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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大理寺CSI手扎(下) 第5页

作者:蔡小雀

西市有许多波斯邸、珠宝店、货堆酒肆和衣、烛、饼、药等店铺子,李衡强捺着心里火烧火燎般的焦灼,肃着脸亲自在各坊门卫兵询问可否有看见大理寺办案人员过坊?

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李衡额际的汗水也点点滚落,他向来气定神闲冷静从容的面庞渐渐发白……

他今早上朝前,就该命清凉先去大理寺看着她——

不!昨日,就不该同她呕气的。

李衡内心苦涩懊恼自责交战,满脑子想的都是她莫不会是被歹人给盯上了?甚至,是他朝堂上的政敌,抑或是他这五年来办过的大案所惹下的仇家……

“……大人怎么会在这里?您不是上朝去了吗?”一个清脆迷惑的熟悉嗓音响起。

这声音的出现犹如天籁之音,李衡一僵,缓缓地转过身去,微微发红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她。

曹照照从酒肆里拎着一小坛子醋走出来,仰望着他,先是诧异愕然,随即被他“恶狠狠”的目光吓住了!

电光石火间,她这才想起昨天两人已经不欢而散……

曹照照心脏一缩,连忙缩着脖子脑袋抱紧坛子,就想假装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出声儿地悄悄开溜。

白痴喔,李衡昨天已经把话撂得那么决绝明白了,只差没有割袍断义,高喊一句——从此桥归桥路归路——

她怎么就脑子不好使的又自己屁颠屁颠地凑上去了?

只是她才想偷溜,刹那间整个人忽然被他从身后紧紧地环抱住了!

她脑子轰然作响,瞬间傻在当场……

背心紧贴靠着的温暖又强壮如铁胸膛怦怦、怦怦……剧烈心跳和热力同时辐射沁透了她的肌肤,腰间被他的长臂牢牢箍住……她屏住呼吸,只觉敏感柔软的耳畔传来男人灼热的气息……

“你,气死我了。”他咬牙切齿,低沉喑哑嗓音里有着深深的愠怒和……宠溺缱绻。

曹照照整个人像是黑夜中突然被车前灯照到的小动物一样,瞪大圆眼睛,脑中一片空白。

“我,我今天也没干啥惹您生气的坏事啊……”她脑子还浑浑沌沌的没搞清楚怎么回事,求生欲本能发作,抢先宣示清白。

“闭嘴,别动。”他拥得她更紧了。

李大人这是……这是……这是……

曹照照忽然口干舌燥起来,有个疯狂的、极度荒谬的念头跟平溪天灯一样闪着光亮,摇摇晃晃冉冉升空……

四周人们也看呆了,下一瞬忽然响起如雷鼓噪叫好声,还有人乐呵吆喝着亲个嘴儿……

李衡回过神来,双耳顿时烧红如血玉,平素坚如磐石泰山之安的气势也不见了,流露出一丝罕见的羞赧,如触着了电般猛地放开了曹照照……只不过很快又改为大手紧紧攥握住了她的小手。

曹照照震惊地低头看着自己被他牢握住的手……这就是,传说中的十指紧扣?

雪飞和炎海、清凉也震惊不已,可终究比阿郎快一步反应过来,忙做了个手势,李府的侍卫小队很快默契十足地将阿郎和曹司直围进了保护圈内。

“大人你……”曹照照脑袋瓜变成了坨浆糊,心跳加速,有个声音跟土拨鼠一样疯狂尖叫——

啊啊啊啊啊他肯定喜翻你啊啊啊啊啊!

“跟我走。”他坚定地牵着她。

“可……柳仵作还在等着我……”她结结巴巴,月兑口而出。

他深邃眼眸一凝。“嗯?”

曹照照这才慢慢恢复思考能力,尽管小脸还红着,胸口严重心律不整,不过已经能正常说话了。“我们……咳,在附近的巷子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柳仵作带了皂角和苍术,可醋不够了,所以我才来帮他买醋的……他和尸体还等着我呢。”

——又有第二桩命案?

李衡也立时回到大理寺卿的身分,目光凛冽。“在哪里?”

她赶紧领路,却在走了两三步后忍不住又偷瞄了两人依然牢牢十指紧扣的双手……差点脚下一个踉跄。

按娘喂!

他嘴角笑意淡淡扬起,却再也平复不回去了,连眉眼都是抑不住的愉悦。“当心,别又冒冒失失的,若扭了脚踝怎么办?”

“大人你这是……”她不敢再看,只好跟缩头乌龟似地努力把视线全放在自己有点同手同脚的步伐上。

……被哪个风流小郎君夺舍了吗?

“对不起。”

她愕然抬头。“啊?”

李衡大手紧牵着她,步履泰然从容优雅,嗓音低沉歉然。“……昨日,是我不好。”

她不知怎地鼻头一酸,心也涩涩软软乱糟糟了起来。“……那个,不是的,大人您已经很好了,是我自己……不知好歹,其实您对我足够好了……”

——在热闹喧嚷的西市中,在李府护卫重重簇拥下,整个世界彷佛被远远地隔开了,只剩下了他们俩,大手牵着小手,高大的男人护着娇小的女人,一个害羞,一个赧然……彼此之间声音低低的,入耳却是前所未有的清晰。

“照照,我心悦你。”他沙哑道。

她耳际隐隐嗡嗡然,卜通卜通的激动心跳声逐渐巨大到好像全天下都能听见……

照照,我心悦你。

短短六个字,犹如夜里大雾弥漫不辨方向的海上,突然有一道强烈的灯塔光芒瞬间破雾而来,驱离所有黑暗不安和孤独飘荡,也消融了她这些日子来的惶惑忐忑、自我怀疑和自我嫌恶……

曹照照忽然有想哭的冲动。

原来呀,真的不是她自己一个人拿错了剧本在演独角戏……

原来她从他身上,从他们日日相处相偕办案间,那隐隐约约、恍恍惚惚、似有若无的暧昧不明和怦然心动……不是自己妄想出来的?

只是,巨大的惊喜来得太快……她在最初的狂喜过后,还是有种不踏实的悬浮飘忽感。

“大人你,”她鼓起勇气,仰头望着高大的他。“……确定?”

“确定。”李衡低头凝视着她,眼神温柔而专注。“你信我吗?”

她小脸不知不觉热烫成了熟透的果子似的,结巴道:“我……也没说不信啊,可是……什么时候?您是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喜欢上我的?”

他英俊端肃的脸庞也浮上了一抹霞色。“不知道。”

“……”她罕见羞人答答的小脸瞬间一僵。

“不,我是说,应当是很久了。”他连忙解释,嘴唇有些发干。“只我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第13章(2)

看着他难得羞怯不自在的模样,曹照照心里一甜,突然莫名蹦出了种想耍流氓的冲动——

“这就是传说中的——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嗷呜!好言小啊啊啊啊!

谁知他听着这两句话,神情一怔,霎时竟有些痴了,反覆回味。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是,确是如此。照照,你竟能一语说中我心底所思所想,没想到……”

面对他惊艳赞叹的目光,曹照照脸更红了——不过这次是给心虚的。这两句被广泛运用在各种言情小说里告白的,乃是出自明代名剧作家汤显祖的“牡丹亭”里的绝美佳句。

而他该不会误以为她是那种出口成章咏絮之才的美少女吧?

“这不是我自己想的,是一位汤先生说的。”她赶紧申明,拒绝当那种胡乱剽窃后代名家诗词还沾沾自喜的穿越女主。

“汤先生?”李衡脑中飞快搜寻着印象中所有汤姓的诗作大家……

“您肯定不认识——”她不忘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干笑,心一虚,话就多。“您是知道的,我没有那种文学底蕴啦哈哈哈哈,我连‘长安万庶杂谈’的序文都看不完,十个字里面起码三个字不会念,怎么可能写得出这么美的告白情诗呀?”

她嘿嘿哈哈的笑瞬间把情丝缠绵暧昧缱绻的气氛一扫而空,顷刻间变成了眼前有三只乌鸦啊啊啊地飞过的那种……

李衡眸底的温柔刹那被满满的笑意掩没了。

“或许,我知道答案了。”他低声道。

“欸?”

他凝视着她,眸光闪闪。“那你呢?”

“我什么?”

“你可也……”他声音轻到彷佛一根羽毛,霎时搔得她心尖儿一颤。“……心悦我?”

这一瞬间,曹照照终于展现了身为二十一世纪现代独立女性的飒爽洒月兑,勇敢地仰起头迎视他专注深邃的眼神——

“嗯啊。”

“嗯……啊?”他愣住,微微费解。

“我也喜欢你。”她红着脸,咧嘴一笑。

他黑眸刹那明亮如皓日灿阳,怎么也抑不住直直往上飞扬的嘴角。“那——”

“开始交往吧!”她抓握着他的大手,快乐地举高高摇呀摇。

“……交往?”

“对!”她眉开眼笑,好想要对着全世界……不对,是全长安大喊三声——

老娘终于有男人追啦!终于不再是单身狗惹!而且我男人全长安第一帅嘿嘿嘿!

曹照照眼角眉梢的笑容已经逐渐趋向猥琐……咳。

两年多来,李衡虽已习惯了她时不时冒出的古怪用语,可这里的“交往”显然与他一贯认知的“交往”不同,所以他为求慎重,不得不小心翼翼地再度严肃求证——

“你所谓的交往,是愿意和我在一起,入我李府,做我李家的人?”

她心脏怦怦跳,猥琐笑容都被吓憋回去了,“那个,进度条……进展不用这么快吧?”

“你不想嫁给我?”他英俊沉肃的脸登时一紧。

“我们才刚刚互相告白。”曹照照也很是理直气壮,她可没想过要闪婚这么新潮啊!

“既已俩心相知相许,为何——”向来气定神闲的李衡有一霎地急了。

就在此时,巷口绕出了一个长相秀气的青衣男子,在看到曹照照的刹那明显松了口气——

“曹司直你可回来……大人?”

李衡心神定了定,迅速回复了沉着精明干练,目光冷静。“柳仵作,受害者在何处?”

“回大人的话,就在巷子尽头。”柳仵作赶紧领路。

眼见热腾腾刚出炉的男朋友很快就切换回办案模式,稍稍迟疑后,只得松开了手,习惯性地袖手负于身后,大步往前。

曹照照看了看自己被放开的那只小手,再看了看前头高大颀长的紫袍美男子,眼角抽动了一下……

“你个直男……”她咕哝,后来还是自动自发地跟了上去。

好吧,上班期间,公事重要。

巷子尽头躺着一个五官鲜血淋漓惨不忍睹的男子尸体。

曹照照把那一小坛子醋交给了柳仵作,看着柳仵作老练地用随身的一叠桑皮纸以酒醋沾湿了,一一贴在男子被解开衣衫的颈项、胸口、腋下等处。

李衡来到尸体身边,单膝抵地,仔细端详死者翻红几可见骨的脸……浓眉紧皱。

“他被剥去面上的皮了?”

“是的。”柳仵作恭敬道。

曹照照在旁边,还是觉得不忍卒睹,凶手手段太残暴,几乎是凌虐式的杀人手法。

凶手如不是想抹去受害者的脸,不教人看出此人真实身分,就是……凶手是个连环变态杀人犯?!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初勘验后,便让人把死者送回大理寺。”李衡神色严峻,起身道:“长安县不是还有一桩命案尸首待查?你二人在此已耽误太久了。”

“大人,我等知错了。”曹照照和柳仵作一脸愧疚。

“大人,死者男,二十岁上下,身长六尺二寸,躯体匀称康健,无明显胎记,以手脚和全身皮肤细致状态来看,出身应当不错,他右手拇指、中指侧有茧子,应该是长时间使用毛笔所致。”曹照照赶紧报告。“——对了,据尸僵程度研判,死亡时间大约过了四个时辰。”

李衡看着她兢兢业业的小模样,眼神一柔,温和道:“嗯,好。”

她眨眨眼,接触到他的眼神后忍不住心神荡了荡,做贼心虚地低下了头,省得被旁人瞧见他俩的眉来眼去。

……这种遮遮掩掩偷偷模模的办公室恋情,也太刺激惹!

“不过,我觉得有件事很蹊跷……”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猛然抬头。“这条巷子并不十分偏僻隐晦,死者被弃尸在这里想必时间也不长,否则很快就被人发现了,也轮不到我和柳仵作撞见。”

李衡看了看这条巷子两侧,是一排排屋舍的后门所在,巷子尽头就是渠流,此渠流方向可通往曲江池……

长安城建筑如同星罗棋布,坊市和坊市之间规划严明开阔,所有河流渠道围绕纵横。

他面露深思。“这不是弃尸。”

“不是弃尸?”她纳闷。

“如若单纯只是想弃尸,何不再前行几步将人掷进渠流里便罢?”

众人恍然大悟。

“对喔!”曹照照和他向来有默契,接口道:“如果想毁尸灭迹,扔进渠流里无论是沉于渠底或是顺流而下,等发现的时候也不知哪年哪月,尸首更加叫人无法辨认。”

“死者,是凶手故意让人发现的。”李衡高大修长的身形缓缓跨了几步,指着地上痕迹道:“凶手剥去死者面皮,刀法纯熟细腻,非短短一两个时辰即成,疑似以单轮木推板车运尸至此……”

众人顺着他的手,看向小巷石板铺就的地面,浅浅尘土上,依稀有仔细观察才能察觉的车辙印。

李衡看着地上车辙印在死者尸体旁印子稍重些,显是停下的时辰较久……而后车辙印一路消失在渠流边。

“雪飞,领人在此处打捞板车。”李衡扬声道。

“喏!”雪飞做了一个手势,侍卫小队中有几个迅速出列,也不用换上水靠就敏捷灵巧地一一跃入渠流中。

他们几名都是水性极佳,擅长水下搜索之人。

曹照照看得目瞪口呆满眼惊叹,差点控制不住疯狂鼓掌大声叫好的冲动。

——妈耶,这是唐朝版两栖突击小队吧?

“炎海,你带人先清查一遍此处所住百姓相关户籍、租赁等等细情,尤其是万年县、长安县所有屠户。”李衡吩咐道。

“喏!”

柳仵作这头,则是掐着点儿小心地将干透的桑皮纸揭开,却一无所获,额头有些冒冷汗。“大人,死者除了尸斑外,全身不见任何异常的瘀伤,方才小人也检查过他的口鼻耳均无出血的痕迹。”

“所以,你的意思是他只可能是被剥去面皮,失血过多而死?”他盯着柳仵问道。

柳仵作吞了吞口水,拱手道:“小人不敢妄作揣测,然而即便是死者的舌苔、指尖也未有中毒发黑……所以也推断不出,他究竟是生前抑或是死后才惨遭人剥去面皮?”

“他是死后才被凶手下手剥去脸皮的。”曹照照忽然道。

李衡和柳仵作同时望向她,目光专注。

“怎么说?”

“他极有可能是被人迷昏的,但凶手应该不是趁他昏迷的时候动手切割剥皮,因为那样的过程中人会活生生痛醒过来,也会因巨大痛苦和求生本能而猛烈挣扎,挣扎就会留下大片摩擦伤,红肿出血,至少也会产生瘀青。”她以跟过好几台刀的外科护理师经验,做出相关研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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