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匠心小财女(下) 第10页

作者:春野樱

“还忍得住。”天笑虽皴着眉头,却还是挤出笑容。

“这手稍微抬高一点……”董濡说着的时候,眼尾余光瞥见天笑髻上的一支金簪。

她的发上不只一支簪子,还有两支钗及漂亮的绢花,可董濡却只看见那支金簪,那支熟悉却又许久不见的掌中明珠金簪。

“老天爷……”她忍不住一声惊呼,眼眶瞬间湿热。

听见她的惊呼,刘氏跟天笑都疑惑地看着她。

她瞠瞪着双眼定定地望着天笑的脸庞,唇片微微张合,像是要说什么又说不出口。

这时,卫大夫进来,不熟医事的董凄退到一边,留下刘氏在一旁协助卫大夫帮天笑止血包紮。

董凄脑袋一片空白,脸上也是苍白。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支掌中明珠,那是她的长女景熙出生后,世鼎命人打造的。

世人皆羡慕世鼎能得圣宠,有今时今日的崇高地位及特权享受,可他们不知道为了助长平帝夺回政权,他付出了多少代价。

世鼎与长平帝交好,是先皇后赵氏的眼中钉。当年他带着一家子驻守西北城池,赵氏为了铲除异己,以加官晋爵为诱,唆使其部下叛变。

世鼎带着妻妾儿女一路南下,妻与子在逃亡时便遭杀害,他带着她及残余的几名部属继续南逃。

多年来她一直未被扶正,正是因为与世鼎协议好,为感念先夫人,保留其位置留个念想。

当他们自觉已行至末路时,为保年仅两个月大的幼女一命,便将她及掌中明珠金簪置入一木盆中放水流走。

没想到不久后,长平帝的援兵来到并为他们解围,他们再回头去寻孩子,却毫无所获。

这么一年一年过去,他们早已放弃了与孩子重逢的希望,只盼着她在这世上的某处安好。

那彷佛已是上辈子的事,却总是扎着她的心。而现在,那支金簪竟在天笑的发上?

老天爷,是她吗?早已放弃的希冀及盼望突然出现在眼前,教董凄一时之间慌了,甚至是怕了。

如果不是呢?他们的景熙是否安好的被从河里捞起?会不会其实已葬身河里,簪子只是被渔人所拾变卖,或是捡到景熙的人为了生计将簪子变卖而辗转落到天笑手中?

捡漏是天笑的爱好、亦是她工作的一环,那是她在捡漏时意外所得的吗?她……她是他们的景熙吗?如若不是,景熙在哪里?

想到这儿,她已泪如雨下。

这时,卫大夫跟刘氏已将天笑的伤处置妥当,一转身回头,看见她泪流满面,神情悲伤惶惧,不禁一震。

“姨娘,您这是……”卫大夫疑惑。

董溪倒抽了一口气,优雅轻缓地抹去眼泪,“卫大夫,可否请你们先出去,暂时不要让人进来?”

卫大夫夫妻俩感到不解,但还是点点头,离开了内室。

董凄不寻常的言行及反应让天笑莫名地感到不安,她嗫嚅道:“姨娘,您……”

董澪走到床边,双眼专注地深视着她,“天笑,我问你一件事。”

“呃,好。”天笑木木地点了点下巴。

“你爹娘是何人?”她问。

天笑讷讷地道:“我……我不知道,我是爷爷从河里捞起来的。”

听天笑这么说,董凄抽了一口气,神情激动地捣着嘴。她怕自己尖叫,怕自己哭出声音来。

“孩子,”董凄声线颤抖,“我再问你,你头上那支金簪是怎么来的?”

天笑先是一顿,然后狐疑地看着她。从没有人问起这支簪子,而董濡问了,难道她知道这支簪子的主人是谁?

“这支金簪是我襁褓之中的物品。”天笑秀眉一拧,“姨娘,您似乎知道这支金簪的——”

“我知道。”董溪强忍着的泪水在此时完全溃堤,“这支金簪是侯爷为我们初生的女儿景熙打造的掌中明珠金簪。”

天笑呆住,两眼发直,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女儿?这簪子是他们为女儿打造的?她指的是那个已经“失去”的女儿吗?那么……他们是“向天笑”的亲爹娘?

欧买尬!她真的差点要这么惊呼出口了,向天笑是流落民间的侯门千金?

“老天爷垂怜,我跟侯爷本已经不再希冀了,没想到……”董澪眼底有着各种复杂的情绪,几度伸出手像是要碰触她,却又将手抽回,“景熙,你是我们的景熙……”说着,她捣着脸低头哭泣。

天笑一时之间慌了,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只能怔怔地看着她哭泣。

她的伤口本来是很痛的,可现在……她感觉不到痛了。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进来,是俞景岚。

见母亲在哭泣,她也懵了,怯怯地走过来,“母亲,您这是怎么了?外头大家都在问天笑姊姊的情况呢!”说着,她一脸迷惘地看着坐在床上的天笑。

天笑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对着她傻笑。

俞景岚都糊涂了,歪着头,一脸娇憨地问:“到底是怎么了?”

董溪稍稍平复,调整了呼吸,“岚儿,你出去将你父亲请进来,烦请舒家人再稍候。”

“……是。”俞景岚虽是满头满脸的疑惑,还是听话地走了出去。

内室中,俞世鼎手持着那支掌中明珠金簪,沉默不语。

身经百战的他此时手抖心跳,紧张不已。

董濡、俞景岚及天笑也不知所措,没有人知道此时该说什么。

他已经从董澪口中知道天笑便是他们当年放水流走的女儿,他是欢喜的,是感激的,可是失而复得的感觉太强烈、太巨大、太难以承受,以至于他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

一旁,知道自己口中喊着的“天笑姊姊”便是在自己出生前便丢失的姊姊,俞景岚是欢喜的,她一点都不担心有人跟她争夺父母的宠爱。

这么多年来,母亲在用宠爱的眼神看着她时,偶尔会在眸底深处闪过悲伤。她知道母亲想着那个女儿,而她心疼着这样的母亲。

如今母亲心心念念着的女儿出现了,她再也不会看见母亲眼底那藏都藏不住、不管有多少的欢乐浸婬着也无法平抚的悲伤。

她十分的欢喜,恨不得现在就夺门而出,昭告天下他们寻着姊姊俞景熙了。

“父亲……”终于,她软软地喊着,“您说话呀。”

俞世鼎回过神,用温煦的眼神看着她,蹙眉苦笑,“爹一时之间真不知说什么好……”说着,他立刻转头望向天笑,“孩子,爹是欢喜的,只是一切来得突然,一时之间就……”他怕天笑以为他不想与她相认,急忙解释着。

天笑摇头,释然一笑,“我明白,我现在也……很乱。”

俞世鼎稍稍安心,“你能理解便好,这些年……你受苦了。”

“不苦。”她说:“爷爷很疼爱我,虽然我们的生活并不富裕,但他总是竭尽所能地照顾我。”

“是吗?”俞世鼎微微点头,“那太好了,我要好好答谢他对你的教养之恩。”

“天……景熙,”董凄伸手轻轻的握住天笑的手,“你回来跟我们生活吧!顺道把向老爷子接来,让我们报答他。”

天笑微顿,若有所思。

见状,董漥秀眉一拧,担忧地问:“怎么?你不乐意?”

“姨……”她本来还想叫董澪一声姨娘,但一顿,又改口,“母亲,我在外面生活惯了,侯府的生活不适合我。”

听她喊自己一声母亲,董濡当然欢喜,可再听她说不想回侯府生活,不觉又蹙起眉头,“我们不会要求你什么的。”

“母亲,”天笑笑叹一记,反手握住她的手,“进了侯府,我便不再是向天笑,一言一行都受到规范,许多我从前能做的事都不能做,甚至从前能作的梦也不能作了。”

闻言,董濡不解,“梦?”

“我的金工事业刚起步,我不想放弃。”她说:“而且我过惯了自由自在的生活,爷爷也是,若我们进了侯府,那无疑是将我们关进笼子,我想……爷爷也不会希望过这样的生活。”

“可是你是俞家、是我们的女儿呀!”董濡有点激动,她好不容易寻回女儿,只想把女儿好好养在身边,弥补这十多年来的缺憾。

“父亲,母亲……”天笑看着他们夫妻俩,平心静气地道:“如若我因为寻回您们,却丢失我现在拥有的一切而不再快乐、不再欢笑的话,您们愿意吗?”

“这……我不懂……”董溪摇摇头,“为什么你将不再快乐、不再欢笑呢?”

“当我的身分从向天笑变成俞景熙,属于向天笑的一切也将离开我。”她说:“我不能做我喜欢的事,也不能爱我想爱的人。”

听着,俞世鼎彷佛明白了什么,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语气和缓,“你跟舒家的大少爷是——”

“是的。”她笑着打断了他,“父亲,我与舒海澄情投意合,若无意外,我会嫁他为妻。”

她这么一说,董凄明了了。

若她是俞景熙,是宁侯的女儿,那么她的婚事便不再随心所欲。她的对象不能是贩夫走卒,就算是富甲一方的商贾也不行。

“请父亲母亲成全女儿。”天笑语带央求。

“这……”董澪内心纠结且挣扎,“可是我们好不容易寻回你,怎能还让你……”

“母亲,我住得很近啊!”她用力地握了握董溪的手,安慰着她,“我们在同一座城里,我随时能来看您,您也随时能来看我,不管我是不是拥有『宁侯长女』的身分,我都是您们的女儿,不是吗?”

第十八章  奋不顾身抢搭救(2)

她说的有理,董澪反驳不了。

“侯爷,您觉得……”董澪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望向俞世鼎,让他定夺。

俞世鼎沉吟片刻,长长地叹了一气,“溪,随了她吧!能寻回她,老天爷已待我们不薄,我们不该贪心。”

“可是……”董澪眼底闪着泪光,一脸不甘心。

“母亲,”一旁的俞景岚伸过手来,与姊姊各握着母亲的一只手,“父亲说得极是,咱们不该剥夺姊姊原本的生活。”

董凄眉心一皱,“景岚,连你也……”

俞景岚脸上是一记甜笑,“姊姊住在哪儿都是我们家的人,不是吗?”

听见年纪约莫只是国高中生的俞景岚这么说,天笑既惊又喜,“妹妹……”

“姊姊,我一直很喜欢你的笑声及欢颜,我不希望那样的光芒在你眼里消失不见。”俞景岚说着不知想起什么,语带促狭,“母亲,您想想,姊姊若嫁给舒家大少,离娘家有多近呀!如若她归籍,如今又是适婚之龄,哪天圣上赐婚,都不知要嫁到多远的地方去呢!”听俞景岚这么一说,董凄恍然。

“您再想想,姊姊能过上她想要的生活,您又能常常看到姊姊,这有什么不好?她归不归籍、进不进府,也不是多么要紧的事了。”俞景岚说。

“景岚说得极对。”俞世鼎温柔一笑,轻轻地拍抚着董濡的背,“我们做父母的不都希望孩子幸福快乐吗?不管名叫天笑还是景熙,她都是我们的孩子。”

董汉被丈夫及小女儿说服了,边拭着泪,边点头答应,“好吧,好吧。”她眼神慈爱地注视着天笑,“既然你心意已定,为娘的就不逼你了,只希望你日后常往侯府走动,让为娘的一解相思之苦。”

天笑点头,笑视着她,“母亲放心,女儿一定会常回来蹭饭讨爱的。”

此话说完,一家四口相视而笑。

之后,天笑在俞景岚的搀扶下终于走了出去。

外面焦急等着的舒家人一见她出现,一个个挨了上去。虽然他们都好奇侯爷一家三口跟天笑究竟在里面聊什么,但此时他们更在乎着她的伤势。

先说话的是李云珠,她牵着受到惊吓的明煦上前,两眼湿热,满怀感激地看着她,“天笑,真是谢谢你,你是我们舒家的恩人,若不是你,煦儿他……”

“夫人别放在心上,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天笑说着眼一垂,看着因为受惊而很安静的明煦。

其实她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伤势,她担心的是明煦。他还是个三岁的孩子,她不想他心里有任何的阴影。

伸出手,她轻模着明煦可爱的小脸蛋,“明煦怕吗?”

明煦怯怯地看着她,点点头,两颗圆圆的眼睛隐含着泪光。

“怕什么?”她问。

明煦抽噎了一下,“娘……娘弄得我好疼……”

“明煦,”天笑蹲了下来,双眼与他的眼睛平视着,温柔又坚定地道:“你娘她不是故意弄疼你的。”

听见她这么对明煦说,所有人都一怔,疑惑地看着她。

“娘她……她掐得我好疼。”明煦天真地翻起袖子,给她看自己的擦伤跟抓伤。

天笑轻轻地往他的手上吹了吹,说道:“明煦,别生你娘的气,她生了心病,无法控制自己,才会不小心伤了你。”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感到惊讶,在惊讶之余又对她投以敬佩及崇拜的眼光。

“是真的吗?”明煦问。

“当然是真的。”她说:“不然你问你祖母,或问你爹爹。”

明煦天真地抬头看着牵着他手的李云珠。

李云珠眼眶里有着泪,笑着点点头,“是呀,煦儿,你娘不是存心伤你,她患了心病,现在要到一个安静的地方去治病。”

明煦听着点点头。

“明煦可以原谅你娘吗?”天笑问他。

他用力地点点头,“好,煦儿不怪也不怕娘了。”

“乖孩子。”天笑模模他的头后想站起来,却有点乏力。

一旁的舒海澄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伸手扶住了她。

舒士安趋前向俞世鼎恭谨一揖,言语中充满歉意,“我舒家人在侯爷寿宴上闹出这等事来,小民真是万分惶恐,还望侯爷——”

话未说完,俞世鼎已伸手扶了他的手,“舒老爷言重,平安就好,平安就好。”

“谢侯爷恩典。”舒士安又恭敬且感激地弯腰一揖。

“景……天笑她受了惊也受了伤,还是赶紧将她送回家里休养吧!”俞世鼎说着,慈爱的眼神落在天笑脸上,“天笑,稍晚我会着人给你送去金创药,内服外用皆有。”

“谢谢侯爷厚爱。”天笑给他一记心照不宣的微笑。

侯府派了一辆车让舒海澄亲自送天笑回家,车厢里,舒海澄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她则是将头靠着他的肩。

侯府的车四平八稳,晃动的幅度极小,减轻了她的疼痛感。

“天笑,谢谢你。”他低头在她发上轻吻一记,“谢谢你救了明煦,也谢谢你对他说了那些话。”

“没什么,我只是想保护他的身,还有他的……心。”她温柔一笑,“我不要他觉得他娘是坏人。”

舒海澄将头轻轻地靠着她的头,话声低沉温煦,“我明白,所以我更感谢你也更崇拜你了。”

“崇拜?”她微微蹙眉,“真的?”

“真的。”他肯定地道:“你真是个不得了的女子,不仅怀才,还有一颗正直良善且温柔的心,我是打从心里崇拜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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