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青夜的脸孔长得比女人还美,脾气却正正相反,暴躁的很,可他听从莫长卿的训诫,即便一再受到挑衅都忍下了。
直到有一回,看着那张让他动心的脸庞,离皓忍不住伸手想挑起莫青夜的下巴,最后被忍到极限的莫青夜给打得躺在床上整整一个月下不了榻,那次之后,两人便结下了仇。
众人都以为他是因为与莫青夜的旧仇才会将他派到魏城,事实上他的确恨不得莫青夜死,却又不得不承认他的能耐,他会派莫青夜到魏城,自然是希望能阻止南扬的进攻,毕竟这以后是他的国家,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南扬攻下离路?
莫青夜大胜南扬只是第一步,第二步便是救出他的生父,而第三步,便是除去所有知道他身世的人。
华晴南知道他的脾气,只得温声道:“皓儿,现下最重要的不是你的私仇,而是救出你的父亲,乔阳已命不久矣,只要找到你的父亲,那么下一个便是乔剑羽了。”
她艳丽的脸庞闪过一抹狠意,乔阳生生拆散她与余仲,还妄想她会死心塌地的帮他?
乔阳以为只要挟持住华家,她就会乖乖听话,却不知道早在华家将她当成交换权力的棋子那刻起,她对华家便再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她唯一在乎的就只有余仲。
若不是这些年来一直探不出余仲究竟被关在哪儿,她怎么可能会听从乔阳的命令?
如今计划已成功了一步,接下来便是趁南扬大乱之时,让她潜藏在南扬皇宫的探子找出余仲的下落,将其救回,她再让人杀了乔剑羽,到时南扬大乱,她的儿子继承大统,不只是离路,就是南扬也都将会是他们母子的……
她想得正美,却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声通报。
“皇上驾到—— ”
盛锦帝怎么会突然回宫?
两人脸色倏变,心中惊疑不定,还来不及有所反应,一道高大的身影便从御书房外走了进来,拧眉看着一地的混乱。
离皓见他那锐利的眼神,心头一颤,忙躬子行礼。“儿臣拜见父皇!父皇您怎么回来了?”
盛锦帝已有多年未归,最近一封书信便是让他准了寒幽当县主一事,这也是快两年多前的事了,之后再没消息,如今怎会说回来就回来?
“这是朕的皇宫,朕何时回来还需要向你报告?”盛锦帝淡淡的看向他,龙颜不怒而威。
“儿臣、儿臣不是那个意思。”离皓强压下心头的慌乱,恭声道:“儿臣以为,父皇离京多年,如今归来这么大的事,儿臣理当前去迎接才是。”
他尚不知盛锦帝并非他的生父时,对他一直有着孺慕之情,然而盛锦帝对他却很冷淡,不仅从未抱过他,甚至连正眼都不曾看过他,只将他丢给太傅,让他学习太子该学习的事务。
不仅如此,盛锦帝还十分厌恶母妃,虽说不曾少了她的吃喝用度,甚至整个后宫都让她给管着,却从不曾踏足母妃的寝宫,他本以为盛锦帝天生冷情,偏偏他对邬皇后却是疼宠有加、用情至深。
年幼的他不懂事,将盛锦帝对他们母子的冷落全怪在邬皇后头上,有一回偷偷抓了数十只虫,藏身在邬皇后常经过的树上,在她路过时一把将那些虫扔下,体弱的邬皇后当场便吓晕了过去,乐得他哈哈大笑,得意的不得了。
这事被盛锦帝知晓后,盛锦帝不顾母妃的苦苦哀求,将他关进了一个小黑屋,他虽然害怕,但比起被打板子,这样的处罚还算是轻了。
可后来,他才知道是他想的太天真了,他一进到那黑屋里,便听见四周有着沙沙声,一开始他并不清楚声音从哪来,直到他觉得有东西爬上他的脚,且浑身发痒,他才知道那是虫,满满的虫!
他吓傻了,不停的叫喊、求饶,盛锦帝却丝毫没有心软,他被整整关了一夜,隔天被放出来时,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全身都是被虫子咬过的肿包。
从那次之后他便不敢再招惹邬皇后,对盛锦帝更是下意识感到畏惧,即使经过了这么多年,那股深入骨子里的恐惧依旧存在。
盛锦帝没理会他,而是看向那打从他进殿便一直垂着首的华晴南。“华贵妃,朕的御书房何时能让妃子进出了?”
华晴南脸色微变,柔声道:“是臣妾的错,还请皇上责罚。”
若她知道盛锦帝会突然回宫,她也不会来御书房。她纳闷的是,她的眼线明明布满了整个京城,盛锦帝回京这么大的事,她为何没有收到消息?
盛锦帝冷笑一声,回头扶着与他一同前来的邬娴沁,温声道:“累了吗?要不要先坐着歇一歇?”
两边的态度是相了十万八千里,华晴南对此早已麻木。
邬娴沁摇头,一双温柔似水的双眸不停的望着殿外。“外头热,你还不快让人唤她进来?”
闻言,盛锦帝有些吃味。“朕早说了,你对那丫头比对朕还上心,朕这一头的汗,怎就没见你心疼?”
邬娴沁无奈的瞪了他一眼。“你和女儿争风吃醋?要不要脸?”
华晴南与离皓吃惊地对视一眼,女儿?邬皇后能生了?
盛锦帝见不得妻子心急,这才让人通传。
华晴南与离皓拉长脖子看着,本以为进来的会是个小婴孩,没料到竟会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最重要的是这个小姑娘还很眼熟……
看了半晌,离皓突地瞪大双眸。“你是莫青夜的未婚妻,寒幽?”
第十章 诸事皆落定(1)
“阿幽,来这里。”邬娴沁朝她招着手。
寒幽听话的来到她身旁,低声便要唤。“绵—— ”
“嗯?”盛锦帝一挑眉。
被他目光一扫,寒幽到嘴的话硬生生改了口。“母后……父皇……”
这声叫唤让盛锦帝与邬娴沁笑弯了眼,却让华晴南与离皓双眼一瞠。
“她、她怎么……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青夜的未婚妻为什么会成了父皇和母后的女儿?”
寒幽也很想问问为什么,她与莫青夜分开后便回到京城,之后照着莫青夜给她的地址,将余仲带了过去,这一去她才知道之前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那地方是黎图与阿绵的宅子!
聪明如她,如何还能不知是怎么回事,她神情复杂的将余仲交给了黎图后转身便想走,谁知黎图却不让。
“丫头,你说你和莫青夜知道了朕的丑事,朕该如何处罚你们?”
寒幽闻言变了脸色,不是怕,而是气的,一扭头便是一阵骂。“黎大叔,做人不能这么不厚道!亏你还是皇帝,居然还想用杀人灭口这一招,你身为帝王的风范呢?你身为君主的大度呢?你知不知道阿夜为了替你找到余仲,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居然还想杀他?”
见她气鼓了双颊,黎图……不,盛锦帝离图却是哈哈大笑。“谁说我要杀你们了?”
“不杀?”寒幽挑起眉反问:“那你说说,你想怎么『处罚』有功之臣?”她加重了处罚二字,她倒要看看他想怎么做。
离图这辈子还是头一次这么被人质问,不怒反笑,饶有兴致的反问她。“丫头,你似乎很不高兴?”
寒幽一副看傻子般的看着他。
“哈哈哈!”他开怀大笑。“莫家那小子能定下你这媳妇是他的福气,这都还没过门呢!就开始维护起未来夫婿了。”
一旁的邬娴沁也是面露微笑,乐呵呵地道:“好了,别闹她了。”阿绵是她的小名。
妻子一发话,离图自然听命,沉着声道:“有道说家丑不可外扬,只要你成了我们的女儿,莫青夜自然就是我们的女婿,这事就是被你们给知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说是不是?”
寒幽无语,敢情这对夫妻是早就打算好赶鸭子上架?
她其实一点也不排斥认邬娴沁当义母,毕竟她与她前世的母亲长得一模一样,且对她也是真心的疼爱,她迟迟不肯点头,只是觉得他们对她有所隐瞒,让她有些顾虑,没想到他们竟是离路国的皇帝与皇后,能认下这么一对父母,她可以说是赚大发了,哪有不答应的道理?
于是她便成了两人的义女,择日册封为公主。
离图显然因寒幽那一声父皇心情愉悦,破天荒的给了离皓解释。“阿幽是朕刚认下的义女,也是离路国的大公主。”
离皓听见这话,脸色变得有些难看,却还是挤出了笑容。“儿臣恭喜父皇、恭喜母后喜获女儿。”接着转身对着寒幽说:“这么说来,我们就是兄妹了,以后你可得喊我一声皇兄。”
虽说现下还不能除去莫青夜,但恶心恶心他也不错。
寒幽看着他那言不由衷的表情,忍不住搓了搓双臂。“别!先别说我们俩没有半点关系,你也不是我父皇亲生的,这句皇兄你还是留给别人吧。”
这话一出,离皓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华晴南已厉声斥道:“放肆!你在胡说什么?”
意识到她方才的话,离皓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看,对着离图道:“父皇!儿臣释出善意,可您听听,她竟如此污蔑儿臣,还请父皇替儿臣主持公道!”
“主持公道?”离图勾起一抹冷笑,看向华晴南。“华贵妃,你倒是说说看,这是不是污蔑?”
看着他似笑非笑的眼神,华晴南的脸色极差,勉强稳住心神道:“皇上,皓儿是离路国的太子,也是您第一个孩子,是入了宗室上了玉牒的,寒幽却说出如此大逆不道的话,不是污蔑会是何意?”
当年随着她一块来到离路国的人除了余仲之外,都已经成了死人,这秘密盛锦帝不可能会知道。
见她一脸镇静,离图也懒得与她多费口舌,沉声唤道:“将人带进来!”
华晴南微拧眉,不明白他又带了谁回来,然而当她看见那被压进御书房的男人时,脸色倏地大变。
“这人是谁?”离皓看着眼前瘦弱的男子,拧眉问。
眼前的男子给他一股熟悉感,但他确定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那男人察觉到他的视线,抬头一看,眼底顿时流露出一抹光芒,热切且渴望的直盯着他。
离皓眉头微拧,觉得那人的目光让他有些不自在,怒斥,“你在看什么?知不知道孤是什么人吗?”
男人被他这一斥,连忙垂下头。
华晴南见状,张了张口,却什么都说不出口。
离图将他们三人的表情看在眼底,一抹恶趣味从眼中闪过,沉声道:“这人罪大恶极,胆敢行刺朕,离皓你说说该如何处罚?”
离皓正因寒幽方才的话忐忑不安,听见这话,自然得好好表现。“这人竟敢刺杀父皇,理当杀头,不,应该将他处以极刑,千刀万剐,才得以弥补他犯下的罪过。”
“极刑?”离图嘴角笑容更深,大方的允下。“成!这事便交给你去办。”
离皓可是头一次见离图对他如此和颜悦色,大喜之下急声道:“父皇放心,此事便交予儿—— ”
“不行!”
突如其来的尖喊让众人一顿,看向华晴南那苍白的脸。
“母妃?”离皓有些不解。
虽说父皇不会听信寒幽的鬼话,但在这样的情况下,讨好父皇是必要之举,母妃应该明白,怎会这般失态?
华晴南脸色苍白,动了动唇,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那男人听见她的声音,望了过去,眼底的柔情满溢,朝她极轻的摇首。
他本以为这辈子再无法见她一面,如今能再见,他已心满意足,就是死也甘愿,只要能保全他们两母子的性命。
华晴南在看清他眼底的决然时,泪水险些落下,她作梦都想着两人重新见面的那一刻,却没想到竟会是这样的状况下……
这是第二次了,他为她付出了一切,他的武功、他的人生,如今连命都要赔上,而她呢?她为他付出过什么?
“华贵妃倒是说说看,为何不行?”离图冷冷的看着她。
华晴南想开口,但男人着急的眼神却直直的看着她,让她硬生生咽下到嘴边的话,哑声道:“臣妾认为,这等乱臣贼子一刀斩了便是,若处以极刑,又让太子监刑,恐怕会给太子留下一个残暴的名声。”
她这个理由很牵强,但她无法见他被处以极刑,她办不到……
“母妃多虑了,此人胆敢刺杀父皇,定要在他身上划下一万刀,直到他气绝,最后将屍首挂在城门外,以杀鸡儆猴!”离皓道。
离图再次赞许的看他一眼,“很好。”
离皓精神一振,忙道:“父皇放心,儿臣定会把这事办妥。来人!将人押至刑部!”他要亲自监刑。
华晴南不可置信的看着离皓,她想制止,却不知该如何阻止,一双眼急得发红,就在男人要被押走那一刻,她再也忍不住冲上前抱住他。
“不行!我不许你再扔下我!”
离皓僵硬的看着哭得梨花带泪的华晴南,在这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双目猩红的看着在他眼前相拥痛哭的两人,僵声道:“来人!华贵妃娘娘身子不适,快将娘娘送回若华宫。”
他的母妃疯了,她忘了之前与他商讨的大计吗?
“不!我不走!”华晴南在冲出来的那一刻便已豁出去了,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的男人,伸出手颤抖的抚着他的脸颊。“你瘦了……”
以往那意气风发、神采俊朗的脸庞,如今只剩下沧桑与憔悴,岁月没能在她身上留下太大的痕迹,却对他极为残忍,本是三十多岁、正值壮年,却似五十多岁的老头,花白的发、满是皱纹的脸……让华晴南心痛如绞。
“晴儿,你不该这么做……”余仲开了口,他的声音十分好听,温和醇厚,一如以往。
华晴南哭着摇头。“若这一次我再让你走,那我还是人吗?”
十多年前,两人做了一夜夫妻,待她醒来之后,余仲便已不在,她照着乔阳的话做,就是盼着能再见他一面,谁知乔阳竟如此狠心,连道别的机会都不给他们,甚至还派人废了他的武功,将他软禁起来,以此要胁她……
想到乔阳的所做所为,她是恨不得剥他的皮、抽他的筋,只是让他重病而亡实在是太便宜他了。
余仲叹了口气,看向离图。“你想怎么处置我都没关系,能不能放了他们?”
离图挑眉,显然没料到华晴南隐忍多年,竟会在这一刻破了功,正要开口,离皓已冲上前,一把将华晴南拉开。
“母妃!您这是做什么?”他咬牙切齿的瞪着她。
他不甘心,眼看一切唾手可得,却被这突然冒出来的男人毁了。
华晴南含着泪水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摇头。“皓儿,一切都毁了,都毁了……”
她一直不是个有野心的女人,若是可以,她也想嫁给自己心爱之人,相夫教子、安安稳稳的过一生,偏偏造化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