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濴用食指摇了摇。“这次你可猜错了,陛下已经答应让我监军随行。”
陆玦眼眸一冷,以前的赵濴是个不起眼的皇子,几乎没有人看好他,可如今陛下派他去东北,分明是要给他立功的机会,大皇子和二皇子不可能一点危机感都没有。
也就是说,东北这一行因为拖了个赵濴,变数增加了。
陆玦只给赵濴一句话,“别拖我的腿,另外你可确定粮草军备、战马、士兵都万事具备了?”
这是答应了!赵濴开心极了指着自己的两眼说道:“打仗本皇子是没经验,但是兵书却没少读,兵部和户部我可都是派人盯着,谁想敷衍了事,那可不行!”
从这天起,陆玦开始忙碌了起来,他接了东西大营两处的军事训练,每日总忙到三更半夜才能回家。
日子过得飞快,五月伴着初夏的升温和蝉鸣袭来,端阳节这天,宝卧桥一早就忙碌起来,她做了不少的粽子,应该说她监督着林妈做了不少的粽子,里头除了扎实的馅料还埋了小枣或是铜板,蒸好后送到各处给人分食,陈平家送了,两个庄户家也没落下,九皇子那里也送了,沈大夫也是,又将艾草和菖蒲束在一块儿,插在门楣上。
阖家上下都知道宝卧桥怀了身孕,这是举家大事,谁也不敢拿家中杂务来烦扰她。
日子越来越近,某日,陆家门前稀罕的来了两辆标志着承恩侯府家徽的马车,下车的是一个心宽体胖的管事,他面相有些凶,一看便是十分霸道之人,一身褚红色锦袍,笑起来的样子就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虚应模样。
他说自己是承恩侯府的大管事,姓张。
通常在勋贵人家干活,能得主家赐姓的下人都是有体面的,或是在府中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这位张管事应该就是如此。
“府中姑娘日前承蒙陆将军搭救,侯爷和夫人感激之余,本该亲自前来致谢,不过姑娘回府之后身子便感不适,侯爷和夫人未能前来,所以就遣小人致赠将军微薄礼物,盼勿见弃。”姑娘把府里闹翻了天,哭闹着非此人不嫁,只是侯爷和夫人怎么可能答应这样的亲事,是架不住小姐哭闹,还是派人去把这位将军的底都查了一遍。
这一查才得知,这位败战将军月前又重新回到皇帝眼中,赐封为前锋中路大将军,虽说是在吴达将军麾下任职,但是吴将军垂垂老矣,将来带兵出征还不是这位爷说了算,若是建立军功回来,一飞冲天,指日可待。
只是这位将军已有妻室这件事比较棘手。他来,一是试探这位将军的态度,二来人家毕竟出手救了自家姑娘,侯爷和夫人命人整治了一车的金石玉器金银珠宝,送来当做谢礼。
张管事见到陆玦气宇轩昂的气度之后,收起了眼底原本的轻慢,客气有分寸的把承恩侯的话转达给陆玦听。
陆玦面色如常,丝毫不见波涛。“礼物就不必了,陆某不缺这点东西,至于陆某与张姑娘不过一面之缘,身为血性男子,我又怎好路见不平,见死不救,但也仅仅于此。”
陆玦又不是不曾在京中行走,对这些勋贵高门的心态很是门儿清,他从来没有攀附权贵的想法,所以不管承恩侯府是来走个过场,还是真心道谢,他都不需要。
张管事灰头土脸的被霸气侧漏的陆玦撞走了。
至于他回去以后如何转述对陆玦这个人的印象,承恩侯和夫人会不会气恼,他完全不在意。
第十三章 快马回家见妻儿(1)
这段日子,由于宝卧桥的身子状况,房事上陆玦是连碰也不敢碰一下她,非常的克制,沉默数天后,才把自己要去一趟东北的事说给了宝卧桥听。
宝卧桥听完,好半天没说话。
对陆玦而言,这一趟东北之行有非去不可的理由,只有立下大功凯旋归来,才能洗刷别人泼在他身上的罪名,扬眉吐气。
“金人联合大戎对我朝虎视眈眈,陛下命我把这群野心勃勃的金人赶回老巢。”如果大戎挥军直下边关,那等于大珖朝给他们开了扇大门,到时候金人可以直取黄水城,京城就完全没有招架之力了。
所以无论如何,都必须把大戎的兵马截杀在半道上,让金人没有援军。
要打仗了,她日夜担心的事情变成了事实,她很艰难的问道:“准备什么时候出发?”
“三天后。”吴达将军的部队已经先行,他和九皇子必须在他们福州扎营处赶上他们,一同会合往东北而去。
她说不出来“我不想你去”这种话,只能说:“阿玦,我不求其他,只要你平安回来。”宝卧桥抓住陆玦的手,眼眶微红。
陆玦慎重的点头,“你放心,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别担心,等我平安归来就是了。”
陆玦走的那天,宝卧桥整理了三个大包袱,里面是他的衣物还有各式各样的药膏丹丸,她实在不知道这场战争会打多久,索性把四季的衣裳也替他备上两套,另外还把她这一年搜集到的玉髓装成十几个小瓷瓶,灵泉尽可能的都给他带去。
这是冷兵器时代,战场上的伤兵多是外伤,不是断手断脚就是刀伤剑伤,如果伤口没有很好的消毒清洗,伤口很快就会发炎化脓,如果无法好好医治,那很容易会死人。
“这玉髓,书里说它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除非真的攸关人命,不然能不用就不要用,毕竟太过逆天。至于灵泉的效能你是知道的,每日一滴兑着水喝,对你的身体一定有所助益,不致命的刀剑伤也能很快治愈,当然,非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免得生出不必要的是非来。”她叨叨絮絮,“另外,我把空间里的药材都给你装上了,以防万一。”
自从知道他要出征,连着几天她几乎把药材都给藩秃了,却只凑足三辆车,真要两军对战,三辆车的药材只是杯水车薪,不过她已经打定主意,每隔十天就往前线送一次药材,家里的要是不够用就买。
关于载送灵泉的事,她也没瞒着江彪等人,他们几个可都是要跟着陆玦上战场的人,能让他们多安一点心没什么不好,对宝卧桥来说,她最看中的不是空间的奇能,而是她身边的人,因此也给两人带了一大桶灵泉,希望他们能和陆玦一起平安的回来。
两人直到这时才霍然开朗,身上的旧伤竟然是因为喝了将军夫人添加的灵泉才痊愈的。
“大恩不言谢,丁鹏要是侥幸能够回来,愿为夫人终生效犬马之劳!”
“江彪亦然!”
两人重重一揖。
“我可不要你们做牛做马,人能平安回来才是最好的。”宝卧桥在意的可不是这个。
而陆玦看似把家里的壮丁都带走了,暗地却安排了五个暗卫护着小院,他也跟宝卧桥说了。
“我知道,你走后我关起门来过日子就是了。”宝卧桥展现笑容,指甲掐着手心,送走夫君。
一直到陆玦一骑绝尘消失在她的视线之外,她始终没有落下一滴泪,只是像木头人似的在门口站了许久,觉得整个心空落落的。
次日,陆玦率领一万精兵去了边疆。
自从陆玦离家的那天起,每到夕阳西下,人雁归巢,宝卧桥也不要人陪,一个人总会呆呆的在门口或站或坐许久,每天雷打不动,家里人也看出来了,夫人是想念将军了!
不过小宽和林妈还是不免要替宝卧桥抱不平。
小宽哼道:“将军离家那么久,居然一封信都不曾给夫人写,他都不晓得夫人很想念他吗?”
林妈嘘她,“你啊小声些,也不怕夫人听到堵心。”
宝卧桥嗔了两人一眼。“好了,都别说了。”
“夫人,他说是将军手下的信使,在外面求见。”门房进来说道。
信使?宝卧桥疑惑的蹙眉,不过还是让人到了堂屋。
“夫人,”信使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一张女圭女圭脸,笑呵呵的叫着,“将军让人给您带了信。”
他从怀里拿出一封信,笑着说道:“这是将军让人送去京城的,没有走军中的驿站,怕会被人截走。”
宝卧桥看到信封上的字迹,真的是陆玦的信!她心中一喜,急忙拿了过来,“你们跟将军能联系上吗?”
信使笑道:“我们是将军在京里的人,最近开始和将军有联系,夫人若是有信要给将军,吩咐一声就是了。”
宝卧桥这下总算放了心,“那好,等我看完信,回信后再让你来拿。”
信使行一礼便告退了。
宝卧桥没把信拿回房间,坐在堂屋就看起来了。陆玦的信有三页,写的都是他在路上和到边城后的事情,他把行军说得好像出外游玩一样,写了他去到哪,那里的特产、民情如何,虽然都是简单交代几句,却让她看得放不下手。
这个人啊,压根就是怕她担心,报喜不报忧,谁有那闲情逸致在赶赴战场的时候还去品味当地的民风?
到了最后几行字,宝卧桥的脸已如水蜜桃般的粉红。
这家伙居然叫她一心一意等他回来,不许生二心,她要是敢移情别恋,等他回来了,一定拿着婚书将她抢回来。
这果然是他的作风,宝卧桥一时哭笑不得,她的肚子里都有他的孩子了,还有谁会看上她?
为了让陆玦知道她很好,她开始记流水帐,每天做什么,家里来了谁,沈大夫又给她涨钱了,柏掌柜老是催更,唯一遗憾的是她没办法和陆玦分享为人母的喜悦。
半个月后,陆玦收到宝卧桥的信,差点想快马加鞭回巴山掐死她。
她居然威胁他,说什么他要是敢在外面拈花惹草养女人,她也会有样学样,养几个面首气死他,这个臭丫头,一点亏都不肯吃!
因为收到陆玦的信,连着几天宝卧桥的心情都很好,很快的,麦子和草药到了收割的时候,她让人收割晒干,悉数放进她让人挖的地窖里。
因为有灵泉浇灌的关系,加上那些药草苗种本就非凡品,一亩地的产量还满惊人的,一亩地能收上二石麦子,等同肥沃的黑土田地一样。
她让小宽把干净的麦子倒进石磨,反覆多磨了几次,磨出来的粉末度虽然不如空间给的细致,也勉强可以入口,在没有人和机器的情况下,能做出这样的面粉已经不错了,所以宝卧桥也没有太挑剔,能用就行。
收成的麦子她一粒都没有卖,全部堆进了地窖。
药田的收成也很不错,品质和空间里的没两样,她让人给梓生送信,说想把药材往东北送,大头让他送去边关,小头给了沈大夫,若还有多余的便自己收藏起来,一点都不浪费。
梓生也收到陆玦奔赴战场的消息,一听说宝卧桥要送药材过去,问清了数量,二话不说便说他要亲自押送。
为此,宝卧桥向县城所有的成衣铺购买大量的棉衣,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冬,那些将士御寒的衣物能准备多少算多少,毕竟东北的冬天可是有得受的啊!
当然漏了谁也不可能漏了陆玦的冬衣,都说慈母手中线,她这为人妻的也是密密缝,一针一线,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棉花,直到完成交给了梓生才算了事。
一等梓生和沈大夫的伙计把药材载走,宝卧桥还没能闲下来,她和陈平商量了下,除了往常的大豆、花生和树薯,她想拿出几亩地来种包谷,等秋季作物收获了再种上冬小麦,这样也许能赶在明年的荒年前给自家多攒点粮食。
会有荒年这种事她不会向陈平透露,她不想被人说危言耸听,毕竟什么凭据也没有。
陈平虽然不知道包谷是什么东西,可他是个听话、老实巴交的汉子,宝卧桥说要种什么,他自然照着做。
宝卧桥不是小气的人,到了包谷收成的季节,附近的农夫都跑来问陈平那一根根像棒槌的东西可以吃吗?听到答案是肯定的,心里便有了想法。
这年头,粮食是一等一的大事,陈平向宝卧桥回禀后,宝卧桥就让林妈水煮了一大锅的包谷让陈平送给那些农家吃。
吃完后那几个心里有想法的很快就来给陈平送礼套关系,目的很现实,那就是他们想从宝卧桥的手里取得玉米的种子。
他们也不笨,在问到宝卧桥之前,也透过各种七弯八拐的关系,又或者家里有读书人的,绕了一大圈才知道这吃起来又甜又香的棒槌在京里称为御麦,是航海者献给皇帝的,御麦极为珍贵,只有皇室成员才有机会食用,百姓是无缘得见的。
这么珍贵的东西居然让他们吃着了,一群靠天吃饭的农民兴奋得几天几夜睡不着觉,这才决定到陆家送礼。
他们送的也不是什么昂贵的东西,自家腌的萝卜条、蔬菜、鸡蛋……宝卧桥都让小宽和林妈收了。
她很坦白的告诉那些人,包谷种子她有,但今年也是第一次试种,收成有限,自然不可能把全部的收成都拿来当种子,也就是说,每一家她能给的数量不多,让他们自己收成后记得留下种子,将来收成的也会越来越多了。
至于包谷的吃法,这不需要她来教,民以食为天,只要种出来到了市面上,各种花样百出的吃法就会如繁星般出现,用不着她操这份心。
农人们见宝卧桥收下自家的礼物,不要银子就给他们种子,虽然像她说的数量不多,但是包谷一年都可以耕种和采收,尤其夏天温湿度都高,最多一个月就能采收,只要收成一次,他们就能自己留种,往后就会有吃不完的包谷,再也不怕家中缴了各种税收后,自家人又要回到有上顿没下顿的窘境,一个个都感恩戴德,脚步轻快的回去了。
小宽问她,把种子给了人不会舍不得吗?要是她就会舍不得,那可是粮食啊!
宝卧桥笑笑说道,如果她认识的、不认识的人都能温饱,不是很好?
现在的土地作物产量非常低,产出的粮食去掉缴税的部分,剩下的连一年的口粮都不够,更不要说拿去卖钱换生活必需品了。
任何国家都一样,百姓只有解决温饱问题,才有力量和余力去发展经济、文化,这样的国家才能更加强盛。
有个肚量这么大的主子,小宽越发觉得自己没有跟错人。
第十三章 快马回家见妻儿(2)
宝卧桥手里的三个钱盒子早就换新的了,她很果断的把一半的银钱存到银号去,余下的一半又托人买了更多的田地。
随着季节更迭,秋收时庄稼收很是顺利,成果丰硕,有包谷、红薯和黍米、树薯,个头都不小,她照例分成两部分,一小半拿出来吃,大部分收起来,等待来年再做种子。
秋收后的田地又细细耕了一遍,用灵泉浇灌过一回,这才种上冬小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