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以为过了这关的时候,没想到萧贵妃不顾面子,对她撂了狠话,“严婳熙,你要想想自己的身分,在救了陛下之前,你不过一平头百姓,如今你得陛下厚爱,景烨又喜欢你,本宫也不拆散你们,但以你的家世背景,本宫至多能接受景烨纳你为侧妃,如此你便该知足。”
严婳熙失笑,该说有进步吗?本来她可能连侍妾都当不了,现在萧贵妃竟然可接受她做侧妃了。
可莫说她原先就无法接受与其他女子共事一夫,如今爱已至此,她更看不了夏景烨抱着另一个女子的样子。
她不会因为爱他而容忍,然后因为这事而一点一滴消磨了她对夏景烨的爱,她宁可离得远远的,再也不看不听,那么夏景烨就永远是她心中那美好的样子。
可惜,萧贵妃这种古代女子,又身在后宫,是无法体会她的心情的吧!
“贵妃娘娘,婳熙也有尊严,我的夫君……只能有我一个妻子。”
萧贵妃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大概是因为震惊到了极点,她转而笑出声来,“本宫方才是听见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吧!你当景烨与你一样是一平头百姓?他是皇子,正妃、侧妃、侍妾想要就能纳进府里去,更别说他即将被陛下册立为太子,也就是将来的皇帝,后宫怎可能只有一人?”
是!这的确是严婳熙心里最担忧的,可她既然已经决定赌上一回,就不去白担那些心了,若有朝一日夏景烨真承受不了大臣逼婚的压力,至多……她自请离宫就是,凭她的医术,想迷昏人悄悄逃走,他防不胜防。
她知道这样残忍,但她承受的可不比他轻,他也不亏了。
萧贵妃没看出严婳熙的决心,还以为能威胁得了她,“你以为景烨会接受你的条件?又或者景烨现在同意了,你便以为他一辈子不会变?”
“贵妃娘娘,若殿下他变了,您又怎知道婳熙不会变呢?”
“如何变?难不成你可以不再喜欢景烨?”
“不爱殿下婳熙做不到,但离开殿下,婳熙还是做得到的。”
“够了!”
殿外传来了夏景烨的声音,萧贵妃看儿子一点体统也无,就这么闯了进来,当下也动怒了,“景烨!进母妃宫里竟不通报一声?”
“母妃,请您不要再逼婳熙了,您可知让她说出要离开儿臣的话,儿臣有多心痛?”
“那是她不够爱你。”
夏景烨宣示主权一般搂住严婳熙的腰间,严婳熙抬头看他,想着他跟着皇帝处理国事,要空出时间来这么一趟得花多少心思?她感动,便像小女子一般拉着他的衣袖,任由他为他们两人发言。
“母妃,或许母妃认可的爱是只要在父皇身边,您愿意牺牲一切,但儿臣与婳熙之间的爱,是我们只能拥有彼此,再也容不下第三个人介入。”
“景烨!你想气死母妃吗!”
“母妃,您这么疼爱儿臣,怎么舍得儿臣去娶不爱的女子?”
“母妃是为了你的未来着想,也没不让你娶她,本宫方才说了,要给她侧妃之位。”
“母妃,您还是不懂儿臣的心,儿臣不但要让婳熙当正妃,而且未来也不会有侧妃、侍妾,儿臣的地位是自己争取来的,是一刀一剑用战功立下来的,无须倚靠外威的势力。”
“你就不怕你如此忤逆本宫,本宫会对她做出什么事吗?”
“儿臣在此立誓,今生只娶婳熙一人,她若有意外,儿臣终生不娶。”
“我不许!”严婳熙听见他许这样的愿,着急地扯住了他,“殿下,我死了就管不着殿下了,若哪一日我不能在你身边陪伴、照顾了,殿下绝不能只守着我一人。”
“就算你不在了,你还是留在我这里,怎么忘?”夏景烨的手掌贴着自己心口,说出了最动人的情话。
萧贵妃满心愤怒,她顾忌着儿子的未来与利益,拥有一个出身尊贵的皇后是必要的,自己若不是没有好的家世背景,如何至今仍当不成皇后?陛下何须面对那么多为难?
“景烨,让严婳熙当你的侧妃已是我最大的让步,你们最好别连这个机会都糟蹋了。
此时,一名宫人入内禀报,说利百来转达皇帝的旨意。
萧贵妃虽然不解,但还是让人把利百给请了进来。
利百看着亲密靠在一起的夏景烨及严婳熙,面上尽是愁容,这一眼让夏景烨看得心惊,好像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贵妃娘娘、毅王殿下,陛下有旨,宣严大人晋见。”
“陛下见严大人有何事?”夏景烨没想到竟会与严婳熙有关,他心上笼罩着不祥的预感。
“还请严大人移步……到了正阳宫便知道了。”
严婳熙也觉得是发生什么大事了,她皱起眉心,想到了一个可能——
千万别是跟上回手术有关的事啊!
第十六章 来自敌人的报复(1)
乌鸦嘴!果然是乌鸦嘴!
当严婳熙来到正阳宫,看见几名太医站在殿阶之下,而朱同昌站在正中央时,她就有了猜测——
这个朱同昌大概是告发了她什么吧。
萧贵妃及夏景烨也来了,皇帝没不许他们入内,只是从阴沉的脸色看得出来,严婳熙怕是在劫难逃。
由于严婳熙并不藏私,所以即便她被破格晋用,倒也没引来太医们的嫉妒,毕竟太医的品秩不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她封了一个从四品,不代表其他人就少了一个从四品,晋升各凭本事。
而且严婳熙治好了皇帝,这些太医个个自叹弗如。
不过一样米养百样人,医署里十几个太医还有几十个官员,总有颗老鼠屎,而这颗老鼠屎就是朱同昌。
当严婳熙在医署里看见朱同昌后,她立刻想起自己在医考时受到的不平等待遇,她暗自调查了一下,发现朱同昌由毅州回来之后,跟医署里的人提到在毅州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妮子,自以为读了三天医书就可以通过医考,最后知道自己能力不及还想行贿,被他给阻止的故事。
说得朱同昌多么刚正不阿,然而严婳熙知道故事里的那个小妮子就是她,而朱同昌扭曲了整个故事。她也因此确定,是朱同昌抽掉了她的试卷,只因为她在许全面前让他下不来台。
事过境迁,她也没有存着什么报复之意,何况她现在是从四品太医,而朱同昌不过就是一六品小官,她自然没把他放在心上,所以也没对夏景烨说起这事,没想到却是在医署埋下了这颗隐雷。
严婳熙先前制作了几本讲义,透过雕版印刷,如今整个医署人手一本。
朱同昌就是由讲义中找到她曾写下的胆囊切除的经验,也不知怎么的,或许是想碰碰运气,竟然去查皇帝手术的相关资料。
看着那截发黑坏死的东西,朱同昌辨认不出,于是去找最熟悉体内脏器的人——仵作。
这一查果然让他查到了严婳熙的把柄,由皇帝身上切下来的根本不是什么坏疽,而是一截肠子。
切除了皇帝身上的器官,那是跟天塌下来一样大的事,朱同昌立刻去面圣了。
皇帝一听,自己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切下了身子的一部分,想想就头皮发麻,又召了几个太医来检视那段“坏疽”。
被朱同昌这么一闹,几个太医都猜出那真是皇帝的一小截肠子了,但实在不忍心严婳熙救人还得被降罪,也心疼这样一个人才被问罪,所以只表示自己学艺不精,真的看不出是坏疽还是肠子。
皇帝知道这些太医问不出什么,就让利百直接把严婳熙召来。
看着那个总是用和蔼慈祥的眼神看她的皇帝,现在双眸中尽是愤怒、脸色阴沉,她便知道自己连这未来公公都要变成无缘公公了……
“朱同昌,你这招报复真够狠的,就你这心性也能当大夫?你还是适合当官,而且是最不入流的那种政客。”
“现在是陛下在问你话,你不回答,胡乱攀扯什么?”
严婳熙不甘心啊!就算要她认栽,也得沾这个抓耙子一身泥,“你这庸医险些害了一个得羊角风的病人,被我纠正之后就怀恨在心,在医考时污叽我、抽了我的卷子,让我没能通过医考。如今我一蹦成了你的顶头上司,你心生不满,竟往死里找我的确,你这大男人心眼比我这小女子还要小。”
“严婳熙,别再浪费时间了,陛下问你话呢!”
看着那些太医看向朱同昌的眼神带着鄙夷,严婳熙稍稍满意了,她恭敬的向皇帝禀报,知道这劫是躲不过了,“启禀陛下,那的确不是坏疽,是一段肠子,名为阑尾。其实每一百人就大约会有七、八个人发生病变,算是一个常见的疾病,若将产生病变的地方切除,也无损于人体。”
见严婳熙最终还是说了实话,夏景烨连忙回禀,“父皇,这件事是儿臣作的主,婳熙由少太医的话推断父皇应是得了盲肠炎,需切除才能保命,但父皇知道,即便只是开月复,母妃及太医就都劝阻了,若要切除肠子,那更不可能让父皇接受手术。可为了保住父皇的命,儿臣不得不让婳熙骗父皇、骗母妃、骗太医。”
“景烨,你就这么维护她,还要替她顶罪?”萧贵妃知道皇帝在气头上,严婳熙死了便罢,但她的儿子可不能死。
“母妃,这不是顶罪,这是事实。”
“你说是事实,你让她说谎她便说谎吗?”
“母妃,婳熙是医者,医者救死扶伤,她明知道有方法可以救父皇,却可能因为一个说法而让父皇放弃这个方法,那么她当然会配合我说这个善意的谎言,父皇也的确因此而月兑离了危险不是吗?”
几名太医虽然偷偷点了头,但看皇帝及萧贵妃正在气头上,没人敢为严婳熙多说一句。
皇帝当然气愤,他全然的相信严婳熙,任由她在自己身上下了会令他失去意识的药,而她竟然在他肚子里胡搞一通,切了他一段肠子?
若她有异心,切的不是肠子而是其他的呢?
皇帝如今气的已不只是自己被切了一段肠子而已,而是他竟然是不知情的,这个疙瘩梗在心头,怎么也抹不去。
“严婳熙,既然你供认不讳,那就以欺君之罪定论,来人,将严婳熙打入天牢。”
“父皇!”
“够了!景烨,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忙吗?太子的册封大典就是明日,你该去好好准备。”
严婳熙被带走时,脸上没有一丝惧怕之色,她的确没想过有一天会救人救到反而害了自己,但上辈子身为外科医生,倒是没少听到这种倒霉事。
“景烨,够了,别说了,先顾好你自己。”
“婳熙……”
“其实手术对医者来说,最大的后遗症往往不是伤口发炎或术后感染,而是病患。我曾听前辈说过,他在手术前告知病患,不开月复则无法知道肿瘤是良性或恶性,而开月复之后若发现肿瘤是良性的,那就无须进行切除。结果开月复之后确认肿瘤是良性,病患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却是愤而向前辈提起告诉,说前辈让他白白挨了一刀……”
“婳熙,可你是无辜的。”
“听天由命吧,我既然当初答应了帮你,就不是没想过有这一天。”
看着严婳熙被带走,夏景烨怎能不焦急,明明就是他的主意,她只是配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皇帝定罪,“父皇,这真是儿臣的主意。”
“景烨,莫要再说!”皇帝拂袖而去。
萧贵妃眼见皇帝气得浑身发抖,怎么放得下心,立刻跟上去服侍。
几名太医这才敢站起身,对着朱同昌满心不屑,“朱大人,很有本事嘛!”
看几名太医都一脸鄙夷地看着自己,朱同昌在严婳熙身上得到的报复快意消失无踪。
“我们以后可得小心一点,千万别得罪朱大人,否则严大人的下场就是我们的命运。”
几名太医向夏景烨一躬身后告辞离开,没再多给朱同昌一眼。
跪在地上的朱同昌站了起来,不敢看夏景烨,行了一礼后便告退。
夏景烨看着皇帝消失的方向,一时不知该怎么拯救所爱。
天,落下滂沱大雨,为夏景烨流下他无法落下的眼泪。他跪在正阳宫外,祈求皇帝网开一面,放严婳熙一条生路。
皇帝为此动怒,册封太子一事遭到搁置。
萧贵妃急了,亲自去劝了夏景烨几回,他都没有改变主意,想跪到皇帝同意饶了严婳熙为止。
一道身影让利百领着,走进正阳宫,夏景烨与他打了个照面,是许全。
夏景烨松了口气,虽然发髻被雨水打散,身上的衣裳湿透了,狼狈的沾黏在身上,但他笑了。
许全无奈,笑问着夏景烨,“殿下,既然找了草民帮忙,又为何要跪在这里?”
“我不跪,怕父皇早就下令处决婳熙了,而我一跪,父王顾念我,便会犹豫是否下旨,而我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时间。”
“草民是刚好进京来,否则从毅州前来,殿下怕是得在这里跪上半个月,也不知道陛下是不是能让严大人拖过半个月。”
“所以,婳熙命不该绝不是吗?”
“殿下啊……真不知该说是倔强还是执着。”
“有劳许老了,婳熙的性命就靠许老来救了。”
“救她的不是草民,而是殿下。”许全对夏景烨一揖,跟着利百往宫里去了。
许全这回进京本是拜访旧友,因夏景烨一直让人照看着许全,所以一得知他要进京,就自发的表示可以护送他。
夏景烨除了让护送的人好生照料许全之外,还帮许全在京里找到落脚的地方,并打算安排许全进宫一趟,让皇帝及许全叙叙旧。
后来发生了严婳熙这事,夏景烨的求情虽然让皇帝犹豫,但却没能让他下旨饶了严婳熙。夏景烨左思右想,直到接到属下传回的讯息,说许全三日内进京,这才有了想法。
他让下属去与许全的车队会合,详细说了严婳熙的事,请求许全进宫为严婳熙说情,而自己则到正阳宫前下跪请罪。
许全进入正阳宫时,正看见皇帝扶着额、皱着眉,正要下跪行礼时,皇帝免了礼让他起。
“许全,都这么多年了,你居然才想到来见朕啊!”
皇帝的神色看不出异样,因为夏景烨早早就安排了让许全进宫面圣,避免让皇帝误以他是为了给严婳熙求情才进宫的。
“草民这不是常年住在毅州,就没进过京吗?如今一进京便立刻请毅王殿下帮忙安排进宫面圣了。”
“这回你来,朕十分开心,稍后设宴给你接风洗尘。”
“陛下说着开心,但草民怎见陛下反而愁着一张脸?”
“你进来时没见到跪在外头的人?”
“草民看见毅王跪在外头,正不解着,又不知当不当问。”
“还不是为了一名女子,那女子之前为朕做手术时犯了些事,这不,正为她求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