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橘子,你有没有听见?”宁夜洛拧眉唤她。
小凌菲回过神,“你说什么?”
他瞪眼,又说了次。“我跟你一块去。”
他到现在还不晓得小橘子的爹是谁,他只知道只要他来假山,小橘子一定都在,永远都是一个人,让他下意识以为她是某个下人的女儿,自己偷溜到这儿玩。
若是下人的孩子就简单了,他相信只要他爹替他讨了小橘子,她就不会离开,他们就能永远在一起。
“我—— ”小凌菲正要说话,外头却传来一声颤抖的叫声——
“宁、宁哥哥!你、你快点出来……”
那声音让小凌菲眉头一拧,用力将自己的手给抽出。“你快点出去,我不想让人知道我躲在这。”
每一次玄以怜来找人,她都是这么赶他的。宁夜洛以为她是怕被罚,听话的站起身,临走前不忘交代。“我先同我爹爹说一声,明日再过来同你爹爹说,你等我。”
见她点头,他才放心的离开,一走到院子门口,就听见玄以怜委屈的说着——
“宁哥哥,我早跟你说过这、这闹鬼,不能来!你怎就不听……”
宁夜洛没有理她,他急着回去和他爹说小橘子的事,谁知他来到前院才知他爹有事先离开了,他被人送回宁府后便一直来,隔天一早他爹又上朝去了,且一连好几天都是这样,最后他忍不住,自己偷跑去玄府找小橘子,这才发现小橘子不在。
他不死心,天天在假山那等着,四处找她,可小橘子再也没出现过,他问了玄府所有人,没有人知道他找的人是谁,他那场病几乎要了他半条命,他醒来后,竟莫名丢失了那段珍贵的回忆……
宁夜洛没想到他会在这情况下记起一切,更没想到他的小橘子根本不是下人的孩子,而是玄府的二小姐—— 玄凌菲。
看着眼前亭亭玉立的少女,宁夜洛心里满是惊喜,除此之外便是莫名的恼。
“我让你等我,为何食言?”她可知道他找了她多久?整整一个月!
玄凌菲一脸无辜。“我一睁眼人就在马车上了。”
她自己都错愕不已,要怎么通知他?
这话让宁夜洛满肚子的怨气发也不是、不发也不是,看着眼前的少女,最终叹了口气。“玄以怜骗我你家人犯了错,所他想起了一切,在他高烧的前一夜,终于忍不住要去找玄伯伯问清楚,却被玄以怜拦了,她听完他的描述后是这么回答此之重,甚至在痊癒后把有关小橘子的一切都给忘了。
玄凌菲耸了耸肩。“可以理解。”
玄以怜那点小心思她连猜都不用猜,无非就是女孩儿的醋意,生怕心仪之人跟人跑了。
见她这么淡然,宁夜洛脸却黑了。“你不生气?”
“要气什么?”她纳闷。
“当然是气……”他突然语塞。是呀!她能气什么?气他把她给忘了?还是气他信了玄以怜的话?不论是哪一项,问题想通这点,那一点恼顿时消失无影。
“罢了。”他吃了口手上的橘子才对她说:“既然你就是小橘子,那便好办了。”
“好办?”玄凌菲也吃了块冰凉的橘瓣,不解的看着他。
“袁国公府没这么简单放过你,而玄府能让杀手混进来一次,就能有第二次。”宁夜洛看向她接着说:“即便你不是小同一个人,那更是再好不过,这代表你就是我的媳妇儿,那么贴身保护自然没什么问题,我等等就去找玄老太君,让你暂时“……”玄凌菲小嘴微张,手上的橘子顿时落了地。
这家伙是认真的?
第五章 桃花宴上的风波(1)
宁夜洛当然是认真的。
他一直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对一个没见几次面的姑娘动了心思,直到现在他才知道原因。
原来,玄凌菲就是小橘子,在脑中将两人叠在一块后,他才发现她们之间相似之处竟是如此的多,个性、神韵、气质……无一不像,这么多年,她竟没有太大的改变,依旧是他认识的那个小女孩。
没有人能够理解他对小橘子的感情。
玄凌菲不告而别,在他爹娘眼里,不过是少了个玩伴罢了,他闹,他们不过当成暂时的任性,只要时间久了就能淡忘,之后他大病一场,也的确彻底将人给忘了。
不管如何,他能肯定的是,他对她绝不只是儿时玩伴这么简单。
初识玄凌菲,两人一个四岁、一个七岁,根本不懂得什么叫做情爱,那时的他只觉得玄府里没有一个人能比小橘子好玩。
她年纪虽小,却有着大人一般的沉稳,尤其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小脸常会冷不防的冒出令人发笑的话语。说她脾气好,其实她是怕麻烦;说她好欺侮,其实她只是懒得回嘴。
正因如此,所有人笑她是丑八怪时,她连理都懒得理,直接躲了。
他问过她,难道不会伤心、不会难过?她只淡淡的说,会,但习惯了,久了也就不在意,现在只觉得她那些姊妹们特别的吵。
为了躲那些在她身上找优越感的姊妹们,她最常做的事就是躲在家庙的假山打盹,静静做着自己的事。
以一个小孩来说,她不吵不闹得几乎有些不似四岁的孩子,偏偏他就是喜欢待在她身边,只因为这世上只有她了解他。
要说玄凌菲不像个孩子,他或许更不像。
他自小就爱钻研一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儿,古墓、鬼魂、悬案……甚至喜爱研究一些小动物的尸体,判别它们是怎么死的。
这特殊的“兴趣”让他几乎没有玩伴,就算有,他也能从对方脸上的不自然看出他们是刻意的忍耐与逢迎,玄以怜就是其中之一。
玄以怜心仪他,这事他打小便知道,可他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只因他知道她对他的官职、他的兴趣根本就不认同,甚至可以说是厌恶,说白点,她看中的就是他这张皮相罢了。
反观玄凌菲,不论他做什么事、和她说什么话,她的唯一表情就是淡定。
淡定之余还会提出她的见解,他永远记得有一回,有只雏鸟从鸟窝上掉下来,隔日他们发现它时,雏鸟早已死去多时,身上有着不少被啃咬过的痕迹,他想去看,又怕她觉得他恶心,犹豫不决,没想到玄凌菲却先他一步来到那雏鸟前,一边伸出手拨弄着雏鸟尸体,一边说——
“这不是老鼠的咬痕,这是蛇咬的痕迹。”
他没料到她会是这样的反应,兴奋的上前察看,却分不清两者的差别。“这明明和老鼠的齿痕吻合,为何你会这么说?”
玄凌菲淡定的翻开那雏鸟的伤口。“这里,有毒。”
他凑近一看,发现真有一块肉是呈现坏死的状态,他瞪大眼,听见玄凌菲接着又说——
“是条小毒蛇,还不懂得吞咽,这里应该有个蛇窝,我得去和爹爹说。”
这是她的小天地,要是成了毒蛇窝,她还得重新找地方待,很麻烦。
玄凌菲扔下话就丢下他跑了,他还是不解她是怎么判断的,正要仔细研究那雏鸟尸体,突然听见嘶嘶的叫声,草丛里同时爬出几条小蛇,让他倒抽了口气。
“真是蛇呀……”
那一次让他对她刮目相看,也是那一次让他对玄凌菲有了不一样的情愫,小时候不懂,现在总不会还不明白—— 他是对她动了心。
所以他一回府就把这事告诉了母亲。
“你、你刚说了什么?是我听错还是你表达有问题?”高晏菁一脸的懵,怎么也想不透这浑小子前阵子才吓跑卢二小姐,她已经认为他要打一辈子光棍,现在却突然语出惊人,让她不懵都难。
“我说,我替娘找到媳妇了。”宁夜洛很贴心的重复一次,接着又补了一句。“所以这次的桃花宴,我就不参加了。”
桃花宴是大型相看会,他既然有了心仪之人,自然不愿浪费时间在这上头。
高晏清这回可听清楚了,顿时瞪眼。“你这浑小子是不是想找借口开溜?”
不是她不信,经过卢家那次相看后,她很怀疑儿子能找到他心中的完美妻子,就是真找到了……想到他开出的条件,她实在很难想像哪家名门闺秀能有这样的胆识。
“当然不是。”宁夜洛早知道她不信,于是把他打算接玄凌菲来府中暂住的事告诉她。
高晏菁一听对方竟不是什么三教九流出身的姑娘,顿时松了口气,可让她惊讶的是,对方竟出身名门,且还是他们的街坊。
宁锦和与玄家大老爷玄学仁是至交,玄府的姑娘们她全认得,尤其是对她家儿子一往情深的玄以怜,唯一没见过的便是玄学绍的独生女玄凌菲,她只知道她在幼时便随着玄学绍出远门,直到最近才回来,其余一律不知。
“我记得这次桃花宴的十二席,玄府占了一席,且出席的姑娘就是玄凌菲。”高晏菁说出自己得到的消息。
宁夜洛一听,顿时拧眉。“桃花宴不是再过半个时辰就开席了?娘,您还在这拖拖拉拉的做什么?”说着便像阵风似的转身备马车去了。
看着那比她还着急的背影,高晏菁傻眼了。
这小子是认真的?
日子渐暖,银白色的霜雪缓缓褪去,一朵朵属于春日的色彩迎着日阳齐齐绽放。
飞雁殿中有处湖泊,清澈的湖水旁是一丛丛迎春花,那含苞欲放的花朵,在朝阳露水的滋润下渐渐绽放,一片又一片的伸展着,像含羞待怯的小姑娘,缓缓展现着她的落落大方,让人欣赏她刹那的美丽。
除了五颜六色的迎春花,湖泊另一处有着一大片的桃花林,绽放的桃花如同喝醉了酒的姑娘一般,面颊绯红,又像朝霞染红了天,桃花林边还有着花中之王牡丹、小家碧玉的芍药,你挨着我、我挤着你,层层叠叠的花瓣宛若在春风中翩翩起舞,一株株的玉兰花、娇女敕欲滴的海棠花,都在迎接春天的到来。
桃花宴就办在飞雁殿的桃林之中,桃花林旁湖水相依,架着精致的花棚子,层层轻纱在春风的吹拂下显得如梦似幻。
酒席还要一刻钟便开席,席上已摆妥迎客的酒水瓜果,偌大的桃花林中挤了满满的青年才俊、高门贵女,以湖为界,正远远的眺望彼此。
皇都第一才女当数已逝世的追云公主,虽然人已不在,但风华仍长存。
除了追云公主,还有著名的皇都三姝—— 分别为墨御史府里的墨清诗、大都督府的武郁玫以及工部尚书之女玄以怜。
墨清诗身穿一身湖绿色长裙,梳了一个流云髻,耳上一对绿宝耳坠摇曳生光,就是神情有些清高,与几名女子于湖旁吟诗作对,对这桃花宴似乎漠不关心。
武郁玫额上贴了一枚镶金花钿,穿着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发上别着红翡滴珠凤头金步摇的流苏轻轻垂下,宛若桃花林中红艳艳的桃花,可惜如此佳人,脸上却满是骄纵高傲之气,宴席未开始,她已端坐位置上,一副不愿多理人的模样。
至于玄以怜,她柳眉凤眼、玉肌雪肤,玉色罗裙长拖于地,鲜艳的裙带上系着翡翠九龙佩和羊脂白玉环,轻飘飘的帛带披在双肩,垂向身后,显出她那出尘的婀娜风姿。
三人都有着美丽的样貌、出色的家世、良好的教养,墨清诗高雅出尘、饱读诗书;武郁玫高贵娇艳、舞艺绝论;玄以怜楚楚动人、样样精通,各有风采也各有拥护之人。
而三人之中,就数玄以怜的爱慕者、拥戴者最多,只因她那时时刻刻都弯着的唇角,是那么的可亲、平易近人,也因此围绕在她周围的人永远是最多的。
“以怜,为何不是你坐侧席?”玄以怜的好友,兵部尚书的千金孙元馨不平的问。
玄以怜眨了眨眼,平和的说:“二妹妹离家数年,最近才回来,皇都里许多人不识她,老太君是想让她能多认识些人。”
玄以怜虽然一脸平静,可细心的人却能从她的语气中听出一丝的无奈。
她的确不愿被选为太子妃,却不代表她愿意见玄凌菲出风头,能替她拉些仇恨,她自然愿意。
“要认识多得是场合,为何偏偏是今日?”冯侍郎之女冯静倪也替她抱不平。
“就是说呀!以怜,你什么都好,就是性子太软弱了,你明知道今日是什么日子,这么重要的场合,你怎么能让?”
众人纷纷附和,玄以怜却在心里冷笑。这些人明面上在替她不值,却一个个掩不住眼眉间的喜悦,今日可是要选太子妃,能少一个强劲的竞争对手,谁会不高兴?
若非她心有所属,她也是不会让的,但她不介意给玄凌菲添添堵。
敛下眼睫,她柔声说:“各位,我知道你们是为我好,我二妹妹自小丧母,现在我二叔也不在了,我这个当姊姊的自然得多让着她一些,别说是个侧席,只要是她想要的,我就是让也无妨……”
她就差没明说,只要玄凌菲要,就是太子妃的位置她都会让,这话显得玄凌菲十分跋扈,一回到玄府什么都要抢。
“大姊姊,你怎么这么说话?二姊姊可从来没和我们争过什么呀!”
众人循声望去,看见玄以雪与一名陌生女子相偕而来。
玄以雪众人并不陌生,以往她甚少出现在这样的场合,就是有出席也十分安静,连句话都不肯说,可自从大病一场,她整个人都不同了,巧笑倩兮、活泼热情,与她亲近过的姑娘很难不喜欢她。
玄以怜与玄以雪两个嫡亲姊妹在外头的风评皆不差,众人都很愿意与之亲近,倒是玄以雪身旁的陌生女子让众人感到困惑。
女子身穿一袭雨过天青般清澈的天水碧长裙,月季花蝶纹缠金丝镶边,盈盈纤腰上系着一条流光似玉的琥珀腰带,风一吹,长裙上的羽带随风飘动,煞是好看。
少女的脸上戴着半边鎏金紫蝴蝶面具,仅露出那弧度优美、洁白如玉的下巴以及那双宛若琉璃般通透的眸子。
众人看着那缓步而来的女子,倏地安静了下来。
那面具戴在少女脸上,就像发簪或花钿一般,是个寻常的饰品,完美融合在她脸上,不仅不怪异,反而十分好看,甚至为她增添了层层的神秘感。
“二妹妹、三妹妹,你们终于来了。”玄以怜见众人的目光全落在玄凌菲身上,暗自咬牙,面上却温雅如常。
“你就是玄凌菲?”孙元馨看着眼前这身姿动人的少女,直接了当的问:“你为何戴着面具?难道是想别出心裁好引人注目?”
她最不喜有人装神弄鬼,尤其还装得这般令人惊艳。
提起这事,玄凌菲忍不住看向玄以雪。
她不明白玄以雪为何非要缠着她,她本以为经过庄娘子一事后,她应该会对自己避而远之,偏偏她依旧那么缠人,今晨,她本和平时一样打扮,随手挑了面纱要罩上,谁知玄以雪突然跑来,还带了这特制的鎏金面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