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她的嘴巴就被俞采薇一把搞住了。
俞采薇无言了,她还以为银杏要说什么秘密八卦,没想到竟然胡言乱语,她是什么身分,而潘威霖又是什么身分?但银杏提醒了她,她是应该再跟他好好谢谢的。
翌日,她尚未踏出听雨阁,梁森就来告知王爷有事出远门,大概三日才回。
“俞姑娘放心,王爷身上有带药,随行的人也备了姑娘开的药方,会准时煎药给王爷服用的。”梁森说。
她说声谢后就回到书房,潘威霖鲜少出远门,有什么事吗?她不在他身边,万一像那日突然毒发可怎么办?莫名的,她很是担心。
她试着定下心神,看着医书,捣弄药材,却整天都心不在焉的,直到又去外头遛达一圈的银杏一脸神秘地带回来一个消息。
“奴婢跟姑娘说,王爷这三天是去龙泉寺,为那些早夭或死去的儿女及妾室办两天的法会,每一年都是这个时候,来回要三天。”银杏说完都叹息了。
俞采薇没想到是这样,这个男人,其实很有心。
此时银杏又撇撇嘴角,道:“但王妃这三天从不跟着去,她嫁给王爷这么多年,肚子一直没消息,但后院怀孕的也留不住,生出来的也活不了几岁。”她声音愈来愈低,眼睛却愈来愈亮,“顾嬷嬷说了,王妃心里有鬼才不敢去,但对外说是她愧疚,没照顾好大人小孩,没脸去上一炷香呢。”
“这话你听听就好,千万别乱传。”俞采薇不忘叮嘱。
银杏喝了一大杯水润润喉舌,又重新靠近俞采薇说话,“我只说给姑娘听啊,但是我真心觉得王爷挺可怜的,姑娘记得我说过的吗?茶馆里说书的陈老啊,口沫横飞的说王爷奇毒不解,注定此生无儿无女,还说那些失去的小生命,甚至一屍两命的妾室,都是因为他身上那可怕的毒,是被传染的……”
不可能!当时,她听银杏说这些八卦时就曾与师父讨论过,这毒不可能经由房事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甚至是月复中的孩子,而且那些平安生出的孩子,师父也曾为他们把过脉,明明是健康的,但后来意外频生,也确有几个孩子是中了毒……
她柳眉一皱,想到了一个可能,她始终没有查出下毒者,有没有可能,那些孩子甚至是怀孕的妾室,都是同一个人下的毒?
思及此,她倒抽了口凉气,那得是多大的仇恨,竟然连孩子都容不下!
“姑娘,你怎么了?别吓我,你脸色怎么这么白?”银杏紧张地看着她。
俞采薇摇摇头,“我没事。”太可恶了,她与那个人誓不两立,她一定要找到更有效的解药,让那毒再也伤不了潘威霖,甚至是他未来的子嗣!
于是,一连三日,俞采薇都窝在药房,不眠不休,不管银杏怎么劝都依然故我。
而她这近似自虐的行为,在潘威霖回府后便得知了。
“窝在药房三日挑灯夜战,这女人是蠢的吧,轻松过日子不会,尽会折腾自己。”
生气的原因他不想去深究,但见她这么不爱惜自己,他就不开心,叫小顺子去将人给叫过来清风院。
俞采薇很快过来了,一踏进主屋就见潘威霖半坐卧在软榻上,长发半束半披的落在肩上,灿烂阳光穿窗而入,洒入一片金黄,也落在他精致的脸上,添了抹金光。
他神情带着一种不染人间烟火的超然,但接触了才明白是凡人,还是个脾气很难捉模的凡人。
潘威霖一见到她,先是哼哼两声,表示心情不好。
俞采薇不知道他又怎么了,但想到这三日他为那些来不及长大的孩子及早逝的妾室做法会,她的心又柔软几分,“民女给王爷把脉。”
潘威霖抿抿唇,坐起身来。
银杏连忙将脉枕放好,他手放上去,俞采薇的手就放在他手腕上。
她把脉的手上带着一层薄茧,他看着她为自己把脉,屏气凝神,专注执着,他只觉得心中似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一颗心微微酥麻,还带了点说不出的甜。
原本把人叫来是要骂的,这会儿却怎么也骂不出口,想了想,开口问道:“你这么努力治好本王,是打算打出名号后悬壶济世?”他突然不愿提那恼人的女圭女圭亲。
“自然不是。”
“本王中奇毒一事,在大汉朝众人周知,也是出名的难以治疗,你一个小女子治好了,肯定声名远扬,之后定然会有一大堆人找你看病,你怎么办?你治本王一个就不眠不休,使劲地折腾自己,你这小身板哪能吃得消,本王看了都替你担心,你连照顾自己都不能还想治别人?”他口中的无奈与宠溺,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
她粉脸微红,“王爷想太多了,王爷的身体都还没治好呢。”
此时,一阵调皮的轻风从窗户吹拂而来,将她几缕墨黑长发吹到她脸颊旁飞舞。
他想也没想就伸手将那几丝顽皮的碎发勾至她耳后,那么自然,好像他已经为她做了上百次,等意识到他做了什么时,他怔住,她也愣住。
小顺子眨眨眼,银杏也眨眨眼,时间彷佛静止了……
“我去看看药浴准备怎么样了?”俞采薇回了神,脸红心跳的匆匆离开。
银杏又眨眨眼,看看某王定住的俊脸,偷偷笑了,再转身去追主子。
小顺子也偷偷看着主子,憋着唇不敢笑,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么傻乎乎的主子,居然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大手,一动也不动。
潘威霖动了动手指,他模到俞采薇的耳朵,触感极好,柔柔软软的,还有那如丝缎的墨发滑过他的指尖,也撩起了他久违的。
明明只是一个撩发的动作,但两人再次相处时,氛围还是发生微妙的变化。
此时,正在进行的是药浴针灸。
氤氤热雾中,潘威霖果身泡在浴桶内,俞采薇靠近扎针,明明药汤味浓,他却闻得到她身上淡淡清香,她的手碰到他的肌肤时,他竟得强抑着将她拥入怀里的冲动,垂下眼避看她,而水面下,他双手紧握,连呼吸都刻意放慢,就怕被她听到擂鼓般的心跳声。
他有过不少女人,即使这几年不近,却是生平面对一个女子时心跳快得难以抑制,也产生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窘迫。
她是大夫,他身体的任何脉动紧绷,耳根发红等等,她最是清楚,但连她自己的呼吸都有些紊乱,看着他赤果果的胸膛,针扎到他腰月复处,这动作更让她脸上臊红不已,一次治疗下来,她是心跳加快,汗水淋漓。
夏天到了吧,她真心觉得热了。
五月,天气渐渐变炎热,京城老百姓的衣着也改成薄透轻凉,颜色也更加鲜艳,但京城街边一样熙来攘往,相当热闹,其中一辆马车萨咙的来到一处豪华幽静的府第,低调的从后门驶入,接着一名女子戴着帷帽下了马车,经过垂花穿廊进入一屋子。
屋内放了冰盆,隔绝外头的闷热,一名男子坐在阴影处,手里把玩的白瓷杯,一看就是精品,只见女子拿掉帷帽,步步生莲地向他走来。
“妾身好想皇上。”
女子突然扑到他怀里,一抬头,赫然是郭欣那张天真清丽的脸孔,她痴痴地望着雍华帝那张略带严肃的俊颜。
一旁的内侍低眉顺眼地退出去,顺手将门带上了。
不久,屋里传来窸窣月兑衣声,接着是女人情动的申吟,男人的粗喘,一番激烈的翻云覆雨过后,郭欣依偎在男人的怀里微微喘息。
“他几日前又去了龙泉寺。”雍华帝嘴角一勾,只要一想到暗卫向他报告,他那个风华绝代的弟弟一身白衣,除了三餐外,他都是静静的坐在蒲团上,抄写着佛经,他就觉得心情甚好。
但她听了,只觉得一阵凉意传到四肢百骸,那些生命都是因她流逝的。
雍华帝看着怀里依偎的郭欣,看她身子上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想到她动情时的发浪要求,他的好弟弟哪里喂得饱这个婬妇!
黑眸闪过一抹阴冷,这一生,他绝对不会放任弟弟的孩子平安的出生长大,他曾经受过的苦痛,绝不会再让自己的儿女再经历一次。
郭欣不去想那些血腥的事,但脑海中却浮现几双洞悉她下毒手、死不瞑目的憎恨眼睛,她觉得浑身透骨的发凉,更加贴近雍华帝温热的怀抱,委屈的说:“还要等多久?欣儿想正大光明的站在皇上的身边。”她喉咙沙哑,是鱼水之欢之故。
“朕知道委屈你了,再等等。”
“可是欣儿很想帮皇上生个孩子,欣儿已二十岁了,若再等下去……”她咬着下唇,眼里都是期盼。
“放心,朕一定不会让你委屈太久的。”
她眼睛一亮,“真的?”
“自然是真的。”
“好,那欣儿就再等等。”她笑暦如花。
“乖,朕给你一次奖赏……”雍华帝再次将她压在身下,看着她眼眸里贪婪渴求的眼神,他不由得笑了,低沉着嗓音,“朕的皇弟也太不中用了,让你如此饥渴?还是他已经无法人道了?”
“欣儿不依了,是因为是皇上,欣儿才……”她羞涩的侧过脸,不敢看他。潘威霖不贪,又因那些来不及来到世上或生下来却早夭的儿女,上就更淡了,即使她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偶有情动,他也漠视,亲亲抱抱都没有。
近年来,两人相敬如宾,也或许是因这方面对她的亏欠,她的要求他几乎是有求必应,就算她安排女人给他侍寝,他再生气也不会对她发脾气,他也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各式邀宴或几日远游,都纵容着她去,府中也不用她管中馈,后院无一妾室,可见对她的专宠。
“朕听说,皇弟对俞女医似乎不同?”他浅笑的问。
她一愣,但随即摇头,“王爷应该只是因为她有能力能医治……”说着,她突然着急起来,“对了,俞采薇对王爷身上的毒似乎真的有办法。”
“你太看得起她了。”雍华帝想到前几日在大殿见到俞采薇,年轻稚女敕,一点都不放在心上,“殊心如果那么好解,十多年前早就解了。”
看她还想说,他摇摇头,“皇弟的心态朕还是能洞悉几分,他早已看透生死,除非有人能激起他的求生欲,不然他的生死不都是掌握在你我手里?”
她明白他的意思,她抬首凑近他,“目前看来,王爷与过去的确并无不同,欣儿也认为,就算他身边出现再美、再有味道的女子,王爷也没兴致碰。”她白皙雪臂圈住他的脖颈,“皇上知道的,王爷就算身中奇毒,仍有不少女子芳心暗许,想博他一分情爱,有的还找欣儿帮忙,想当欣儿的姊妹,一起伺候……”
“你便帮忙了?”他下月复又是一阵火热,低头攫取她微肿的红唇。
她申吟一声,点点头,“欣儿还不是听从皇上的指示,是皇上说这床笫之事激狂,很想知道王爷能承受多少,还添了媚药呢,但王爷真的很能忍。”
“下回药量下多一些,如果温润如玉的皇弟突然死在女人的肚皮上……”雍华帝冷笑一声,“朕是痛心疾首,不知皇弟私下竟如此荒婬,用药助兴。”他低哑轻笑,温热气息就喷在她颈边,引起她一阵酥麻。
她浑身轻顒,低吟一声,“欣儿明白了。”
雍华帝与她白花花的身子再度交缠,一声声喘息与吟哦申吟不时响起。
好半晌后,雍华帝喂饱弟弟的女人,再将一雕刻精美的手掌大木盒交给她,“一定收好。”
“又不是第一次拿,皇上难道还不放心欣儿吗?”她眷恋不舍的离开。
屋里,有着男女欢爱后的浓浓腥腻味,并不好闻,雍华帝喊了声,“来人。”
几名内侍走进来,开始俐落地收拾,并有人抬进热水桶,伺候雍华帝入浴。
雍华帝靠在浴桶内,合上了眼睛,潘威霖、他的亲弟弟,从小就是个强悍聪慧到令他绝望的存在。
他是嫡长子,是父皇最疼宠的皇后所出,同样的,排行老七的潘威霖却更受父皇、太后及母后的喜爱。
即使这个弟弟初露光芒时才五岁,可他永远忘不了父皇对潘威霖的盛赞——
“老七过目不忘,武术师父也说他是练武奇才,这日后带兵打仗、运筹帷幄,肯定是个惊世的大战神。”
“老七还小呢,咱们不急,慢慢学。”母后看着潘威霖的眼神都是疼爱。
潘威霖天资聪颖,不管他做什么,总能得到父皇等人的赞美及喜爱。
他废寝忘食、日以继夜的自我鞭策,一点都不敢懈怠,而潘威霖小小年纪,天赋高,在学习六艺时如鱼得水,似乎没什么能难倒他。
他很不平!是刻入骨血的不平,他一直是被要求的人,做得好是应该的,没做好就被指责他没有能力坐上那个大位,皇祖母甚至说,让老七坐那个位子也许更适合。
于是为了未来不仰他鼻息,他秘密派人外出,寻来制毒高手,寻到机会对老七下了慢性毒,要将人生中已可预见的最大劲敌给毁了。
在皇宫时,杜全下手容易,但潘威霖要求离宫独立时,他先是找上郭欣,利用她对自己的痴迷,成为自己的棋子,再将杜全送到凌阳王府,借由这两人的手,日积月累地加深潘威霖体内的毒。
这慢性毒就如同温水煮青蛙,而他极为享受潘威霖几度命悬一线又救回的惊险戏码。只要他痛苦,他便开心,彷佛那些年曾因他所受的愤懑不平都能得到解月兑。
然后是那一夜,皇宫被团团包围,琉璃瓦上甚至是乌压压的弓箭手,无数泛着寒光的利箭咻咻的如雨落下。
那一战,宁可错杀也不肯放过,于是,他将对自己有威胁的弟弟们都杀了,或让残了,治了之后便送到封地,皇帝这个位置谁都不能觊觎。
接下来几年他承欢后宫,却没有皇子皇女出世,这也是他一手安排的,他是真的怕死,直到这几年才开始让后宫有孕,且皇子年幼,他的龙椅也能坐得稳当。
独留老七,是向天下人展示他的兄弟情深,他的仁慈厚爱,又能看着出色的亲弟弟在生死里痛苦挣扎,何乐而不为?
郭欣乘坐的马车在离开静巷宅第后,又在大街绕了一圈才转进一条窄巷的小院子门前,她甫下车,马车便哒哒离去。
郭欣进到小院子,一名两鬓发白的嬷嬷就急得拉着她的手,“我的好小姐,你总算回来了。”这是郭欣的女乃娘房嬷嬷,至今仍改不了习惯,喊她小姐。
郭欣不耐烦地扯回手,往软榻里一靠,“水仙跟春莲不是被我支出去买东西了?”
“小姐交代要买的胭脂店没开,所以她们买了小姐交代的其他东西,很快就回了,是老奴谎称小姐突然想买首饰,又出去了,老奴留下,说是你怕她们没见到你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