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她说出严玉娇的身分来历,又提到总兵大人,更引起了众人的兴趣,纷纷猜测起这出三角关系的感情大戏将如何收尾。
最后她把誓死不屈的话喊出来,又有严玉娇喊着要她死,楼下的百姓都变了脸,如果牵涉到人命,那事情就严重了,就算是尚书之女,也不能光天化日的恣意杀人啊!
茶楼的雅间里,一名侍卫已向白露动手,但他才碰到白露的袖子,尚未用力,白露却已经尖叫一声,往后栽倒,居然从露台摔了下去。
雅间里的人包括严玉娇都听到砰的落地声,然后就是百姓尖叫、议论纷纷的声音。
严玉娇没想太多,急忙冲到露台边看,却看到白露倒在了街上,一脸痛苦难耐,而在场至少有数百个路人全都抬起头看她,那眼光交杂着鄙夷、惊惧、不屑、谴责……总之将她这个金枝玉叶刺得千疮百孔。
“严尚书家的女儿竟是如此跋扈之人?在大街上就任意杀人了?姑娘你没事吧?”敢这么直接大骂出来的人,显然家里在朝中也有一定分量,甚至与严明松是对立的。
“教出这样的女儿,那严尚书为官只怕也不正吧!左将军还与她有婚约,这种女人谁娶到谁倒楣,要是我早就上门退婚了!”
“严家人嚣张可不是一天两天了,咱们快把这位姑娘送到医馆去,免得严家侍卫出来追杀啊!”
“太过分了!天子脚下,严家却视王法于无物,老夫身为御史一定要好好参他一本!”也不知是谁雇来了一顶软轿,茶楼里的掌柜简直焦头烂头,连忙唤来两个强壮的仆妇出来,将白露抱进了轿里,让轿夫急急忙忙将人送走了,除了两个仆妇和白露的丫鬟匆匆跟去,也有一些好事者跟上,想知道苦主伤势如何,但留下来的大部分百姓仍对着茶楼的二楼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二楼的严玉娇看到这一幕脑子都空了,居然就这么傻傻地站在露台上任人评论,而一旁的侍卫也不敢来拉她,只能干着急。
严玉娇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她的闺誉,全完了……
忠义侯府,抱石居。
白露半坐在床榻上,包了一只脚,秋水盈盈的眼眸望着气急败坏的左安阳,虽然她没刻意装可怜,却自然流露出这种味道。
“严玉娇对你不利,你难道就没有别的方法,需要从二楼跳下来?幸好你今儿个只是拐了脚,万一伤了头怎么办?”
“那不是没办法吗?她都让侍卫杀我了,总不能呆呆站着让她杀。”白露严正地更正他的话,“而且不是我跳下去,是严玉娇的侍卫把我推下二楼的。”
“你真是被推下去?不是自己跳的?”
左安阳狐疑地瞪着她泛着水光的美阵,看得她一度心虚别过脸去。她可是算准了角度不会出事,拐了脚已是最轻微的后果,他何苦频频追问。
左安阳当下明白了,没好气地道:“所以我才骂你,你要设计严玉娇,为何非得搭上自己?”
“事出突然,我怎知严玉娇会突然拦路来了,我身边又只有一个婢女,难道要她一个打十个?”白露当然不会说她在茶楼外头被严玉娇的侍女拦下,看到二楼露台时,心中就有想法了,为免左安阳继续追问,她转移话题,“不过我成功地让严玉娇顔面扫地了不是?现在应该全京城的人都知道她心狠手辣,心胸狭窄,还目无王法!”
左安阳凝视着她,轻叹一声,真是拿她没辙,虽然他嘴上骂得凶,但却更心疼,顺着她的话道:“严玉娇这下被你整惨了,那日亲眼见闻此事的百姓足有数百,其中还有不少下朝路过的官员,更有御史在其中。她后来还傻乎乎的在露台上露了脸,更是无可辩驳,最后尚书府派了马车来将她带走,居然还有人向马车女乃菜叶子和臭鸡蛋……”
“那她的名声确实完了。”虽然她阴了严玉娇,但倘若严玉娇不那般心狠手辣要割花她的脸还要杀她,事情也不会演变至此,说起来也是严玉娇自作自受。
“她现在被严明松禁了足,躲在尚书府不敢出来见人,不过依严明松的能力与权势,这件事很快就会被压下去,等风头过了,她依旧可以仗着尚书府的势嫁到好人家。”左安阳耸了耸肩,一副这就是现实的无奈感。
“她还想嫁啊……”白露暧味地看着他。
她的目光虽然带着微微笑意,像在与他说笑,但嗓音透露的寒意可是让他一阵胆寒,连忙说道:“她嫁她的,干我何事?总之我不会娶她,刚好我还找不到机会去退亲,她如此嚣张霸道倒是给了我一个把柄。”
“只是这退亲也不是你说了算吧?”白露凉凉地瞪着他。
“不,很快严明松会主动提这件事的。”左安阳卖了个关子。
此时,抱石居的婢女通报老夫人来了,左安阳前去迎接,白露则是在床上挣扎着想下床行礼,徐氏一进门看她这副狼狈样,随即皱了眉。
“你不必下来了。”她这动静倒是让徐氏将她的伤看得一清二楚,额间的沟壑更深了。“小女子有伤多有不便,无法向老夫人问安,请老夫人恕宥。”白露乖巧温柔地道。左安阳忍不住多瞧了她一眼,怎么对他说话时就夹枪带棍的,遇到他母亲就成了小白兔?
徐氏摇了摇头,对自己先前定下的婚约极为懊悔,“真想不到严玉娇竟然如此狠毒。说实话先前阳儿提到那严明松不是个好官时,我还心存侥悻,想着说不定严玉娇是个好的,如今幸亏还没结亲,明儿个我便让人去把亲给退了!不过,这可不代表我答应你这小子娶白露为妻了,你得给我搞清楚。”
徐氏刻意这么一说,表面上是警告左安阳,但事实上也是在提醒白露。
虽然白露口口声声是被左安阳逼迫的,但徐氏也不是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心知严玉娇公然杀害白露那件事,会闹得这么大,肯定有蹊跷,白露这女娃绝对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柔弱可欺。
白露人精似的,如何听不明白,只是温婉地垂下了头,并不辩驳。
左安阳不想让白露面对这些,就他看来,自己的母亲当然要自己说服,横在两人之间的阻挠,也该是由他这个男子汉一一去除,于是他便将话题带回了退亲一事。
“娘,你毋需派人去了,今日即便是严玉娇失德,但如果是由男方提出退亲,损及严玉娇的名誉,那错的就变成我们了。娘亲且耐心等上一等,我相信过两天严明松会主动来退亲。”
“你如何得知?”徐氏忍不住问。
白露也相当好奇。
左安阳的神情有些凝重起来,“冬日系北方战事频繁时期,我却迟迟无法回北疆,今日早朝已经好些些官员担忧了,联合起来劝谏皇上,严明松不希望我回去,居然出了一个损招。”想到严明松的提案,左安阳就咬牙切齿,“他居然提议皇上亲征!”
徐氏大吃一惊,一贯的严肃沉稳差点没维持住,而白露同样觉得不可思议,讶异地挺起身来,险些从床上掉下去,幸好左安阳小心翼翼地接住她。
“你做什么,伤了还这么不安分!”他低斥了声。
“那不是你……”白露眼角余光瞥见徐氏,连忙改口,柔柔地道:“白露知错,是白露太惊讶失了仪,请大人勿怪。”
左安阳撇了撇嘴。我哪敢怪你,又不是不想看到明天的太阳了。
徐氏没注意到小俩口的你来我往,兀自震惊于方才的消息,喃喃道:“皇上也有年纪了,北方路遥,又是大冬天的,一去就要上战场,他受得了吗?”
“连深宅女眷都想得到的事,谁想不到?偏偏严明松这么一提,万岁彷佛很有兴趣。”左安阳肯定地道:“看来这件事在所难免,我既然反对,严明松必然会来退婚,免得我扯了他的后腿,也和我撇清关系。”
突然想到什么,他的笑容转冷,“何况他原想借我谋取北方边军的利益,我摆明不助他,现在北方没我的事了,他还不快想办法摆月兑我?这样严玉娇还能再用来与另一个对他有利的对象结亲,不会浪费在我身上。”
徐氏顿时明白过来,皇上亲征北伐,那是削了左安阳的权,而一个没有权力的总兵,对严明松便失去了利用价值,不退亲还等什么?
原来这才是事实,徐氏的心不由得凉了一半。
“娘你放心吧,这件事儿子心中有数。”
虽然严明松出这损招,确实有些杀得他措手不及,但他左安阳也不是吃素的。
严明松想玩,那就陪他玩局大的。
第八章 靠甜点收服众人(1)
数日后,白露的扭伤已恢复了许多,虽然无法走远,但终于不用再待在床上,可以出房门,看看外头的风景。
左安阳配了一顶软轿给她,她自己慢慢走出抱石居后,上了软轿,让人抬到主屋,想和徐氏请安。
虽说徐氏不反对她住这里,也没有刻意刁难,但她知道徐氏并不喜欢自己,如果自己真想跟左安阳在一起一辈子,未来婆婆对她的观感总是要尽快扭转过来。
如今她想到的方法便是温水煮青蛙,表现自己好的一面,一点一点的去除徐氏对她的偏见,说不定哪天就不反对了。
一大清早左安阳便上朝去了,待白露来到主屋厅外,婢女正要去通报时,却被她拦住。
因为主屋厅堂一向不关门,白露其实看得到徐氏坐在里头的一举一动,她发现才几天没见,徐氏脸上又添了点愁容,桌上她一向喜爱的甜点也完全没动,只是一迳地喝茶,放下杯子,再喝一口,又放下,显然坐立难安的样子。
白露有些难受,这几日左安阳因为反对皇上亲征一事,在朝中受到极大的抨击,徐氏该是为此担忧吧?她是个外人,不方便安慰她什么,可是就这么干看着又有些不忍。听说左安阳很小时父亲就去世了,所谓的世袭侯爵在这种情况下只是个笑话,孤儿寡母含辛茹苦,又因家无实权,被所有高门轻视鄙夷,享受不到任何权势带来的好处,是后来左安阳早早就投了军,攒下军功让徐氏过上好日子,才让京里的人对左家刮目相看。
但左安阳长久在外征战,徐氏一人在京中等待,战胜就飞黄腾达,战败就万事倶休,那种孤独与恐惧的煎熬,若非徐氏性情坚韧,早就倒下了。
在左安阳面前,徐氏表露的是一贯的强势,想必也是不想把自己的脆弱让儿子看到,让他平添担忧,但在自己看来,徐氏苦,左安阳也苦,她竟是对这母子俩有些心疼起来。
她不语,打手势让软轿掉头,将她抬到了灶房。
灶房里厨娘忙碌着,她进去问了一下厨房有的材料,得知居然有苹果与牛乳,心中一喜,再让人取来她从张平镇带来的乳酪,还有前些日子制作,冰在府中冰窖的材料,决定亲自动手做几样点心。
第一个是克难版的波士顿派,先将蛋白与糖打至发泡,再加入与蛋黄拌匀后的面糊继续搅拌,搅拌好后放入大瓷盆内,送进她事前让人在灶房里用石板搭的临时烤炉,烤一刻钟,取出放冷。为增添风味,她取来当令的小金桔,去皮去籽加入慕斯中,再夹于放冷的蛋糕里切块就完成了。
另外,她用灶房里原有的芝麻磨成芝麻酱,而牛乳加入糖及琼脂,于火上加热,至煮滚前离火,加入刚才的芝麻酱再倒入容器,便完成了在张平镇也极为抢手的黑芝麻女乃酪。最后一样苹果派比较费工,不过也只是制作油酥皮比较麻烦,需把入女乃油的面皮反覆折叠擀开,在制作酥皮的时候会有一些空档,她就趁着这机会煮馅料,苹果与糖及肉桂同时煮开,直到苹果完全被糖及肉桂的香气浸润,便可取出,倒在置于浅汤盘的面皮上后入烤箱,出炉后切块。
徐氏爱吃甜食,但牙口不太好,所以白露在制作时,特地挑了比较好入口的甜点,糖量也减半,虽然都是甜食,却各有风味,吃多也绝不会让老人家觉得腻。
将甜点整齐地放入食盒,一旁再雕朵花装饰,连白露看着都嘴馋起来,为了搭配这些甜点,她也特别冲了一壶女乃茶。
徐氏一个人自然吃不了那么多,白露大方地将剩余的都分给了在场的众人,让她在府中的人缘一下子拉高了许多,倒是意外之喜。
软轿再次抬到了正厅,白露望了望里头,徐氏依旧坐在那儿,只是眼底的沉郁更重了,白露让人通报了徐氏,待徐氏应了,方提着食盒走进去。
徐氏见到她,并没有什么喜色,只是淡然地问:“什么事?”
“小女子是为总兵大人在张平镇的事而来,不得不叨扰老夫人。”白露微微一笑,为自己安抚老夫人的行为套上冠冕堂皇的理由,“总兵大人在张平镇的军需,有一部分是来自珍馔点心坊的收入,所以小女子想着是不是把点心坊也开到天京,如此筹措银钱也快些。然而珍馔点心坊的甜点适合边境人的口味,却不知是否也符合天京人的口味。曾听闻总兵大人说,老夫人爱吃甜食,但又嫌京里几家老字号做得腻,小女子便斗胆做了几样,请老夫人尝尝,并不吝赐教。”语毕,她奉上了手中食盒。
当食盒一打开,扑鼻的甜甜乳香涌出,让原本无啥兴趣的徐氏眼睛一亮,“这样子的甜食,倒是没见过。”
徐氏多看了白露一眼,心忖这丫头还真是会说话,要是她一来就表明想拿甜食孝敬自己,自己只会当是巴结,但这丫头换了个方式表达,自己就无话可说了。
“这些甜食的共同点就是都加了牛乳,京里的牛乳不如张平镇的香浓,要是用张平镇的牛乳来做,只会更好吃。”白露先将口味最清淡的芝麻女乃酪端上,细细介绍了一番。
徐氏瞧这所谓女乃酪,觉得模样挺讨喜的,便试了一口,这一口居然就让她停不下来了,这种有点弹性的柔滑口感前所未见,偏偏又入口即化,满满的芝麻香气与牛乳的香气交融,充满了整个口腔,无须用力便滑入了喉中。
“恰好府中有芝麻,才做成芝麻口味,平时只有女乃味的,可以拌着果酱吃,总兵大人最喜欢吃不加糖的。”白露像是闲聊般说道。
徐氏啐了一声,“这种东西就是要加糖才好吃,不加糖能吃吗?阳儿那是什么口味!”
白露随即附和,“可不是吗,小女子也觉得总兵大人真是不会吃!甜点甜点,就是要甜嘛!像这块波士顿派,我在张平镇时也做过,但总兵大人嫌它软绵绵的吃起来不带劲,我就不服气了,老夫人可要评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