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行,冰太贵了,清音阁的冰是有定数的。”虽然文成侯府有自个儿的冰窖,但是数量不足以支撑整个夏日,还是要从外头购买,夏日的冰可贵了,难怪上一世也有夏月电价这种玩意儿,反正想要凉夏,就得多付点代价。
“敬国公府有用不完的冰,我让小四回去拿来。”阎文旭很豪气的挥了挥手,立马转头寻找小四,可是小四忙着啃鸡翅膀,暂时没空理他。
“小家伙,你是怕人家不知道我们两家的笑话吗?”韩凌月冷冷的道。
“什么笑话?”
“不就是你吗?”
现在这是什么情况?韩织月左看看右看看,没想到他们会彻底漠视她的存在,不由得火大,“是啊,真是笑死人了,还没嫁人呢,就当娘了。”
“与你何干?”韩凌月和阎文旭很有默契的一致对外。
韩织月怔住了。
身为姊姊,何况还是芯子都可以当她娘的成年人,韩凌月觉得有必要好好教育她一下,“当你有求于人,首先要懂得放低姿态,逮住机会嘲笑人家,这是有脑子的人会做的事吗?”
脸儿涨红,韩织月气得跳脚,“难道你就有脑子?亲事都还没说定,就急着收拾行李落跑,还像个小偷一样钻狗洞,真是丢死人了。”
顿了一下,韩凌月抬起头斜看着她,“你去告状?”
韩织月后知后觉的捂住嘴巴,自己怎么说出来了!
见状,韩凌月语带嘲弄的道:“既然敢去告状,就不要怕别人知道,这是一个身为人应该有的担当,懂吗?”
韩织月的眼眶瞬间含泪,“你、你不也一样,既然敢做,干啥怕别人知道?”
“我可不怕别人知道,想要压下消息的不是我,而是祖母他们,更别说祖母他们这么做是为了韩家姑娘。说来说去,你可是受益者,我劝你还是别拿这件事来攻击,你占不到半点好处。”在她看来,原身的错不在于想回襄州寻外祖父主持公道,而是未曾仔细计划安排,万一路上遇到人贩子,这辈子很可能就完了。
“……”韩织月很想反驳,但却反驳不了。
“若是你想吃就坐下来,千万别说我小气,我还不差你一口吃的。”
韩织月恼羞成怒的哼了一声,“谁要吃你的东西。”
韩凌月不在意的双手一摊,“这么美味的闷鸡,不吃是你的损失。”
阎文旭点头附和,“真是太好吃了,清香不油腻。”
韩织月恶狠狠的一瞪,脚一跺,转身走人。
“你这个妹妹真的很不可爱。”阎文旭老气横秋的叹了口气。韩凌月噗哧一笑,“小家伙,别像个大人似的。”
“我说的都是事实。”
韩凌月也不勉强他,继续享用美食,同时讨论晚上的鸡丝凉面,可是小家伙改变心意了,他要吃锅子,至于冰的问题,他吩咐小四晚点回敬国公府拖几车过来。
怎么可以让孩子这么任性?韩凌月和他你一句我一句,最后小家伙得了一颗栗爆,只好乖乖放弃,幽幽的送上一句——我的锅子没了。
*
虽然自己动手钻研美食是种乐趣,但上酒楼享受美食也是一种乐趣,同样的一道料理,不同的厨子会做出不同的味道,韩凌月不是专业的厨师,她只是个美食家,所以听到哪家酒楼有什么好吃的,她就想亲自见证,尤其如今有个志同道合的小伙伴,上酒楼更觉得有劲。
以前她喜欢一个人悠悠闲闲的享受美食,因为这一刻,她只要专心吃东西就好了,其他的都可以抛到脑后,无论父母的疏忽,还是身体的病痛……如今多了一个人跟她享受美食,即便只是个五岁的孩子,她还是感觉到满满的幸福,因为有人跟她交流,她不再只是“吃”,还可以“说”。
“我觉得这道黄焖鸡没有你的闷鸡好吃。”阎文旭肚子吃得圆滚滚的,但给的评价并不高,没办法,这几日在文成侯府吃太好了,外面的食物都成了次级品。
“各有千秋,黄焖鸡很适合配米饭,吃上两碗还会觉得意犹未尽,不过我的黄焖鸡肯定比这儿的好吃。”
深深看了她一眼,阎文旭一副拿她没办法的模样,“你这个人真是奇怪,自个儿会做八宝鸭,偏要吃人家的八宝鸭,自个儿会做黄焖鸡,偏要吃人家的黄焖鸡,什么经过不同的厨子会有不同的风味,最后还是你做的好吃啊。”
韩凌月也好想叹气,这个五岁小豆丁会不会住着一个成年人的芯子?“无论人家是否比得上我,听闻它响亮的名气,我还是会好奇啊。”
阎文旭嗤笑了一声,“真像个孩子!”
韩凌月不以为意,还伸手用力揉他的头,见他唇角翘起来,却故作正经的拍开她的手,给她一个斜眼,她笑了,诚心的建议道:“小家伙,面对事物要常保一颗纯真的心,这样人生才会处处有惊喜。”
“惊喜也有可能变成惊吓啊。”
“惊吓又如何?人生因此更多采多姿,不是吗?”阎文旭微偏着头想了想,觉得好像有那么一点道理。
“好啦,吃饱了,我们去锦衣坊。”阎明巍实在是一个失职的父亲,可能担心她不留下孩子,故意将孩子弄得很可怜的样子,主仆俩只带了一个小包袱,衣服没几件,更不可能考虑衣服是否合适,是否够穿,她又不好惊动敬国公府,索性带他出来添购一些。
第七章 我们是一家人(2)
两人结帐出了酒楼,走了两间铺子的距离,再穿越街道,就是锦衣坊了。
韩凌月不但帮阎文旭挑了几身衣服,还帮他选了几块布,也不知道他要在文成侯府住多久,入秋的衣服还是得先准备起来,不过时间充足,只要买布料就行了。
阎文旭的衣着一向由李嬷嬷打点,这会儿韩凌月不管挑什么衣服布料,他都点头说好,心里想着待会儿要去茶馆听说书,因此很快就买完,并交代锦衣坊送到文成侯府。
“韩姊姊,馥茗楼的说书可好听了,说得是我爹一战扬名西夷的故事。”阎文旭心急的扯着韩凌月往外走,没想到就跟冲进来的小人儿撞个正着。
这究竟是什么样的缘分啊?
韩凌月忍不住抬头望天,再看看相隔数十步之遥的英国公世子夫人——她明显惊呆了,不过,那双眼睛紧紧瞅着小家伙,怎么看都觉得他们之间有猫腻……这样的形容好像不太妥当,可是直觉告诉她,他们绝对有问题——
他们当然是指阎明巍和这位世子夫人,而小家伙很有可能是这位世子夫人的儿子……她讨厌这种感觉,为何转眼之间自己就成了小三?
“我们又见面了!”卢靖阳欢喜的跳起来拍手。
“薰香炉。”阎文旭充满了无奈,怎么快忘记的事又一次被提醒呢?
“我不是薰香炉,我是卢靖阳。”
“好吧,卢靖阳。”
“你呢?”
“阎文旭。”
“你什么时候来京城的?你来京城游玩,还是住在京城?”
“来好一阵子了,我住在这儿。”
“你吃过城东的凉皮儿吗?可好吃了。”
“京城有凉皮儿?”
“这是当然,大周哪个城镇比得上京城,江州有的,京城怎么会没有……”
韩凌月的思绪终于从英国公世子夫人身上抽回,发现两个孩子旁若无人的聊起来,大有越聊越起劲的趋势,连忙出声打断,“小家伙,我们该走了,不是要去馥茗楼听说书吗?”
阎文旭转身两眼亮晶晶的看着她,“我要去城东吃凉皮儿。”
韩凌月低头看着他的肚子一眼,“你那颗肚子还塞得下凉皮儿吗?”
阎文旭不自觉的缩小月复,“当然没问题。”
“若你觉得你爹一战扬名西夷的故事比不上凉皮儿,我们可以去吃凉皮儿没关系。”
阎文旭的脸瞬间垮了下来,半晌后他又精神一震,“我们去吃凉皮儿。”
这会儿换韩凌月傻了,“为何?”
“我爹最讨厌人家拿他当故事,我还是吃凉皮儿好了。”阎文旭说得好像很莫可奈何,完全是身不由己。
韩凌月唇角一抽。厉害啊,为了吃,脑子转得可真快。好吧,这次她就成全他好了,“走吧,我们去城东吃凉皮儿。”
阎文旭吆喝一声,紧紧拉住韩凌月的手,催着她快一点。
“喂,阎文旭,你还没告诉我,你住哪儿?”卢靖阳挥着手又叫又跳。
“英雄莫问出处,有缘自会相逢。”阎文旭很潇洒的举手回道。
韩凌月踉跄了一下,英雄莫问出处……那块黑炭究竟是怎么教育孩子的?
纪安宁回过神,连忙上前牵住儿子的手,“走了,娘还有事要忙。”
纪安宁的大丫鬟玲珑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跟了上去。
*
玲珑看着窝在贵妃榻上的主子——整个人呆呆傻傻,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不由得叹了口气,默默将几案上的餐点收进食盒,悄悄退出房间。
“夫人又不吃了吗?”齐嬷嬷正好走过来,见她双手提着食盒,便知道怎么一回事。
玲珑有气无力的点点头。
齐嬷嬷示意她将食盒交给一旁的婆子,让大伙儿分着吃,随后带着玲珑走下台阶,来到院子的凉亭。
“昨日你不是陪夫人去锦衣坊看帐吗?”平日陪世子夫人出门的都是齐嬷嬷,可是齐嬷嬷前些天扭伤了脚,暂时出不了门,因此由玲珑陪着夫人出门。
“是,我们在锦衣坊待了一会儿就离开。”
“可还有去其他地方?”
“没有,夫人在锦衣坊时有些心不在焉,虽然盯着帐册,可是久久没有翻页,吓坏了掌柜,还以为哪儿出了问题,夫人后来说她身子不适,便匆匆回府,小公子为此还跟夫人闹脾气,夫人原本答应带小公子去游湖的。”
略一思忖,齐嬷嬷就找到问题了,“夫人进锦衣坊之前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玲珑轻拍了下脑袋瓜,“我怎么将这件事情忘了呢?”
“什么事?”
“嬷嬷,我们遇见了一个长得很像世子爷的小公子。”
齐嬷嬷眉头一皱,“他是不是姓阎?”
玲珑惊讶的瞪大眼睛,“嬷嬷也认识那个阎小公子吗?”
“我们在江州时,他跟小公子闹了点不愉快。”
“可是,我瞧小公子好像很高兴见到他。”
“小孩子嘛,不打不相识。”齐嬷嬷拍了拍玲珑的肩膀,“你去小厨房一趟,亲自盯着厨房给夫人做一盅莲子银耳粥。”
“夫人说她没胃口。”
“你放心,有我在,夫人不吃,我亲手喂她吃。”
玲珑用力点点头,连忙转身去了小厨房。
静默了半晌,齐嬷嬷心事重重的转身走向屋子,完全没注意到有个人从角落的树后走出来,手持扫帚,尾随着她,待她进了屋子,悄悄贴着窗子,假装认真扫着地,同时左看右看,再三确认没有人注意到她躲在这儿偷听。
*
韩凌月难得亲自下厨,因为阎文旭坚持吃她出品的黄焖鸡,说她不要只会出一张嘴,说起来很容易,但是不是真那么一回事,那就很难说了,这当然是激将法,往常她会一笑置之,可是想到他的母亲有可能近在眼前,却无法相认,她很心疼,于是决定满足他,穿上围裙,洗手作羹汤。
黄焖鸡的主要食材是鸡腿肉,配上香菇、木耳等物制作,不过今日她舍弃了香菇和木耳,更能凸显鸡肉本身的味道。
热锅凉油爆香葱、蒜、八角等,放入剁开、焯过水的鸡块入锅煽炒,之后加入米酒,直到鸡肉发黄后加入白糖、盐、酱油等,翻炒片刻后,加入鸡块一半的水炖煮,待水干后放入尖辣椒,大火翻炒出锅。
“这是什么香味?”某人探头而入,见到正高举筷子的阎文旭,立马冲了进来,抢过他手上的筷子,然后夹了一块鸡肉放进嘴里,一点也不嫌烫口的边咀嚼边点头表示好吃。
阎文旭傻了,韩凌月更是瞠目结舌,外男为何可以进入她的院子?
“有白米饭吗?”抬头见小厨房的人都惊呆了,阎明巍索性自个儿找白米饭,有了白米饭,接着找碗添饭,再大剌剌地坐下来享用,总之,动作非常流畅。
“这是我的黄焖鸡。”阎文旭首先回过神,扑过去抢筷子,自个儿好不容易争取的美食怎能落入他人之口,即便这个人是他爹。
阎明巍手上的东西怎么可能教人夺走,可是身为一个父亲,拿一块鸡肉塞住儿子的嘴巴还是可以的。
阎文旭有得吃,也不想抢筷子了,挨着爹吃完一块鸡肉,教爹喂一口饭,再吃下一块鸡肉。
不知道过了多久,韩凌月终于反应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今日回来瞧瞧,小家伙在这儿可有当个好孩子。”阎明巍可不好意思承认想看她,先是没坦白自个儿的身分,接着将小家伙往这儿一丢,她怎么可能不气炸了?
“你说呢?”韩凌月的声音跟眼神一样冷。
“小家伙一向知道轻重,不想住敬国公府,当然要乖乖听你的话。”阎明巍完全无视她的冷漠,还赞许的看了儿子一眼,能够让这丫头亲自下厨,真是了不起。可是小家伙很忙,没闲功夫回应,为了多吃几块肉,他决定另外找筷子,顺道给自个儿添碗白米饭。
“他迟早要住敬国公府,不习惯也要习惯。”
阎明巍点头表示同意,可是一点都不担心,“只要有你,他会习惯。”
韩凌月皮笑肉不笑的挑起眉,“我是不是应该感谢他的厚爱?”
阎明巍一脸无辜的咧嘴笑,“他就是这么任性,我还能如何?”
“你不是他的父亲吗?”
“当父亲的就能管得了儿女吗?”
“你管不了他吗?”韩凌月看向他手上的筷子。
“这是抢来的。”
韩凌月唇角一抽,抢来的还可以说得如此堂而皇之,真是脸皮厚得无可救药。
阎明巍正准备再夹一块鸡肉,却发现整盆黄炽鸡都不见了,不由得一脸懵。
韩凌月见了,忍俊不住的笑出声。
若不是她,小家伙有本事从他眼皮子底下将东西偷渡出去吗?阎明巍觉得好哀怨,可是见到她的笑容又很欢喜,“真高兴我能取悦你。”
韩凌月不自在的敛住笑容,“你以为打马虎眼,我就会忘了你故意隐瞒的事吗?”
阎明巍忍不住喊冤,“我从来没有隐瞒你的意思。”
“不是你有意隐瞒我,而是我没问你,是吗?”
“是啊……不是,你身边的嬷嬷应该认识我,想着她会告诉你,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阎明巍很识相的立马改口,关于秦嬷嬷认出他的事,他早就看出来了,不过他一个警告的眼神过去,秦嬷嬷是个有眼色的,当然知道要假装不认得。
“如此说来,我不知道你的身分,岂不是错在秦嬷嬷?”
“我应该在西北,却出现在江州,秦嬷嬷很可能是担心我有任务在身,所以才不敢在你面前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