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流烟听不进去,拉着朵琼来到一旁。“娘,这婚事不能成,这些礼我们不能收,赶紧退回去。”
“胡闹!”朵琼瞪眼。“这送聘是两家早已商议好的事,岂能不收?再说了,这婚事可是太——”
“娘,你怎能不顾姊姊的幸福!”前世不知也就罢了,今世上官流烟如何能再一次见上官倾夏入火坑?
上官倾夏本抱着满怀的期望而来,没想到爹娘早已为她定下亲事,顿时心如死灰,拉着上官流烟漠然的道:“流烟,算了……”就当是她的命吧。
“不能算了!”这不仅仅关系到姊姊的幸福,也关系到上官家的存亡,她一定得阻止这椿婚事。“娘,今早不是有一户魏姓人家请了媒婆来说亲?”
朵琼虽不知她们姊妹何时变得如此要好,却还点头。“是有这么件事。”
虽说那魏公子出身清寒,却是这一届的会元,据说正在参加殿试,托了媒人来说,等殿试完会亲自前来拜访。
“娘,姊姊不能嫁给楚王世子,因为姊姊喜——”
“流烟,别说了!”上官倾夏打断她的话。大定都下了,就算楚王府仅剩楚王世子一人,他仍是皇亲国戚,岂是他们说退亲就能退亲的?
朵琼原本一头雾水,直到听见这话才恍然大悟,失笑道:“你们误会了,世子下聘的人不是夏儿,而是烟儿。”
“管他下聘的人是谁,反正姊姊就是——”上官流烟一顿,傻了。
她方才听见什么了?
上官倾夏也傻了,忙问:“娘,你方才说什么?订亲的人不是我?”
“不是。”朵琼亏欠的对大女儿说道:“你是长女,理当是你的婚事优先,可世子中意的人却是烟儿,还特地请了长平长公主保媒,日子就定在下个月初十。”
这日子定得紧凑,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好在她自两个女儿还小时便开始备着嫁妆,凤冠霞帔又是宫中所制,倒是不至于赶不急。
上官倾夏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虽说松了口气,却并未感到高兴,而是担忧的看向上官流烟。
上官流烟压根没反应过来,她只觉得眼前突然有些雾,接着便是一阵天旋地转。
“烟儿!”看着女儿突然软倒,朵琼大喊,伸手便要扶,却被一道人影抢先了一步。
上官流烟在昏迷之前,隐约看见君楚漓的脸,强撑起最后一丝力气,朝他说:“我……不嫁……”
不知过了多久,上官流烟意识回笼,觉得脑袋有些沉,她想睁开双眼,却怎么也睁不开,身子更是连动也动不了,只隐约听见身旁有人在说话的声音。
“这是因为不愿嫁你所以气晕了?”苏远之幸灾乐祸的问君楚漓。
他陪着君楚漓一块来送聘,谁知一进门就听见上官流烟晕倒前那一句我不嫁,让他傻眼之余险些笑出声。
撇开君楚漓那嗜赌的名声不谈,他那张脸可是走到哪儿都能勾上一群狂蜂浪蝶,就是倒贴都有人抢着嫁,如今竟是被嫌弃了?
君楚漓面无表情睨了他一眼。“谁让你进来的?”
他方踏进大门就见上官流烟不对劲,下一瞬便往后一倒,若非他动作够快及时接住她,她恐已软倒在地。
上官夫人见状急得不得了,忙让人去唤大夫,他则顺理成章的将人给送至厅堂旁的耳房,等着大夫来诊。
谁知大夫诊断后,说这丫头只是因为这阵子思虑过重、夜不成眠,加上受到刺激才会突然昏过去,不是什么大病,说白话一些就是没睡饱。
这病因……着实让他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我是来找你的。”苏远之一点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他在楚王府一直都是这样,就是书房重地,他也是来去自如,谁知这一回他竟是被赶了。
“出去。”君楚漓嗓音沉了几分,冷声道。他是上官流烟的未婚夫,与她共处一室无妨,苏远之算什么?
苏远之见他眼中一闪而逝的不悦,顿时一愣。
成为好友多年,就算君楚漓再怎么面无表情,他仍能从一些细微的动作猜测出他的心思,顿时瞪大了眼。“不是吧?你是真看上这丫头了?”
这怎么可能?先不说君楚漓娶上官流烟是为了古墨玉和她那绝妙的赌术,就说两“若不是看上了,何必大费周章让皇祖母下密旨替我求娶?”君楚漓冷冷的瞥了苏远之被他这么一堵,顿时哑口无言。
盛丰帝深怕君楚漓有子嗣不假,可他也是个十分爱护名声之人,说句难听点的,声一旦有损便难以洗白。
盛丰帝装了多年的好叔父,怎么可能在这件事上让人诟病?在君楚漓成年之时,多病,要不就是个性娇蛮、娇纵任性,然而家世却是一等一的好,两相衡量之下,竟这样的姑娘别说君楚漓看不上,就是苏远之都不屑一顾。
君楚漓的婚事也不是皇后说作主就能作主,太后虽力微,却还不至于连自己孙子的,可惜君楚漓仍是一个也看不上眼。
在后宫两个最尊贵的女人较劲下,君楚漓的婚事便一直拖延至今。
眼看君楚漓就要二十岁了,太后急得不得了,在知道他有意成亲,且对象还是上下了赐婚的密旨,就怕夜长梦多,君楚漓的婚事这才定下。
苏远之是世家公子,对利益联姻早已看破,只要不要与他理想中的姑娘差得太远求娶上官流烟,不承想君楚漓竟是真的看上那丫头了……
回想起上官流烟那顶多称得上是清秀的脸蛋,他实在不明白君楚漓究竟看上她哪君楚漓也没打算让他懂,直接把人给赶了出去。
直至四周再无声音,上官流烟这才轻颤了颤眼睫,缓缓睁开眼。
“醒了?”君楚漓一直守在她身旁,她稍有动作,他便察觉。
上官流烟转过头看向他那张俊美的脸庞,想到他方才说的话,原就有些苍白的小“嗯。”他颔首。
“退不了?”她不死心。
“退不了。”他回得简洁有力。
这答案让上官流烟捂着被子哀嚎。
老天爷这是在玩她?给了她重生的机会,让她以为有办法让家族逃月兑前世的命运为什么?难道上官家当真就只有死路一条?
回想前世的悲惨,她越想越难受,自艾自怜了好一会儿才悲愤的拉下被子,哀怨“你究竟为何非要缠着我?娶别人不行吗?”她真心不懂,本以为在她刻意的躲“不能。”君楚漓干脆的回答,接着又道:“我喜欢的人是你,如何能娶别人?上官流烟先是被这话吓到,末了又有些生气,霍地坐直身子,美眸圆瞪。“君楚喜欢?笑死人了!我知道你喜欢的是我的钱,是我生财的能力。既然你并非真心喜欢上官流烟豁出去了,这些日子她一直提心吊胆,深怕重蹈覆辙,谁知转了一圈还君楚漓见她一副视死如归、直言不讳的模样,非但不觉得气恼,反倒是放柔了那上官流烟本已抱着与他撕破脸的打算,谁知他突然扔了句话,让她整个人傻了。无忧?他说他是无忧?这怎么可能……不!不可能,这一世她明明没有……
她突然冷静下来。“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君楚漓静静的看着她,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丝异样,可惜的是比起方才那崩溃的君楚漓并不指望她会承认,毕竟这件事对他而言也是十分的玄妙,他深深的凝望虽然很想回答他,他作梦与她何干,可在看见他眼底的柔情时,上官流烟感到心“那个梦,很奇怪……”
第四章 爱了两辈子(1)
他死了吗……
他感到四肢无力,想起身,却是动弹不得,全身上下的骨头彷佛被碾过一般,稍一动作便疼得他几乎再次昏厥。
会痛……那就代表他没有死,看来他再次捡回了一条命。
“你醒啦?”
清脆的嗓音让他蓦地睁开双眸,利眸满是杀意的扫向眼前突然出现的少女。
那姑娘被他的眼神给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仰去,险些摔倒,恼怒的拧起了柳眉。“你怎么能这么吓你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
他这才发现自己并不在百川河旁,而是在一处有些破旧的屋舍,四周还有马儿的嘶呜声。
“是你救了我?”他的声音很沙哑,像是被沙砾磨过,犹如垂垂老矣的老年人一般,加上他一身黑衣,又覆着面,让人看不出年纪。
“当然。”那姑娘挑起眉,好奇的问:“你是怎么掉进河里的?现在可是一月呢!要不是我刚好看见,把你给拖上岸,你不溺死也会冻死。”
男子回想起自己被追杀的时候,因无处可逃,为了拼一线生机,只能从悬崖上跳进下方湍急的河流之中,没想到竟真让他赌对了,不仅活了下来,还因那条河与百川河相连,被冲回万江城,最后被眼前的小姑娘给救起,堪称命大。
那些杀手肯定还在断崖下找寻他的下落,不会料到他早已回城。
知道自己如今还算安全,他微松了口气,哑声说:“谢谢你。”
见他还知道谢,她这才大人不计小人过的原谅他方才的无礼,露出笑容。“我叫上官流烟,你呢?”
男子却是不再说话了,敛起双眸,彷佛没听见。
“喂?”上官流烟喊了几次,见他没反应,走近一看,才知他竟又昏过去了。
见他浑身是伤,又一个人孤伶伶的躺在这,今日要不是她与爹娘赌气,自己跑到这百川河散心,也不会恰巧救了他。
看看时辰,灯会也该结束了,可她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扔在这……
既然都救了,自然要救到底,要是把他一个人扔在这,谁知活不活得下来?
最后她付了点钱,请了附近一位卖包子的大叔替她把人给搬到邻近的一间客栈,又请了大夫替他上药,临走前她写了封信,留下了些银两,这才离去。
等男子再次醒来,已是半夜,一睁开眼就看见他正上方悬挂着一封信。
那封信用丝线穿着,被固定在他面部的正上方,想必是为了让他一睁开眼睛就能看见。
信上头的字迹很清秀,内容也很简单,大意就是他现在人在客栈中,身上的伤已包紮过了,但他的腿骨不仅断了,还有一道很大的伤口,所以千万不能乱动,让他有事就拉一拉身旁的绳索,她已和店小二说过,只要听到铃铛响便会过来。
至于她,则明儿个再来看他。
看着这封信以及身旁一路牵至门口的绳索,他唇角微微一勾。
上官流烟……该说这是个傻姑娘吗?
正常人遇到这样的情况,不是报官便是跑,谁会这么尽心尽力的对待一个浑身是伤,明显有问题的陌生人?而且还是在连他是好人还坏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
看着信最后的那句话,他突然有些好奇了,好奇明日她是不是真会出现,是不是真像他想的这般傻。
事实证明,上官流烟是真的傻。
看着她带着大包小包出现在他面前时,他不知为何,突然很想敲开她的脑袋,看看里头究竟装了什么。
上官流烟傻愣愣的看着眼前的男人,眼睛眨也不眨,好半晌才笑着说:“你长得可真好看……”
甚至比她那貌若天仙的姊姊还要好看,简直可以称为是妖孽等级了!
“你不该来的。”他忍不住想教育这天真的傻姑娘。
“不该来?”上官流烟一脸古怪的看着他。他这是忘了昨夜的事了?
昨夜她将他安顿好后,本打算就此别过,谁知在她临走前,却突地被他拉住了手。
“别走……”他半睁着眼,看着眼前既陌生又熟悉的姑娘,虽不晓得她是谁,却在她身上感觉到一股令他安心的气息,嘶哑的说:“能不能陪着我?”
此时的他十分脆弱,脑中昏沉,彷佛回到了幼年,独自被扔在偌大的府中,抱着棉被哭着乞求有人能陪着他,让他不再是一个人。
上官流烟愣了愣,下意识想抽回手,却怎么也挣不开。“你先放开我……”
毕竟是陌生男人,她虽救了他,却不能让他这么吃她豆腐。
他却是不放,只一直呢喃着。“你不要走……留下……”
上官流烟这才发觉他的手十分滚烫,正在发热,也许正是因为如此才会做出这样出格的动作。
她本该把他甩开,然而他那可怜又渴望的语气让她狠不下心来拒绝。
爹娘眼中一直只有姊姊,似乎有她没她都无所谓,可当她看见眼前男子的眼神时,她发觉他那双漂亮的眼瞳中只有自己,彷佛他的世界就只剩下她,若她也抛下他,他似乎就什么都没有了……
因为这念头,她放柔了语气。“你先放开,我会陪着你。”
男子得到保证,这才乖乖的松开手。
上官流烟当然还是走了,不过她次日一早便来了,因为她答应过他。
然而……看样子这男人全忘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答应了就是答应了,至少在他病好之前,她都会做到昨夜对他的承诺——陪着他。
“我若不来,你怎么办?”她放下怀中的物品,是她在来的路上特地绕去买的几套男装还有几帖补药。
“你连我是好人还是坏人都不晓得,何必在意我的死活?”
他是真的不懂,他自小便尝尽人心险恶,看得十分透澈,在年纪尚轻的时候,便已知道除了祖母外,那些口口声声说要助他的人,都是心怀目的,助他,只是想着以后能从他身上得到什么样的好处或是保全自己,从未有人像上官流烟这般,她甚至连他是什么身分、叫什么名字都不晓得,她这么帮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上官流烟压根儿不晓得他在想什么,而是坐在床榻旁,支着下颚凝视着他,笑嘻嘻的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怎么可能会是坏人。”
她当然不可能因为他长得好看就认定他是好人还坏人,这么说只是开玩笑。
若这话是出自其他人之口,恐怕早已被他一记冷眸给吓得动弹不得,可说这话的却是上官流烟,一个傻姑娘,再者,他从她口中听出了戏谑,知道她根本没认真回答。
“你爹娘没教过你不能以面貌评判一个人?”他拧眉,没放弃教育她的机会。
上官流烟平素听多了自家大丫鬟的长篇大论,深怕再多一个人对她谆谆教诲,十分识时务的说:“这道理我自然懂,可昨夜你就这么躺在我面前,我总不能见死不救吧?当时也没想这么多,就把你给拉上岸了,好在你不是坏人,要不今儿个我也不会来。”
“长得好看并不代表不是坏人。”他再一次重申。
上官流烟见他一脸严肃,彷佛她不好好回答,他便会执着于这个话题,只得无奈的说:“除了一开始被你吓着的那一眼,之后你看我的眼神十分清澈且正直,我看人一向很准的,我知道你不是坏人。”
他对这个答案不是很满意,但上官流烟可不会给他机会继续说教,忙说:“你今日可有好一点?我已经吩咐店小二每日去请大夫来替你换药,大夫说你这伤没一个月是下不了榻的,要不要我替你通知家人,让他们来接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