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
看着眼前的男人,上官流烟身子一僵。
他怎么会在这?
君楚漓看着墙下极不起眼的小洞,或许不该说是狗洞,看上官流烟方才的动作,这个洞应该是个机关。
这地方是上官府外的一块畸地,盖不了房也做不了路,多年来都荒着,四周罕无人烟,就是狗都不见一只,眼前的君大世子竟是比狗还闲?这合理吗?
上官流烟想不出他为何会出现在这的理由,索性不想,只想着要如何开月兑,谁知他一句话,却是吓得她险些魂飞破散。
“上官姑娘这是要回府?”
一声“上官姑娘”让她僵住了身子。他、他他他方才唤她什么?
上官流烟觉得有些玄乎,却强自镇定道:“姑娘?这位公子,你的眼睛恐怕有问题。”
这不可能,她的易容术至今仍未有人看出,君楚漓怎么可能知道她是谁?
眼下这情况让她感到了危机,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她扔下话转身就要逃。
谁知君楚漓早料到她会有所动作,她才动,便被他拉住了手。“这么晚了,上官姑娘上哪去了?难不成是刚从赌坊回来?”
上官流烟再次瞠大眼,这家伙何时改行当成神算子了?
他越说,她就越慌,扯着自己的手。“你认错人了,请放开!”
好不容易逮着了人,君楚漓如何会放?他淡淡的说:“聚财赌坊是我的产业。”
这句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轰得她脑袋瓜子一团乱。
他这是来讨债的?
她脸色一白,还未想出要怎么应对,就听他接着又道——
“聚宝钱庄也是我的产业,我兑给赌坊的银票早已用特殊药水做了记号,肉眼是看不出的,而这几个月,上官府每隔一段时日便有个丫鬟拿数十万银的银票去存放,府上那名丫鬟拿来的银票上正巧有着这些记号,若是我没记错,那丫鬟似乎正是你身旁的大丫鬟,名叫花开。”
这便是他为何不着急的缘故,早在他盯上上官流烟时,便在各个赌坊放了鱼饵,他只要静静等着鱼儿咬饵上勾便行。
若上官流烟不将银票存放到聚宝钱庄也就罢了,偏偏她引起他的怀疑在先,又犯了这样的错误,只能说,命中注定让她栽在他手上。
上官流烟的脸色差到不能再差,她怎么也没想到她已如此谨慎,竟还是被人给设计,只能说君楚漓真真是比狐狸还狡猾。
可就算如此,她仍是不认。“这位公子编故事的能力当真不错,可惜我听不懂。”
她就不相信她打死不认,他能奈她何。
然而面对狡猾如狐的君大世子,上官流烟还是太女敕了些。
君楚漓动作优雅的抬起手,轻轻一挑,竟是扯下了她脸上的人皮面具,一脸淡然的道:“若是你还想否认,我不介意带着你去见上官大人,我相信他会比我还清楚自己的女儿长什么样。”
上官流烟没想到他竟知她脸上有面具,措不及防被他给掀了底,简直要气炸了,一把抢回那珍贵的面具,恼怒的咬牙。“君、楚、漓!你究竟想做什么?”
为何她越不想与他有所纠缠,就越是碰上?
“你说呢?”他挑起弧度优美的眉,反问。
他那眼神让上官流烟想也没想便喊。“你休想!”
入了她口袋的东西,要她掏出来,除非她死。
第三章 意料之外的婚事(2)
君楚漓被她这一句话弄得有些莫名,直至看见她眼中的戒备与心疼,这才明白她在想些什么。
当他知道裴知墨是上官流烟假扮时,也想过她一个闺阁千金如何会有这样的赌技,最让他不明白的是,她要这么多的钱财是为何?如今看见她的表情,他才明白,这丫头压根就是爱财,他连讨都还没讨,她就一脸的肉痛,那纠在一块的小脸让他紧抿的唇角几不可察的勾了勾。
他找裴知墨的确是希望他能替自己赚来大笔的钱财,可如今,他更想要的却是人。
就像他在上官府同她讲的,他对她感兴趣,尤其是在知道两人曾经的纠葛后,他对她是更加不可能会放手了。
这话他自是不会说出口,既然她误会,他索性不解释,顺着她的话淡声开口。“不给也行,堂堂上官家二小姐男扮女装出入赌坊,你说要是上官大人知道这个消息,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君楚漓在说这话的时候,仍是那副云淡风轻、处之淡然的模样,让人丝毫感觉不出他正在威胁。
“那些都是我赢来的!你开赌坊难不成只准人输钱,不许人赢钱?”她忿忿不平的控诉。
这太没天理了!她可没出老千,全是靠实力赢回来的,他凭什么要她归还?不还就用她爹威胁她,会不会太过分了!
“那是我第一天开张。”也就是他有所准备,若是换作其他人,恐怕头一天便要关门大吉了。
“与我何干?”她瞪眼。开赌坊还怕人赌,那不如别开。
君楚漓也不罗嗦,拎着她便往大门走去。
“放开、放开!有事好商量,这样不好看……”她深怕他真把自己的底给曝了,使劲儿想扯回自己的领子。
“肯商量了?”见她紧张的直嚷,不停的挥着手却又勾不着的模样,君楚漓莫名地感到有些愉悦。
上官流烟气呼呼的瞪着他。“欺悔一个姑娘家算什么好汉?”
“你今日这身打扮能算是姑娘?”欺悔?唇角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像是面上的一道涟漪,迅速划过脸部,然后在眼睛里凝聚成两点火星,转瞬消失在眼波深处。
他极少笑,因为这世上并没有什么让他感到愉悦之事,然而眼前这表情丰富的小姑娘,却莫名的让他感到很放松。
他的笑容虽浅,却让气恼的上官流烟看傻了眼。
昙花一现,却宛若红莲一样的妖艳倾城,让那总是面无表情、棱角分明的轮廓显得极其柔和,似春阳一般融化人心……
上官流烟察觉自己竟看迷了眼,顿时感到很羞愤,为了尽快摆月兑他,只能咬牙问:“你要多少封口费?”
君楚漓没应声,仅静静的看着她。
见他不语,她深吸口气,强忍着心痛,试探的问:“一百两?”
他挑起了眉。“一百两?据我所知,上官姑娘的身家少说也有百万两。”
百万两算得上是保守了,上官流烟每进出一间赌坊,都是端着二、三十万两离开,而万江城大大小小的赌坊共有三十多间,她光顾了一半,一百两她好意思说出口?
好吧,这数目她说出口确实有些心虚,于是咬牙又说:“不然……一千两?”
他虽默不作声,那眼神中的意味却很明显。这是在施舍乞儿?
上官流烟看懂他的意思,双眼一闭,喊出一个数字。“一万两,不能再多了!”这已经是在挖她的肉哪!
君楚漓只淡淡地说一句。“这时辰,也不知上官大人歇息了没……”
见他如此难缠,拎着她便要走,上官流烟又气又急,竟下意识喊出让她后悔莫及的话。“难不成你想狮子大开口,要一百万两!”
“就这么说定了。”君楚漓心情极好的松了手。
突然重获自由,上官流烟一愣,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倒抽了一口气,忙说:“不是,我方才就是开开玩笑,当不得真……”
然而君楚漓没给她反悔的机会。“我会再上门拜访。”
虽说这并不是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但这意外之喜却让他心情极好,十分干脆的转身走人。
“上门?不是,你来做什么?君楚漓!欸——”她呆呆的看着那潇洒离去的背影。
她想哭,怎么办?
上官流烟这阵子都在懊悔那日出门没看黄历,提心吊胆了好些日子,就怕君楚漓上门来讨债,几天下来便顶了一双熊猫眼,憔悴得不成样儿。
然而今日可是大日子,就算累极,她还是强打起精神,让春暖给她梳戴整齐后,便在长榻上打起了盹,等着花开打探消息。
“小姐,来了来了!”花开还是老样子,一边跑一边嚷,人未到声音先到。
假寐的上官流烟闻言张开了眼。“谁来了?说清楚点。”
“是、是一位姓魏的公子请来的媒婆。”
上官流烟这才松了口气,不是君楚漓的人先到就好。
前世,君楚漓便是在今日派人来提亲,因有长平长公主保媒,爹娘便替姊姊定下了这门亲,让之后赶来的魏昊然错失所爱。
那日她特地嘱咐魏昊然在进宫之前先请媒人来提亲,别再和前世一样,因担心自己家世清寒,非得等皇帝点了他当状元才有底气前来,最后却来不及。
知道魏昊然来提亲,她却只放了一半的心,收拾好妆容便去芜菁院找上官倾夏。
上官倾夏见到她来,一反平时的冷脸,美眸透着丝丝紧张,看向她。
见她那模样,上官流烟弯起了嘴角。“他依言派了媒婆来。”
闻言,上官倾夏整个人放松下来,神情复杂的看着眼前的妹妹,欲言又止。
她知道自己该开口向妹妹道谢,可昔日的隔阂并非一两日就能够消除,她说不出口。
上官流烟自是知道她的别扭,且现在道谢还太早。“咱们到前厅去一趟。”
“为何?”上官倾夏一愣。明知媒人上门,她们如何能去?
这问话让上官流烟差点没敲开她那聪明的脑袋瓜,看看是不是打了结。“这阵子说亲的人家这么多,你总得去向爹娘表明心意,才不会被乱点鸳鸯谱是不?”
上官倾夏这才明白她的用意,双眸微瞠,俏脸倏地一红。“我、我……”
她一向恪守礼节,就是有极想要的物品都不曾直言讨要,更何况是自己的亲事?她实在没那勇气。
上官流烟却不给她拒绝的机会,扯着她便走,边走边说着。“姊姊,我希望你幸福,若是你不把心意说出口,爹娘永远不会知晓,他们会把你嫁给他们觉得最适合你的人选,可他们觉得适合的人,就真的合适吗?要嫁的人是你,婚后的酸甜苦辣也是你自个儿尝。
“我见过魏昊然,他是个心正之人,能以寒门之身考中会元,我相信他不会止步于此。穷无所谓,只要他日后有出息,定能替你争个诰命,再说了,你有嫁妆,就是不够还有我的添妆,绝不会让你饿死,最重要的是你自个儿的想法,你愿不愿意去争?若是你愿意嫁给一个你不爱的人,下半辈子都在悔恨中渡过,那我无话可说。
若是不想,便拿出你的勇气,好好同爹娘说明白,就算不成,至少不会后悔。”
她是死过一次的人,对她而言,礼教、名声通通不重要,最重要的是她身旁的人都能够幸福快乐。
她不想上官倾夏嫁给君楚漓,不是君楚漓不好,而是他是楚王世子。
在经历前世后,她才知道皇帝有多么忌惮君楚漓,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就是君楚漓不争,他的出生也注定了他的命运。要她说,他就不该娶妻,自个儿死就死了,还拖上整个上官府陪葬,压根就是害人不浅。
更何况他还恩将仇报……
一想到爹娘在前一世也步了她们姊妹俩的后尘,她的胸口便感到一阵钻心的疼。
因为君楚漓一人,害了他们一家,虽说这不能怪他,但她很难不在意,她深信只要远离他,他们一家都能好好的活下去。
上官倾夏本欲挣扎,却在听完上官流烟这番话后愣住,傻傻的看着她的背影。
其实她对这个妹妹的感情是复杂的,爹娘永远会把最好的东西放在她面前,却不知她其实并不在乎,好与不好都无所谓,她只想与妹妹一样,对着他们撒娇撒泼,最后埋进母亲的怀中,让母亲哄着。
可她是长姊,有些事妹妹可以,她却不能。
没人知道她其实很想抛开第一才女的包袱,想与上官流烟一样,想哭便哭、想闹就闹,争取自己想要的任何东西,就是任性哭闹,也能得到他们无奈的包容。
上官流烟嫉妒她,她又何尝不羡慕她?
只是以往姊妹俩不和,根本没有办法好好说话,彼些之间的心结也就越来越深,她本以为她们这辈子就这样了,再不可能回到儿时的亲密,谁知……
不论方才上官流烟那番话是真是假,都让上官倾夏感动了,眨了眨有些酸涩的双眸,她低声说:“流烟,谢谢你,我……不想后悔。”
她会去争,哪怕最后她与魏昊然没有缘分,至少如上官流烟所说,不会后悔。
一句谢谢,似是解开了姊妹俩多年的心结,让上官流烟的眼眶也有些红。
接下来姊妹俩都未再说话,直到来到前厅,上官流烟才放开上官倾夏,正要让她去同爹娘说明白时,上官易与朵琼却先一步走出大厅。
见到她们,两人先是一愣,接着互看了一眼后,便开始朝对方使起了眼色。
上官易轻咳了声,扔了个眼神给妻子——你是当家主母,女儿的婚事一向是当娘的作主,这事你开口。
朵琼的反应是狠狠瞪了他一眼——这会儿又让我作主了?是谁在我帮女儿挑夫婿时意见一堆?这也不好那也不成的……现在有人作主了,谁也不必吵,你是一家之主,这事该你讲才对。
见妻子不愿,上官易又咳了声——我这当爹的如何同女儿说?
朵琼再瞪——你不好说,我就好说?
“爹娘,你俩眼睛没事吧?”上官流烟见爹娘不停的用眼睛打眼仗,深怕再这么下去,两人的眼睛会抽筋,连忙开口问道。
两人互瞪了一眼,正要说话,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阵喧闹,紧接着,一行人鱼贯进门。
姊妹俩有些傻,看着那装着满满之物的红色箱子。
人龙的前头是庄媒婆,她今儿个领着全福人来下大定,笑盈盈的朝朵琼走去,将拟了聘礼的帖子递给了她。“上官夫人,这是礼单,给你对个数。”接着便开始唱起了数。“三千八百两黄金,各色绫罗绸缎一百二十匹,各色妆缎蟒缎八十匹,四季衣裳一百二十套,锦被缎褥十二床,鹿皮十二张,貂皮十二张,赤金龙凤镯十二对,赤金项圈十二对,赤金头面十二套,银头面十二套,其余金珠簪环八十件,赤金元宝十二对……”
上官流烟的心随着庄媒婆每报一样数便沉了一分,忙问:“娘,这是什么礼单?”
朵琼本想着能瞒就瞒,谁知正巧被她们给撞见了,既然瞒不过,索性坦白。“聘礼,今儿个是楚王世子下大定的日子。”
闻言,上官流烟身子一晃,忙看向姊姊。
上官倾夏也是脸色发白,死死的咬着下唇,那力道几乎都快咬出血了。
她们来迟一步?
上官流烟急了。“娘,你怎么能不和姊姊商量一声,就把婚事给定了!”
朵琼有些莫名其妙的看着面露哀戚的大女儿,虽然不解,却还是说:“娘不是不说,只是这亲事并不是我们作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