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目光一闪的风灵犀神色淡漠地看向眼前身着紫色比甲的小眼睛丫鬟,“你怎么知道我是郡王妃?璃郡王呢!”
丫鬟状似茫然的说道:“奴婢没看到郡王爷,是门前的侍卫告诉奴婢,郡王妃正要出门……您快跟我去瞧瞧吧。”
小丫鬟一说完就用力拉着她的手臂往角门外一辆马车走近。
嘴角一勾的风灵犀任由她拉着走,一阵很浓的血腥味飘了过来,虽然知道有异,风灵犀却没有停下脚步。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就在里面,您上去看看……”丫鬟忽地把人往马车里一推,一溜烟的钻进人群。
跌进马车的风灵犀尚未见到人,一片白茫茫的雾状物朝她脸上一罩,马车内的空间不大,不管她往哪闪都会吸进些许雾气,她索性不闪了,正面迎上。
蓦地,她眼一闭,倒向马车侧边的坐垫,不省人事。
低着头,戴着斗笠的车夫钻出车厢,坐在驾车的位子上,一鞭抽向马,这一鞭抽得很重,吃痛的马儿扬蹄狂奔,好几回差点撞到人,一路不停的往城门口跑去,最后出了城。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停下来,旋即人声响起。
“把人搬下来。”
“是。”
风灵犀像米袋似的被人从马车上扛下车,扛着她的人往前走到一段羊肠小径,四周有着奇怪的香味,说是花香,味儿太重,还有点刺鼻,可是又不是果香,时浓时淡,闻久了胸口发涨。
“把人放下。”
“是。”扛人的男子不怕摔痛了风灵犀,将人重重的扔下,在他眼中她已是死人,痛不痛并不重要。
“我把人给你带来了,你想弄死她,或是活生生折磨都成,这事都与我无关,不能把我扯进去。”他还想多活几年,吃香喝辣过富贵日子。
“知道了,我不会让人知晓你在背后帮本宫,答应你的银子本宫会使人送到府上,替本宫办事还会亏待你不成。”女子说得不屑,这些年若不是她照顾着他们,一个个能脑满肠肥,欺男霸女吗?
她这个弟弟,过河抽板可做得真顺手,丝毫不顾虑她也是章家人。
遮住脸面的连帽斗篷一取下,露出章皇后略显苍老的脸,她两鬓的头发已梁上霜色,更显得美人迟暮的沧桑,昔日的美貌不在,有的是折不断的骄傲,一直挺直背脊。
“不要怪本宫心狠手辣,谁叫你是温颜的女儿,本宫杀不了她,只好从你身上泄愤,你要怪就怪她亏欠本宫太多,本宫也就讨点利息回来而已,到了阴曹地府可别喊冤……”
这漂亮的脸蛋长得好像温颜,让人好想割两刀。
说做就做的章皇后命人取来一把匕首,她眼中带着炽热的疯狂,兴奋不己,对着地上女子的脸比划两下,考虑要从哪里割才血流如注,彻底毁了这张蛊惑男人的美丽面孔。
真到了关键时刻她反而难以抉择,东瞧西瞧想看最后一面,等过了今日这脸就不存在了,做成人面鼓交给乐师敲打,日日打脸肯定很有趣。
因为仇人就在眼前、她的脚底下,本来迫不及待的章皇后倒是不急了,她要好好享受胜利者的滋味,看着底下的人一点一滴的失去生命,哭着向她求饶……
“你到底杀不杀呀!地上很凉,躺久了很不舒服。”不能翻身腰好痹,腿没法伸直,腿肚儿抽筋。
看到突然站起身的风灵犀,正在自我陶醉的章皇后面上一怔,有些错愕地问了回蠢话,“你怎么清醒了?”
她能说她根本没中招吗?只是配合演一出戏,看谁在幕后主使。
风灵犀随口说道:“也许是你买到劣质迷药,所以我晕了一下就醒了,皇后娘娘要是缺银子可以跟我借,我收你两分利,下一次买点好的药。”
“放肆!死到临头还敢嘲笑本宫,本宫不晓得为什么迷药对你无效,可是落入本宫手中你插翅也难飞。”凭她想逃出去比登天还难,她已经布下天罗地网,叫人有去无回。
“这里是哪里?”看来像破旧仓库,堆积一些发黑的东西,像是布料,但是年代久远已腐化。
“它前身是染坊,染布用的,把素白布帛染成鲜艳的颜色,这是本宫外祖母的嫁妆,传给了母亲,代代传女,小时候本宫常和外祖母、娘亲到工坊里玩……”
章皇后的父亲是太傅,出身书香世家,母亲虽然是官家女,不过外祖父寒门出身,外祖母才会是商户之女。
当年先帝为夜梓选妃,知道章太傅有女,便询问是否有意让女儿做正妃,能够做皇子妃是个殊荣,章太傅觉得很好,可章夫人看出夜梓冷情,心中只有江山权势,并不是个良配,便反对这门亲事。
然而章蕙兰自己见过夜梓,早就动了心,坚持要嫁,章夫人一气之下便把挑染工坊给了次子。
章蕙兰对此不以为意,她怎么说也是太傅千金,日后身为皇子妃又有什么东西要不到?区区一间小工坊她还看不上,娘想给谁就给谁,她一点也不在意。
可是多年以后她才发现,原来在这儿度过的时光才是她一生中最快乐的,比起那些琴棋书画,她更喜欢染布,喜欢将各种香料混进染料,让布匹既有不同的色彩,也有不一样的香气,也喜欢自己设计图样,看到新布染出她要的花色便特别开心。外祖母、娘亲还有她,常常笑语如串回荡在坊里四周。
后来她娘死了,不善经营的二哥把工坊卖了,接手的人想改成布庄,她悄悄叫人买下,闲置不用,为的是不让旧时的回忆在岁月中淡去,她想娘的时候还能出宫来工坊看看。
“皇后娘娘,这里不会是太子最后一处据点吧!”漏网之鱼,回头得跟夫君说说,脑袋都砍了怎么还留个尾巴。
章皇后暗自一惊,心里想着好敏锐的丫头,都刻意维持荒废的样貌了,她为何能一眼识破?
“是或不是都与你无关,你该在意的是何时会死,什么死法,想被弃尸荒野或是丢入河里喂鱼。”
仔细一听,她确定了,笑着说:“我们在河边。”章皇后一讶,刻意否定,“呵呵……错了,是山脚下。”
“我听见河水往河岸拍打的声音,而且染布要大量的水,染布工坊建在离水不远处方可汲水。”再者,呼吸中有水的味道,清新湿凉。
“你听错了。”章皇后强调。
风灵犀不与她争辩,只说了一句,“此地无银三百两。”
“你少卖弄小聪明,你就要死了。”章皇后眼神一冷,这个丫头一定得死,世上不该有狡诈过人的妖精。
“皇后娘娘在等什么?”她一直说要杀她,可是迟迟不动手,似乎时候未到。
“本宫在等……”章皇后倏地住口,看向风灵犀的眼神像要活剐她,“你想从我嘴里套话?倒是机伶呀!本宫不妨告诉你,财不露白,你却是小孩捧着金元宝过街,会有什么后果呢!”
她喔了一声,“我明白了,你看上我的嫁妆。”
章皇后冷冷嗤笑,“人太聪明往往活不长。”
“反正你本来就不想让我活命,聪不聪明有什么差别,我只是很纳闷你怎么敢打我嫁妆的主意,连皇上都十分关注。”
皇后只要一动,宫里那位大爷肯定是第一个知晓。
章皇后哈哈大笑,笑得极其猖狂,“一把火烧了有谁知道?”说完她又敛了笑容,阴恻恻地说:“可惜不知是你的运气太好,或是本宫时运不济,居然还是出了差错。”
风灵犀一听恍然大悟,“明修栈道,暗渡陈仓,你让人假装芜萋院也被烧了的假象,趁着众人乱成一团时再将库房内的东西全部运走,等人想起要査看时已空无一物。”
难怪芜萋院是最后一处纵火的院落,因为烧的人在估算要怎么烧才能外部焦黑,内里无恙,好达到皇后的要求。
“没错,本宫原先是做此打算,可惜被司凤那蠢货搞砸了,她居然想去救对她冷血绝情的司徒风华,见他不在才改道去芜萋院,这一耽搁误了本宫正事。”
男人不爱就是不爱,付出再多也是徒劳无功,她便是殷监,可恨司凤看不透。
风灵犀暗想,不改道也成不了事,皇后娘娘您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不过……
“你跟司贵妃联手了?”
章皇后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太子的人都被你们连根拔起了,你说本宫还能无动于衷吗?”
“我以为你们不和?”两人争得不死不休,只差没在皇上面前上演全武行,彼此憎恶的女人也能握手言和?
“本宫也不想和她合作,可是你们做得太绝了,把人赶到绝境,正好司青鸾也想要让你死,有了共同的敌人,很快地商量出对付你的计策。”她和司青鸾都深知后宫的斗争手法,她们用在这贱丫头身上定是万无一失。
“所以你们利用司凤?”多可悲,棋子的命运是任人摆布,连亲姑姑都用得不手软。
“不能说是利用,也是她自愿的,本宫不过给她一个扭转局势的机会,只是她没你聪慧,没做对一件事还自以为天衣无缝。”
风灵犀皱起眉,“皇后娘娘,你真是利用人不手软,你听见十万私兵的嚎啕声吗?他们在说不想死,求皇后娘娘和太子放过他们。”
虽然她这么说,但其实死得是占据各山头的土匪,太子的十万私兵被收入靖字军,他们真的以为自己是兵,不过要在秘密训练后才能升为正规军。
此事夜梓也知情,只是配合他们演戏。
夜梓也想给太子一个机会,从此踏踏实实地行太子职责,勿做他想,毕竟是亲生的。
“胡、胡说八道,本宫从不信那些怪力乱神。”章皇后驳斥,可实际上她怕了,呼吸紊乱,眼神不住地向四处张望。
“母后,您还和她闲扯什么,把我们的秘密全暴露出来,您看不出她在拖延时间吗?”
本来用于浸泡染布,但许久未曾使用,已经空了的池子忽然往下一沉成斜坡,露出一条密道,衣冠楚楚的太子从底下走出。
章皇后身子一颤,总算从那股抓住温颜之女的得意中回神,却更是气怒地骂道:“你这贱人,原来你在耍弄本宫,看来不给你一些教训是学不会乖,来人呀!把她的指头给本宫剁下来。”派人送去靖王府……不!靖王府废墟,定十分趣味。
“是。”
一瞬间,十几个黑衣人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他们是死士,司家仅剩的死士,他们就像没有自己意识的傀儡,指哪打哪,章皇后一句命令便齐齐攻向风灵犀。
“要命,以大欺小,以众凌寡,你以老卖老不要脸,都成老妖婆了还欺负小辈,你留点脸面去地下见祖宗吧!”
风灵犀一边骂,一边看似慌乱的在逃,唯恐被黑衣人追上,但若有天山派门人在此,定能看出她走的是太极七星步,看着缓慢,实则如风一闪而过,让人模得着衣角却捉不到人。
“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十几个大男人居然抓不住一个小丫头,还被她耍着玩。”明明近在眼前,伸手可及,可他们偏偏是错身而过,像是原地转圈圈,打着转,该不是在放水?
章皇后一喝,黑衣人的攻击变凌厉,招招取人性命,逼得风灵犀不得不出招回击,解下腰带,灌入内劲点击黑衣人门面,把他们一一击飞。
“你会武功!”章皇后咬牙,这贱人藏得真深。
“会一点。”她娘逼她学的,爹说女孩家学什么武功,爹保护她,可惜爹的骨头不够硬,是软的,他听娘的。
“这叫会一点,你什么时候能不骗人。”章皇后更恨了,看到她有如看到温颜,天生无辜表情,能把假话说成真的,把所有人都玩弄在手掌心。
“我很诚实的,皇后娘娘别冤枉人。”她将腰带一拉直,嘎吱,颈骨断裂声,一名死士的头后转,死了。
“你……”布帛也能杀人?
“母后,让开。”太子一喊,将章皇后推开。
“什么……”
正当章皇后要怒斥太子无礼时,风灵犀落脚处的石板忽然往下塌陷,黑黝黝的坑洞不知多深,她及时捉住石板尚存的边角吊着,两脚悬空。
当她以为事情很糟的时候,没想到还有更叫人咋舌的,下面的黑洞响起铁器卷动的声响,她往下一瞧,居然是无盖的铁盒子缓缓升起。
它升到距离两人高的位置便停住,不再上升,风灵犀暗叫不好的抬头往上望,果然有个栏杆足有手腕粗的铁架子由上往下压,正好和铁盒子密合,组成一个顶端是栏杆,四面和底部封起的铁笼。
“放水。”
放水?什么意思?
一头雾水的风灵犀还没想透太子想干什么,就见铁笼的上方冒出七、八根黑管,蓦地明白做何作用时,管子内已有水流出,灌入铁笼子里,她只能咬牙勾住上方铁柱,以免往下掉。
夫君,你在哪里,快来救我,我要淹死了。
水已漫到风灵犀腰际,她欲哭无泪,叫苦连天,枉费她带了一堆毒药应急,却一样也派不上用场……等等,毒!
灵机一动的风灵犀空出一只手往香囊里掏,掏出她新制的美人笑,故意开口骂道:“卑鄙,这么欺负女人,你配当太子吗?”
她伺机而动,等章皇后和太子开口。
果然太子得意地说:“配不配不是由你来说,无毒不丈夫,啊!什么弹进我嘴巴?哈!哈哈哈,怎、怎么,我停不下来……哈哈哈哈哈……”
“太子,你怎么了,为什么笑……呃,这是什么,滑入喉咙……哈哈哈,为什么……哈哈,我也笑……哈哈,我不要……哈,笑,哈哈……”
“皇后,太子,你们在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吗?笑得眼泪直流……咦!这是人脸吗?看起来像……璃郡王,你来瞧瞧是不是你的郡王妃……”
第十二章 善恶到头终有报(2)
皇上,您是来抢功劳的吗?您可以再晚一点出现无所谓,您家侄女都摆平了,就等着收尾!而且您乐个什么劲,那是您的皇后和太子,能不能表现出愤怒或悲痛,恨其心生二意,无君臣父子情?
看到夜梓笑得两眼弯弯,内心大崩溃的风灵犀脸阴沉沉,内心两个小人在争论。
穿黑衣的说:“杀他灭口,他嘲笑你从铁栏杆缝隙挤压出的脸!”
穿白衣的连忙反对,“他是皇上,一国之君,你不能有弑君的念头,凡事都有好的一面。”
风灵犀在天人交战中,被她家夫君救了出来,感觉到坚实可靠的怀抱,她忍不住一头埋了进去,虽说很安心,可是她的崩溃还没结束。
呜!她的形象毁于黑黝黝的铁笼里,她没脸见人了,以后要学风暴哥哥戴面具,免得被笑了……对了,风暴哥哥,她记得有件事要告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