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摇头,“原本该在我身上的伤,都在你身上了……”说着,她从被子的缝隙中伸出了手,轻轻地抓住他的手臂。
他的手臂不只有伤,还肿了起来,那是他去挡流木时受的伤,如果不是他,那块流木会打在她头上。
见她红着眼眶,他蹙眉一笑,“对我来说都是小伤,你别哭——”
话未说完,只见她抬起眼,热泪盈眶地望着他,他心口一抽。
“你别哭。”他急着伸出手,温暖的掌心覆着她的脸,“你哭,我会很为难的。”
她在他眼里看见了怜爱、疼惜、宠溺,还有……无措,他真的很为难,他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他说得一点都没错,他是个简单的人,不装不藏,脸上是什么,心里就是什么,她人生中第一次的“随心所欲”是用在这样的男人身上,那真是一点都不冤枉。
她从被子里伸出双手捧着他的脸,瞬间,被子自她身上滑落,那白皙无瑕的上身在他眼前一览无遗。
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欺近他,主动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他整个人一震,全身肌肉绷紧僵硬的同时却有一处正在发热。
他小心地轻推她的肩膀,羞赧地道:“现……现在?”
她眼神专注而坚定,“嗯。”
说完,她将他推倒在榻上,整个人跨坐在他身上。
她朝他趴了下来,柔软的酥胸压在他胸口。
他几乎快要窒息般的瞪大眼睛看着她,而她捧着他的脸,眼底燃着熊熊渴望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如果我说我现在很想要你,你会看轻我吗?”她轻声地问。
他倒抽了一口气,眼神坚定地,“不会,但是——”
“上次……”她打断了他,红着脸,娇怯却又笃定,“我醉得什么都忘记也感受不到,现在我想清楚的感觉你。”
他两只手做投降状,不敢碰触她的身体,因为他没把握自己在碰触她之后还能忍着。
“你感觉不到不是因为太醉,”他试着告诉她真相,“是因为什么事都没发生过。”
闻言,她愣住,睁着两只无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嗯?”
“那天晚上,我们并没有……”他涨红着脸,“真的没有。”
“怎么可能?”她发现自己的声线微微地颤抖,“我记得你在我身上……”
“我是,不过……”他尴尬又微带着懊恼,“我忍住了。”
她陡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你忍住?为什么?”
“因为我想珍惜你,我不想在你醉得一塌糊涂的时候占有你。”他说着,眼底有着羞赧,也有着温柔及宠溺。
“所以你、你还没碰过我,也没看过我的……”她说话的同时,不自觉地移开自己的身躯。
他眼里含羞,“今儿是第一次看见……”
他话才说完,她已经从他身上跳开,一把抓起被子将自己紧紧包住,背着他,她缩起身子,像是含羞草般。
太丢人了!真的糗大了!难怪她什么都感觉不到,原来他们什么都没做。
她明明是有过经验的人了,怎么会犯这么蠢的错误?
“秀妍……”
“你别过来!”她急喊,“我觉得太丢脸了。”
楼宇庆蹙眉一笑,悄悄地、小心地起身并移动,然后自她身后温柔地环抱住她。
她低着头,有点羞恼地挣了两下。
他不以为意,声线温柔和缓,“我们就这样等雨停吧!”
手持清香,她站在那被红色灯光笼罩着的月老像前。
这尊月老不算大,并未穿着绣着金丝、缝着珠饰的绸缎袍子,祂是泥塑的,身上的衣袍线条、图样及花纹,都是匠师以漆线勾勒堆叠,极具艺术价值。
听她大嫂说这尊月老本是木雕神像,经过数百年时日耗损,木胎已然月兑水变形,不堪使用,于是庙方请匠师以几近失传的“材胎土肉”工法重新修复,供人参拜。
古谚有云“一纸二土三木四石五金”,便是说明神像因原料及工法不同而产生的不同等第,排行越前面的原料,不仅是艺术价值越高,也表示入神越快越灵验。
有着虔诚信仰的大嫂在她跟李家骏分手后就一直嚷着要带她来拜这尊灵验的月老,她推辞敷衍了好些日子,终于还是来了。
尽管她不太相信这回事,可她大嫂一片真心诚意,她无法推却啊!看着眼前这尊月老,她忍不住想着,塑出这尊神像的匠师在工作的期间该不是都在喝酒吧?怎么她看着这尊月老,总觉得祂像是喝醉的老先生。
祂有着福气的狮鼻,红红的,眼睛眯眯地、茫茫地,像是喝了七分醉。
“崇真,你求好了没?等一下要记得掷篓拿红线喔!”大嫂走过来提醒着。
“嫂,你觉不觉得这尊月老好像喝醉了?”她问。
她大嫂瞪大眼睛,轻斥着,“别胡说,太没礼貌了。”
“你看祂脸好红,眼神还有点恍惚,老爸从前喝醉的时候也是这样……”
“唉唷!大小姐,我求你别胡说八道了,快拜托月老给你配个口适的男人吧!”
于是,在大嫂催促下,她跟月老许了个愿,“请给我一个自带光芒、不怕我锋芒毕露的男人吧!”
求完一转身,她大嫂不见了,四周漫着白茫茫的迷雾,伸手不见五指。
“嫂?”她惊慌地喊着、寻着,却没有人应她。
突然,在浓雾中伸出了一只手抓住了她,她陡地一震,吓得差点尖叫。
一张老先生的脸出现在她眼前,红通通地,那神情五官像是……像是神鑫上那尊笑咪咪的月老。
“老头子我给你选的人,还满意吗?”他问。
她的咽喉突然一紧,几乎快不能呼吸,一眨眼,老人家的脸消失在迷雾中,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正被一只手抓着——
“啊!”她惊呼一声,瞪大眼睛,眼前出现的是楼宇庆有点忧心的脸庞。
“作恶梦了?”他问。
她看看四周,他们仍在牧马小屋里,她身上也还裹着被子,外面很安静,天也已经微微亮了。
她摇摇头,“不是恶梦,是……”
刚才她梦见那个月老了。
老头子我给你选的人,还满意吗?
她忍不住地注视着眼前的楼宇庆,脑海里只浮现了两个字——满意。
“我刚才出去外面瞧过,雨停了,水也退了。”他温柔一笑,“我们彻夜未返,恐怕楼支两家人都急着找我们呢!”
他起身帮她将衣物全拿到她身边放着,“已经干了,穿上吧!我到外面等你。”
说完,他走了出去并带上门。
她穿衣着履后,走出牧马小屋。
大雨过后,空气香甜清新,昨天湍急如猛兽般的溪水也已恢复平静。
他们走了一段路回到石桥那边,只见对岸已有楼家马场的人正寻踪而来,看主子平安无事,原本忧心忡忡的他们一个个松了口气,绽开笑颜。
过了岸,骑上马,楼宇庆亲自将秀妍送回支府。
这是必须的,他把人家的闺女带出门,而且彻夜未归,总要好好给个解释及交代。
回到支府,支府上下也是闹哄哄地,见她归来,大伙儿七嘴八舌地追问着。
“姨父,姨母,”他恭谨地解释着,“昨日郊山突降大雨,溪水暴涨,我与卞姑娘在渡溪时不慎遭水冲走,只得在牧马小屋待上一晚,等到水位退了才能过溪,未能如时将卞姑娘送回,还请恕罪。”
听他这么一说,再看他头上的伤,支开文松了一口气,“平安就好,有劳你了。”
楼宇庆拱手揖敬,“晚辈府里还有要事,先行告辞。”
“慢走。”支开文吩咐一旁的仆人,“送楼少爷出去。”
楼宇庆再次作揖辞别,并深深地瞥了秀妍一眼,随后转身踏出厅外。
看着他离去,她突然胸口一揪,她的脑海里有着强烈的念头及渴望,她想跟他在一起,她想跟他走……
思忖着的同时,她迈出步子追出门外,并唤住了他。
“楼宇庆。”她连名带姓地叫他。
他停下脚步,转过身,脸上是温柔深情。“怎么了?”
“你……”她两只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一鼓作气地,“还想娶我吗?”
他毫不犹豫道:“当然。”
“那你什么时候来提亲?”她有点难为情地开口。
闻言,他陡地瞪大眼睛,像是怀疑自己听见了什么,回个神来,他咧嘴朗笑,爽脆地说道:“随后!”
像是迫不及待要将她成为自己的妻,也像是担心她会反悔般,楼宇庆一返家便向祖父及母亲禀报此事。
楼家做起事来风驰电掣,从提亲、交换婚书、下聘到成婚办宴,十日内便完成。
虽说是急急忙忙,却也不是急就章的胡办一番。
楼家从提亲开始便是大张旗鼓的,不只给支家做足面子,也是为了让无父无母、被支家收养十年的秀妍脸上有光。
楼家娶得慎重其事,支家也将秀妍嫁得风风光光。
虽说匆促,可支开文夫妇俩却是给她备了不少嫁妆,一点都不寒酸,赵娴还将自己妆奁里压箱的一对玳瑁镶金嵌珠龙凤镯以及一支赤金缠丝碧玺珠步摇送给她添妆。
楼家在府里席开三十桌,赴宴贺喜的全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其中还有不少官家的贵客低调隐身其中。
除了府里宴客,楼家更在通法寺设棚,连续三日施米济贫,深得推崇。
成亲当晚,位于楼府东侧、楼宇庆原本的居院里闹了一轮,喧扰热闹终于消停止息,只剩下一对新人。
喜房里,喜气温暖的烛光摇曳,两人坐在床沿,沉默无语,屋里屋外静悄悄地,两人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
楼宇庆伸出手去,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
“那些人应该都走光了吧?”她低声地问。
“我吩咐过谁也不准留下。”他说。
“所以……”她斜眼睇着他,“也没有那种听墙角的嬷嬷吧?”
“今晚这院里除了你就是我了。”他勾唇一笑,然后将她一把捞进怀里,重重地在她唇上亲了一记,声线低沉又带着暗示,“你想怎样就怎样。”
迎上他炽热地、满是渴望及期待的眸子,她动作敏捷地跨坐到他腿上,一把勾住他的脖子,捧着他的脸便是深深地一记长吻。
楼宇庆一点都不讨厌她的主动,甚至喜欢得不得了。
他就是喜欢她率直、喜欢她不装、喜欢她毫不隐藏那浓烈的渴望,能被心爱的女人如此渴望着,不只是幸福的事情,也是一种骄傲。
他不会无聊或庸人自扰到去思索未经人事的她为什么胆大到近乎放浪,他只想回应她,甚至是回馈她。
……
这是她多年来第一次睡得这么沉,沉到日上三竿,外头有人说话她都未曾发现,直到她肚子饿了。
她睁开眼睛,楼宇庆已不在身边,只听见外面隐隐约约有人说话走动的声响,但并不吵着她。
挪动有点疲软的身躯,看着锦被下全身果裎的自己,脑海中开始出现一幕幕跟他恩爱缠绵的画面……
她忍不住倒抽一口气,有种快不能呼吸的感觉,两腿之间的敏感带也隐隐地发烫着。这种余韵强烈、欲罢不能的感觉,她还是第一次有,想着,她感觉到自己的脸涨红着。
这时有人推门进来,她先是吓了一跳,当看清是楼宇庆时便羞赧地一笑。
楼宇庆手上端着一只银盘,盘上搁着一个汤盅、三个瓷皿及碗筷。“饿了吧?”他温柔笑视着她。
“嗯。”她点头,娇怯地,“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快正午了。”他说,“我叫厨房给你弄了女乃汤鸡脯,还有爆炒腰花、香酥肉、葱烧辣鱼片,先填个肚子吧!”
她坐起,抓着锦被盖在身上,疑怯不安地看着他,“我睡到现在没关系吧?”
“有什么关系?”他一笑,“若不是怕伤着你,我还想让你三天下不了床呢!”
她娇嗔着,“吹牛皮。”
他朝她眨了个眼,“你想试试是不是吹牛皮吗?”
“少不正经了。”她轻嗔着。
他搁下银盘,在床边坐下,然后伸出劲臂将她拥入怀中,低声道:“我在京城时很正经的,等回滋阳或兖州,你会知道我有多不正经。”
听出他的话中含意,她羞红着脸,却又莫名的期待。
“对了,送样东西给你。”说着,他从襟里抽出一本书册递给她。
她接过一看,竟是之前在滋阳老家时他送给她的元亨疗马集四卷中的夏卷。
“这是……夏卷?”
“嗯。”他颔首微笑,眼底竟满对她的爱意,“我给你找齐了。”
“谢谢!”她兴奋地捧着他的脸,献上了一吻,然后就迫不及待地翻了起来。
他蹙眉一笑,“别的女人收到珠宝首饰华服才会如此开心,你可真好取悦。”
“相伴之人不在好,而在合,礼物也是啊。”她说,“礼物不是贵在价格,而在价”
“所以……”他捧着她的小脸,使坏地一笑,“经过昨夜,你觉得我们合不合?”
她迎上他炽热的黑眸,毫不忸怩作态,“合,方方面面都合。”
他先是微顿,旋即眼底闪过一抹狡黠,“既然合,再来一回合,如何?”
她蹙眉轻啐一记,“你有没有人性,不能让我先填饱肚子吗?”他哈哈大笑。
第八章 新婚生活甜如蜜(2)
婚后第三日,楼宇庆给秀妍备了大礼,陪着她风光回门。
看恩人之女如今嫁得有情郎,支开文很是开心,说自己总算对得起恩人在天之灵,而楼宇庆也向支开文承诺自己定会好好珍惜善待秀妍,绝不让她受半点委屈。
支家上上下下都为秀妍开心,唯独周娘子母子二人见秀妍摇身一变成了楼家少夫人,心里极不是滋味。
可尽管不是滋味,如今秀妍的身分已不同往日,已然是他们碰不得也说不得的人了。
稍晚,楼宇庆说要介绍秀妍给自己的好兄弟认识,便带上了早早被他认作妹妹的小姨子支希凤一起前往南大街上的酒楼金阙楼。
他已在金阙楼订了厢房及酒席,他们抵达时受邀的客人已经在厢房候着他们。
进到厢房,只见一名身着暗绣银线云纹白袍,头上梳了一个俐落的髻并戴着白玉发冠的年轻男子倚窗而坐。
见他们进来,男子起身相迎——
“承先,久候了。”楼宇庆说。
“我也刚到不久。”男子面如冠玉,眉清目秀,身形瘦高且温文尔雅,声线温缓,目光和煦诚恳。
“这是内人卞秀妍。”楼宇庆为他介绍着,“旁边这位是支家小姐、我的妹妹支希凤。”
男子眼神诚恳且坚定地看着两人,拱手作揖,“在下邹承先。”
“邹公子有礼。”秀妍跟支希凤两人同时回礼。
秀妍猜想这位邹承先肯定不是寻常朋友,否则楼宇庆不会在婚宴之后又特地摆席宴请对方。
“坐吧!”楼宇庆说,“我刚才已经吩咐掌柜上酒菜了。”
不一会儿,酒菜陆续送进厢房来,一张方桌,四人各坐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