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里,姑娘在这里丢的,她的马车还在那儿呢!”红杏指着路边一辆孤伶伶的小马车,上头的马已然不见,只剩一个马车厢,都不知是被趁乱牵走还是自个儿跑了。
锦琛上去问了衙役马车的情况,发现在衙役来之前马车就是现在这样子了。如今线索全断,他内心焦急,却又不知从何调查起。要是有衣向华在身边,她约莫又会拿出什么植物来帮他了吧……
等等!植物!由于锦琛的目光一直在马车上梭巡,突然发现马车旁的一株枣树结满了枣子,正常的树枝都该好好的往上长,偏偏它突兀的岔出了一根枝干,指向了北边崇文门的方向。
这怎么看怎么古怪,锦琛上前抬手模了模那枝干,忍不住说道:“你若是在指引我华儿的方向,就给个反应提示我一番。”
话才说完,一颗枣子不偏不倚的落在了锦琛头上。
于是他不再迟疑,飞身上马,朝着后头的人说道:“有线索了,跟我来!”
何大人等人也连忙上马跟随在后,锦琛一马当先进了崇文门,入了内城后他的速度并没有加快,反而放慢了下来,左顾右盼地看着四周。
何大人一脸纳闷,不由策马上前问道:“你这是……”
“找到了!”锦琛正是在寻线索,才过了东单牌楼,到了东马市附近,果然又让他看到路边人家门墙上的爬墙虎,竟隐隐约约的排成了一个箭形,指向西面。
“这里!”他二话不说拐弯直行,然后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线索。有了经验之后,他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先是在大佛寺看到了整丛长歪的蒲苇指向了京兆府,而后又在京兆府前看到荆芥草的花穗指向西北,最神奇的是连路边结实累累的麦田,其中一畦麦子歪的方向,还可以与其他田畦里的麦子不同,朝向了南边。
最后,锦琛的马匹停在了汝阳王府的大门前。
居然是这个地方……他幽幽看着墙上的紫藤花,紫色的花穗垂坠而下,犹如水瀑般梦幻。这种花他在驰江镇的衣家看过,只会在春天开花,花期甚短仅有半月,如今正值盛夏,转眼便要入秋,汝阳王府墙上的紫藤花居然全数盛放,这令他的心直直往下沉。
“人在里面!”锦琛沉声道。
他已然见识过衣向华与植物的神奇联系,太多的巧合让他坚信,这些植物必然是在引导他去救她,植物反花期而行必然有害,这些盛开的紫藤,是不是正为了衣向华绽放着最后的光采?
但何大人却半信半疑。“你确定?”
“我确定。”锦琛凝视着汝阳王府的大门,要不是多年来的经验告诉他必须冷静,他早已经冲进去了。
何大人不由迟疑起来,要是有凭有据,他早就带着锦琛敲门进王府找人了,不过眼下只是凭锦琛的……该说是直觉?若就这样闯进去,成功的话大功一件,说不定还能揭发什么阴谋,失败的话那可是不得了了。
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锦琛,瞧他那坚定的眼神,看来无论如何他都会拼这一遭。想到自己年轻时也是意气风发,年纪长了却变得畏首畏尾,何大人眼睛一眯,把心一横。
“壮心未与年俱老,死去犹能做鬼雄!老子真不信汝阳王府是什么龙潭虎穴,就陪你走这一回吧!”
何大人与锦琛既决定硬闯汝阳王府,自然不会就这些人便傻兮兮的冲进去。他们特地去大理寺调人,还向秦放借了兵,那秦放一听有如此刺激的事,自然又不管不顾的亲自领兵来了。
这回秦放不仅带了自己的人,还动用他的关系调来其他战兵营的兄弟,再加上何大人的兵力,双方加起来共一千五百人的军队,别说围个汝阳王府,灭了汝阳王府都够了。
于是锦琛先礼后兵,率先去敲开了汝阳王府的大门,想不到里面的门房直接一句汝阳王不见客,连门都不开便回绝了锦琛。
第二次换何大人上,直接用大理寺卿的名义,说要请汝阳王协助调查一个案子,想不到这次里头的门房直接连应都不应了。
“好个汝阳王,老子正愁没法儿进去,你倒是给了个梯子。”他代表大理寺前来,那是皇帝的颜面,汝阳王连皇帝的面子都不给,这不是蔑视皇权还是什么?更别说汝阳王只是个落魄的异姓王,还不是正格的天潢贵胄呢!
何大人都要气笑了,也不说什么客气话,直接派了个嗓门大的朝里头吼道:“大理寺查案,若不配合我们便要闯进去了!”
门房终于有声音了,却是比他们还强硬。“汝阳王府乃私人重地,擅闯者死!”
“哼!还不知是你死还是我死!”何大人举起一只手,“给我撞开门。”
于是大理寺的人动了,他们带来了破门的杵,直接朝着大门擂了下去,汝阳王府的门虽厚,却也挡不住几名大汉这般撞击,没几下大门便被撞开。
何大人与锦琛的人随即冲了进去,不过寥寥几百人,秦放带的千余人则是围住了汝阳王府。他们以为如此汝阳王总该出来的,想不到何大人与锦琛的兵才冲过王府的影壁,却反被王府的侍卫所包围。
锦琛一见就知道情况不对了,因为包围他们的军队,绝对远超过汝阳王府该有的编制,而且甲胄刀枪齐全。
他不由冷声道:“万岁赐汝阳王护卫军八千余人,留守领地开封府。如今汝阳王留居京师,万岁赐汝阳王府京师护卫五百人,就算加上出行仪仗四百余人,这王府的护卫军也不应超过千人!汝阳王是想做什么?”
领头的将领并不理会锦琛的质问,只是木然地说道:“擅入汝阳王府者死!”
看来这一战是免不了了,幸好他们早有准备,锦琛冷哼一声,放出信号,外头秦放的军队便冲了进来。
汝阳王府的人并不给锦琛及何大人继续质问的机会,见外头居然还有布置,便不顾一切的杀了上去,幸而秦放来得很快,两边瞬间战在一起,打得昏天暗地。
那汝阳王府的护卫军显然是受过严格的训练,无论是招式或武器规格,走的都是正规军队那一套,甚至还会摆小型战阵,与守卫王府该有的路数完全不同。
不过锦琛等人也不是省油的灯,先不说秦放便是一路杀出来的军功,锦琛与何大人也都是亲自带兵历练过的,尤其汝阳王府并不是一个适合大阵队厮杀的地方,即便王府有着人数优势,亦是很快的败下阵来。
没多久,锦琛的人就控制住了战局,他将指挥的工作交给何大人后,自己带着余不凡、高天进等数人,直往汝阳王府深处冲去,欲寻衣向华的踪影。
“这汝阳王府占地辽阔,亭台楼阁百余处,还不算假山树林等能藏人的地方,我们是否分头去寻……”余不凡一见到府里那辽阔的湖光水色,便有些怔然,忍不住提出建议。
锦琛却一口否决。“不用。分开来我们势单力薄,容易被分而歼之,趁着王府的武力大部分被牵制在前院,我们要尽快找到人……我有办法。”
其实他的办法很傻,就是看汝阳王府的植物配不配合,愿不愿替他找出衣向华。不过汝阳王府花团锦簇,万紫千红,一下子要看出植物哪里不对劲,对眼力可是个大大的考验。
想不到锦琛还没看出来,倒是高天进这个一向鲁莽的武夫道出了古怪之处。
“这王府的枫树还真有趣,大热天的就转红,这秋天还没到了……”
锦琛心头一震,朝着高天进说的方向看去,那里有一大片枫林,果然有些枫树转红了,因为不是每一株都红,反而像是指引出了一条道路,蜿蜒地弯向了家眷住的内院。
“走!跟着树走!”锦琛一马当先的冲了过去。
其他人一下还弄不清什么叫跟着树走,但看着锦琛行走的路线,也渐渐的品出了一些味道。
虽然他们不懂为什么这样走能找到衣向华,不过习惯了服从锦琛的命令,他们也毫不犹豫地跟了上去。
经过了几个院子,还穿过了不下数十处屋宇,引起汝阳王汝内院的家眷及下人无数次惊叫,还有掀翻了数十名长工及侍卫,锦琛等人最后闯到了屋子最后端的一整排后罩房,
这里被王府用来当仓库或柴房使用。
锦琛几乎是毫不犹豫地站在墙上唯一被月季花缠绕的那一间房前,伸出长腿一踹——
他以为自己会见到衣向华被绑成个粽子,或是哭得惨兮兮的,一见到他就害怕得扑上来,然而当他看清了这间房里的情况,忍不住挑了挑眉,所有怜惜心疼的话全卡在了喉头。
这是间废弃的花房,因为汝阳王府爱开赏花会,养了诸如牡丹、菊花、兰花等等名贵花卉,但这些花过了花期后就没价值了,汝阳王府便会将那些盆栽移到这间房里弃置,等着花匠前来将花盆清理干净。
而锦琛看到的就是一幅百花争艳的景象,那些该开和不该开的花全开了,衣向华端坐在其中犹如花中仙子,偶尔模模这朵花,瞧瞧那朵花,不知道的还以为汝阳王府是请她来赏花的。
就在他傻眼之时,衣向华注意到他了,娇笑道:“锦琛,我等你好久了。你怎么这副表情,我以为你很乐意来救我?”
那声音娇滴滴,软绵绵,还带了丝撒娇,让锦琛听得心痒痒的,但她的惬意着实令他感到英雄气短。“我怎知你竟然不怕的。”
“你希望我怕吗?”衣向华笑得灿烂,“你忘了,只要有植物的地方,他们就伤不了我,更别说他们把我扔在这里,一整间的花啊!我想无聊点都不成。”
“看来我是自做多情了……”他也想起她那一院子植物的剽悍,不由面上讷然。
英雄救美人弄得好像英雄闯空门,衣向华随即反应过来他这是失落呢!
她站了起来,直直朝他走过去,踮起脚轻轻在他唇畔亲了一下。
“看到你来,我很高兴。”
锦琛原本有些失望的心情,瞬间飞扬起来,笑得像傻子似的,一张俊脸也涨得有些红。
“外面……外面有人呢……”在他的兄弟面前,他一向稳重冷静,但一碰到她马上变成一副怂样,这种变化他可不想让外人见到。
衣向华却是轻笑一声。“他们忙着抓人,没空理我们。”
抓人?锦琛不解地回头走了出去,果然看到余不凡与高天进制住了一个女子,那女子披头散发,不断挣扎着,却狼狈地被压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她是谁?”锦琛不解地问。
那女子听到他的声音,猛地一个抬头,用着通红的眼看了过来。“锦琛!是我啊!我是褚婠……”
余不凡解释道:“汝阳王之女似是想趁乱来解决衣姑娘,还拿着刀呢!幸好我们先找到人了,她后头才上来,恰好被我们逮个正着。”
锦琛随即面无表情地道:“绑起来带回去。”
余不凡得令,与高天进两人也不管她之前是如何的金枝玉叶,拿起绳索便像缅猪仔似的将她细起来。
褚婠死死地瞪着锦琛,哭叫道:“不关我的事,父王的事情我不知道,你们不要抓我……锦琛,我们有过婚约,难道你一点也不念旧情吗……”
“他们不说我都认不出你是谁,谁与你有旧情。”锦琛嗤了一声。
褚婠这下真的被伤到了,她是真心喜欢锦琛,还因为母亲去退亲与双亲大吵一架,他竟说他不认识她?“你不知道我心仪你很久了吗?”
“干我屁事!”锦琛只是冷冷地飙了粗口。“我喜欢的人,从头到尾也只有华儿一个。”
如此直接又无情的拒绝,令褚婠突然笑了起来,状似疯魔。“我不甘心,我不甘心输给个乡下村姑!我都已经绑了她来,差一步就可以杀死她了,为什么她还不死?为什么!”
衣向华慢慢踱了出来,立在了锦琛旁边。“因为多行不义必自毙。你抓了我,反倒泄露了你爹囤兵的机密,看来连上天都看不过去。”
褚婠看着眼前一双璧人,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清丽月兑俗,任谁都无法昧着良心说两人不般配。自惭形秽之下,褚婠生出了一种恶毒的绝望心情,她既不好过,他们也别想好过!
“衣向华!就算我死,我也要诅咒你与锦琛……”
她的话却来不及说完,身边美人树的一段枝干突然掉下来,直接砸在了褚婠的头上,打得她头晕目眩,白眼一翻便倒地不起。
衣向华走了过去,用脚踢了踢她,确认的确昏迷了,才脆生生地说道。“哼!谁让你绑了我又骂我,早知当初就不该救你,我也是会记仇的!”
瞧这小模样可爱的,锦琛在后头噗嗤一声笑出,却惹来衣向华回头娇嗔地一瞪。
浑身带刺的美人树可比狼牙棒还生猛,她使的武器简直凶恶绝伦。锦琛马上缩起脖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看,然后识相地扬起一记讨好的笑。
“我保证,我这辈子绝不忤逆你……”
第十二章 终于娶得美娇娘(2)
大理寺攻破汝阳王府,揭发汝阳王府在京城违制囤兵之事。
同时依照衣云深的猜测,锦琛特别寻找王府地下的暗室,果然发现广大的地穴及暗道,除了用来囤兵及藏匿大量兵器,还起出了诸多毒粉的成品与半成品,甚至是一整个制作毒粉的工坊。
难怪每年汝阳王府办赏花会雅集之类的聚会,却没有人发现王府的蹊跷,原来都在脚下呢!
虽然当时汝阳王不在场,只抓住了他的家眷,但因为大理寺动作迅速,汝阳王还来不及逃,就被五城兵马司的人逮住,送交御前。
此事事态严重且牵连甚广,皇帝着刑部协助大理寺共同调查,后来发现原来此案的开端还得从第一代汝阳王说起。
第一代汝阳王便是因攻打北方鞑子立下功绩而封王,当年缝子用一种名叫逍遥散的药物让军队振奋精神,两军交战之时还曾经一度反败为胜。之后战事结束缝子大败,第一代汝阳王阴错阳差得到了逍遥散的配方,便偷偷收藏了起来。多年之后,配方却被这一代的汝阳王意外翻找出来。
由于褚家荣光不再,日薄西山,皇帝甚至放话表示下一代的汝阳王将降爵袭位,引起汝阳王不满,早有建私军谋反之意。当他找到逍遥散配方时,知此方可提振军士的精神,
便认为这是个翻身的大好机会。
然而只有配方却制不出药,汝阳王私下贿赂缝子皇室,打听逍遥散的提炼方法,还有其功效是否当真那般神奇。鞑子皇室收了金银财宝后,大方地告诉了汝阳王他所想要的讯息,更强调这种逍遥散除了提振精神,还可以控制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