑。
看着楼宇庆逗笑了支希凤,秀妍也笑了。谁说他是大老粗的?他根本就是硬汉跟暖男的综合体啊!
搁下托盘,他眼底盈满关心地注视着床上的秀妍,“会晕吗?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
迎上他那因为极度关心而显得炽热的黑眸,她的胸口不觉一揪。
“没……没有,是有点疼,但不碍事。”想起他那时将造成骚动而引发事故的胡家少爷拽下马,并给予教训及警告时说的那些话,她顿时有种呼吸困难的感觉。
当时的他真的很Man、很迷人。
“大夫说你的伤口不深,只是皮肉外伤,但还是要观察注意个两三日。”他说,“这几日你就好好地待在屋里休息吧!”
“那圈马的事……”她想亲眼见识的圈马难道就要这样错过了吗?
“还想着圈马的事?”他浓眉一皱,两只幽深的黑眸望着她。
“人家难得有这个机会……”她一脸失望地咕哝着。
“往后的机会多着,不急这一时。”他语气坚定,像是不容她讨价还价般。
“是呀,秀妍,你就听宇庆哥哥的话,好好地在屋里休息两天。”支希凤凑过来,对她挤眉弄眼地,“宇庆哥哥都说了,往后的机会多着,只要你想看,他一定会再带你去看的。”
秀妍读出支希凤那挤眉弄眼所代表的含意,那丫头该不是在撮合她跟楼宇庆吧?
楼宇庆不是支希凤喜欢的类型她是知道的,支希凤想把楼宇庆推给她她也可以理解,但支希凤如何过得了赵娴那一关?
再者,支希凤想把楼宇庆推给她,楼宇庆难道就乐意?虽说她也觉得楼宇庆对她的关注及在乎并不一般,可……慢着,为何她觉得楼宇庆跟支希凤之间存在着某种默契?而且他们两个哥哥长妹妹短的,什么时候如此熟络了?
“今儿让胡成安那混帐东西一闹,那些野马都跑了,恐怕这几天是不会回来的,所以你也不必急。”他劝慰着她,“这几天就先待在屋里休养吧。”
“我只是后脑杓刮了一道,又不是脑袋破了,你们未免太小题大作。”她轻啐一记,无奈地,“我才没那么柔弱呢!”
“我知道你不柔弱。”楼宇庆深深注视着她,语带商量,甚至是央求地,“但为了让我放心,你这两日就安分点,行不?”
他对她那么不放心吗?迎上他那深浓炽烈又恳切的的目光,她的胸口又一阵紧缩。
已经有多久没被男人这般关爱着了?她都快忘了那种被关心被怜爱、被当小女人看待的感觉了呢!
回想起跟李家骏七年的感情,大部分的时间她都觉得自己像是个姊姊,而他是需要她时时叮嘱关心及照顾的弟弟。
也许不怪他,毕竟他们是那么的悬殊且不对等,他能释放的能量有限,永远满足不了她、照拂不了她,她想,也许他也很沮丧吧?
可眼前的楼宇庆不同,他拥有强大的能量,像颗恒星般持续地发光发热发亮。
请给我一个自带光芒、不怕我锋芒毕露的男人吧!
她想起自己向月老祈求的,而他……真是那个看起来像是喝醉酒的月老给她奉上的真命天子吗?
“睡了那么久,该饿了吧?”他温柔笑视着她,“我让人给你炖了女乃汤鸡脯盅,再煨了一小锅的木耳蛋皮饭。”
一旁的支希凤出声闹着,“唉呀,真是羡煞我了。”
“羡什么?”楼宇庆蹙眉斜瞥了她一眼,“你也有,待会儿哥哥我便着人给你送过去。”
支希凤一听,立刻模了模肚子,“我饿了,我要回房去等饭。”说完,她揪住秋心的袖子,“秋心,走吧!”
没一会儿,主仆两人已跑得不见影。
“这丫头看着乖,骨子里可闹得很。”楼宇庆笑笑叨念着,转而望着她问:“要我喂你吃吗?”
“欸?”她一惊,羞得摇摇头,“不用,我……我手又没残。”说着,她自个儿翻身想坐起。
“你别动。”他伸出手,一把摺着她的肩膀,神情严厉,“才刚提醒你要小心,你又乱来,别动,我扶你起来。”
她觉得他真是太小题大作了,她不过是后脑杓给马蹄子扫了一下,怎么他待她像是她被马拖行了几公里远一样?
他将手臂伸进她身体底下,托起她的身子往上,她为了找到支撑点,手不经意地抓住他的前襟,碰触到他的胸膛……
那结实又有弹性的触感,瞬间打开了她脑袋里某个记忆的匣子,她的脑袋里出现了一个可怕的画面——她对着他的胸部上下其手,又模又抓又捏。
天啊!她干了什么蠢事?
不不不,她怎么可能在酒后干那种事呢?她不是那种人啊!
她倏地抽回手,强作镇定地看着他,疑怯地问:“那个……我们昨天晚上在马廐喝酒,我是不是醉了?”
他挑眉一笑,“你酒量那么好,怎么会醉?”
怎么她觉得……他不是在肯定她,而是在笑她?
“我说那个……”她碍口地、尴尬地,“昨晚我没做什么奇怪的事吧?”
“奇怪的事?”他直视着她,“例如?”
例如?她怎么说得出口?太丢脸了!看他一副困惑不解的表情,她应该是没做什么蠢事吧!
刚才那瞬间闪过的画面,应该也只是幻想,不是真的。
看着她一脸苦恼又羞赧不安的表情,楼宇庆几乎要笑出来了。“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一件事。”
“什么事?”她问。
他眼底迸出一抹狡黠,似笑非笑,却又一脸认真地问:“你喝醉的时候,是不是会对别人上下其手,模模蹭蹭的?”
闻言,她脑袋瞬间一片通红,满脸满耳的灼热。
粮了!那不是梦,也不是想像,她真的对他袭胸了!
她一脸懊恼又后悔的表情,叹了一口气,颓坐在床上。
此时,楼宇庆一副“我不计较”的样子,轻拍了她的肩膀,大气地道:“别放心上,我不介意。”
她满脸潮红,懊丧地瞪着他,“齁!走开!”
说着,她羞恼得像个撒泼的孩子般在床上蹬踢着两条腿。
楼宇庆一脸严肃,眼底却泄露着稚气的狡诈。
“好,我这就走开,你乖乖吃饭吧!”说罢,他转身走了出去。
他前脚刚跨出门口,秀妍便听见他彷佛恶作剧成功的孩子般哈哈大笑的声音。
第五章 酒后果然会乱性(1)
两日后,那群野马回到了楼家所属的河岸边,这回楼宇庆带人成功地将那匹相中的头马给套了回来。
那头马天性不驯狂傲,虽被绑着却不断人立而起及跺蹄、情绪极不稳定。
刚套回来的野马都是这样的,它们野惯了,难以接受被圈养的生活,得耐心地磨上好些时日才能慢慢习惯马场的生活。
除了定时定量地供应水及粮草,没人进场子去接近它。
从楼宇庆口中得知头马已经套回,伤势已经稳定下来的秀妍就迫不及待地赶至场子 场子内,头马被绑在树下,从它的动作可看出它非常紧张焦虑,当然也十分的愤怒。
“不能松开它吗?”她问一旁的楼宇庆。
“这是驯化的第一步。”他说,“我已经着人赶工在河岸边围出放养的场子,顺利的话过两天就能将它跟几匹母马拉到河岸边去。”
她点头,“白天放养,晚上圈养,也算是一种糖果加鞭子的教法。”
糖果加鞭子?他还真没听过这种说法,但他觉得很贴切。
“你脑子里总有些新奇又合理的东西。”他看着她,眼底有着欣赏。
“这是恭维吗?”她问。
“当然是恭维。”说着,他话锋一转,“你的伤好些了吗?”
她模模自己的后脑杓,一脸无奈,“这点伤真的不算什么,是你太大惊小怪了。”
他目光一凝,深深地注视着她,“你的事我都会小题大作、大惊小怪。”
迎上他率直又炽热的目光,她心头一阵狂悸。这话若不是单纯的打嘴炮,那就是告白了吧?
支希凤还说他看起来是个老粗呢!明明就是个撩妹高手。
话说她都几岁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怎么被他撩得心花怒放?为了不让他发现她脸红心跳又不知所措,她将脸别开,佯装没听见。
“如果你没有任何不适,想去跑跑马吗?”他问。
听见他说要跑马,她立刻将脸转了回来,生龙活虎地,“想!”
看她一脸兴奋,两眼发亮,像是被关了几十年的宫女终于可以出宫似的模样,他忍俊不住地一笑。
“我让人把松风跟白露拉来,咱们去瞧瞧围栏的进度如何。”他说。
她用力地点点头,兴高采烈地问:“我可以骑松风吗?”
“行。”他笑视着她,“你想骑我都行。”
“……”她愣住。
这句话,应该只是一种比喻,不是字面上的意思吧?
再怎么说他是个古代人,楼家虽不是书香门第,但也是规规矩矩的人家,他一个读圣贤书的少爷应该不会随随便便跟姑娘家开这种双关语的黄腔吧?
“你怎么了?”楼宇庆疑惑地看着她,“脸这么红?”
她陡地一惊,猛地用双手掩着脸颊。
该死!她脸颊好烫。
“我没事。”她转过身子,迈开步子,“快,我们骑马去!”
骑着松风,她跟着骑乘白露的楼宇庆往河岸的方向而去。
白露是匹一岁半的公马,稳定度及服从性都比松风好,但却不如松风强健壮硕,虽说亦是良骏一匹,但松风仍是楼家参加军马拣择的首选。
军马必须快速适应各种天气,当然也必须快速地驾驭各种地形,没有灵活的行动力及强健的脚力是无法应付战场上各种变化的。
她不控制松风的方向,而是任它选择自己想跑的路,快乐的马才会有好的效能。
松风跑到了距离楼家筑栏不远处的一个下坡处,步伐慢了下来,缓踱到和河边。
秀妍下马,轻抚着它的颈子,柔声问着:“渴了吧?”
楼宇庆下了马,也将白露拉到岸边饮水歇息。
一旁,秀妍一边抚模着松风的身躯一边温柔地跟它说话,看着她跟松风的互动,他不自觉地嘴角上扬。
她懂马,她爱马,而他……喜欢看着这样的她。
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又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已,秀妍有点害羞,“怎么一直看着我?我脸上有东西?”
他对着她温柔一笑,“我喜欢看着你。”
她一怔,脸儿一热。
怎么她觉得他今天一直在对她展开正面且强势的攻击?她深深地倒抽了一口气,强自镇定地问:“我有什么好看的?”
“是没什么好看的。”他唇角一勾,“但我就觉得喜欢。”
迎上他炽热的目光,她的心脏有种紧缩的感觉。可恶,她快招架不住了。
卞秀妍,快转移话题!她在心里喊着。
“对了!”她突然指着他的头,扯着嗓门问:“你为什么要理光头?”
他顿了一下,意识到她正想转移话题以求月兑身。
害羞了吧?也是,他是直接了些。
“这个啊……”他模模自己的光头,“要从这道疤说起。”
说着,他指着截断左眉的那道疤。
“四年前在驯马的过程中,马匹发狂失控,企图将我甩下马背,我抓着马脖子的时候头发跟强绳缠在一起,让我无法顺利从马背上滑下,试图挣月兑之时也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划了,左眉划出一道伤,血流如注……”他轻松地一笑,“在马场做事总是一身汗又一身脏,自从把三千烦恼丝剪去之后,一切都简单多了。”
“原来是这样……”
“怎么?”他笑睇着她,“你不喜欢顶上无毛的男人?”
“不会,其实挺性感的……欸?”糟了,她又说了什么?
他疑惑地看着她,“性……感是什么意思?”
“就是……率性。”她尴尬地,“很率性,很有魅力。”
他挑眉一笑,“看来不是坏事。”
她干笑着,但有点懊恼。
“育马是件复杂的事情。”他说,“为了将全副心思放在上头,我喜欢所有简单的事物,包括生活,还有……人。复杂的人会让生活变得复杂,所以我喜欢简单的人、不必费心猜测的人。”
说完,他目光一凝地注视着她。
他喜欢简单的、不必费心猜测的人,那不就跟她喜欢和动物相处一样吗?
“我曾经以为自己会娶一个简单的女人为妻,过着平淡无奇的生活,跟她生孩子,然后就这么过上一辈子……”他看着她,眼底有着一抹深意,“现在我却喜欢上一个复杂得不可思议的女人。”
迎上他那过分专注又炙热的眸光,她不自觉地深呼吸了一口气。
“我从没见过像她那样的女子……”他说着的时候,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毫不隐藏感情地注视着她,“她身上有着各种的不可思议,那些不可思议在别人眼里或许怪诞且教人难以接受,可我却莫名地着迷了。”
他说的是某个女子,可那炽热又霸道的目光却像两根钉子般打在她身上,她感觉到自己心跳加快,身体跟脑子都隐隐地发热。
他对着她露出那高深又迷人的一笑,“秀妍,我被有着多种样貌的你吸引,甚至深深地着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