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菀央默默了叹了一口气,昨天一天发生了如此多的事情,见到郭蔓青,心情却是好不起来。当下也没有说什么,直接就说道:“文先生走了……文小姐……死了,我昨天一夜没睡……现在要去睡了,姐姐莫怪。”
郭蔓青大吃一惊,说道:“怎么会有这样的事情?”
郭蔓青站定,脸色惨白,片刻之后才咬牙说道:“不是我……我没有说出去!”
郭菀央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敢怪姐姐……其实我也没有什么资格怪姐姐呢,这事情……总是她的命罢了。”
郭蔓青听郭菀央说话,森森的冷意从肚子里冒出来,眼泪就出来了。好久才哽咽说道:“我知道你要怪我,我就是来找你说这件事……我真的没有将事情说出去,那丫鬟……是怎么知道的,我就不知道了……”
郭菀央苦笑着摇头,说道:“姐姐,我说过不怪姐姐的……我毕竟与文小姐什么关系都没有,要怪姐姐也无从怪起,是也不是?”
“可是你怪了……你嘴上说不怪,可是心底却已经在疑心我了。”郭蔓青这些话,都是鼓足了勇气说的,“我知道你与我母亲之前有些枝梧,可是我们毕竟是姐弟是不是。我也知道大体,知道轻重,这些事情……我也知道人命关天。不是我做的,我没有说。”
郭菀央转身,也没有再与郭蔓青纠缠,只说道:“我实在太困倦,姐姐莫要怪我。”转身就进屋子去了。事实上今天的事情,已经将她的心神全部掏空,她已经没有精神与郭蔓青再讨论什么怪不怪的问题了。
茱萸上前来,低声告诉郭蔓青:“三小姐,您千万别怪我们公子,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连带着我也还没有睡醒呢……她不是有意怠慢您的,实在是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她也倦了……再说,你们毕竟是姐弟,姐弟哪里有仇的,您也多虑了。”
郭蔓青想了想,这也是道理,当下扶着丫鬟,却是款款去了。
这些都按下不表。
那道折子送上去,朝廷讨论了两天,果然颁布了旨意,率先在京师推行交通规则。比郭菀央之前设计的,更是细化了很多。其中一条,却是让郭菀央苦笑不已。
市区之内,三品以上以及传递军情的,不得骑马。换句话来说,三品以上是能骑马的。骑马限速一条,却是抹去了,也就是说,高官贵族们,照样有资格在京师里横冲直撞。道路分人行道车行道马行道这一条,倒是全部采纳了。也就是说,将本来稀缺的道路资源,生生的划分出一块来给高官贵族们骑马。关于交通罚款一条,却是照搬不误了。郭菀央也能猜到大臣们的心思,大明朝百姓有钱了,国库却空虚得很,能捡到机会收点钱,也是好事。不过关于这个交通罚款,郭菀央还是头疼的很,高官贵族犯了交通法规肯定是不缴纳罚款的,平头百姓不小心触犯这个法规却肯定是照罚不误。百姓倒是很可能要多交一笔开支。
也就是说,郭菀央等于是好心办坏事了。
不过也只能安慰自己,好歹总算有了一个制度,你高官贵族上人行道横冲直撞,那是绝对不行了,也算是保护了普通百姓的安全了。
值得庆幸的是,皇帝陛下推行这个政策的时候。并没有公布郭玥的名字,甚至也没有提武定侯府的名字。这是过河拆桥还是一种保护,郭菀央想不通,也没有去想。
这公务的执行,暂时却交给了锦衣卫。因为收交通罚款可是一个肥缺,皇帝陛下暂时谁也信不过,于是就便宜了锦衣卫。头三个月为试行期,锦衣卫们于是苦了,满大街站着,向行人解说交通规则。这也算是意外之喜,因为对于京师的官员们来说,经常神出鬼没的锦衣卫有事情忙了,就没有时间上自己家后院去窥探了。因为这个意外之喜,也不知挣了多少京官的感激,这些都是后话。
郭菀央每日去养荣堂请安,与郭铭水芸香说一阵话,其余日子,就在读书当中度过。只是那五月的院试,却依然没有思路。郭玥身子也强壮了许多,也坐起来读读书。郭菀央当下只能将自己所知道的,一股脑儿全都灌输给郭玥,只是即便是这样,人的眼界问题还是没法解决。
郭玥的学问见识也算是大涨,也只是比寻常孩子多懂一些而已,离郭菀央之前表现出来的“神童”标准还远着,不免又是郁闷。
转眼又是半个月,郭玥的身子总算差不多好了,于是两人就悄悄换回了身份。郭玥由茱萸陪着,上了春和堂去见朱子明。
郭菀央就在屋子里坐着,却是如坐针毡。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时分,却见茱萸陪着郭玥,垂头丧气的回来了,低声说道:“朱先生可能看出破绽来了。我只好借口头疼,早早逃了回来。”
郭菀央沉吟道:“我们外貌,并无二致。之前家中祖父,也不曾看出破绽。”却蓦然想到了一个主意,说道:“对付府试,我却有法子了!”
郭菀央笑了一下,说道:“这法子简单的不能再简单……”当下低声将自己的主意说了,郭玥听着,脸色渐渐松弛下来,最后甚至漾起了几分笑意,说道:“有了姐姐这个主意,我就放心了,只是院试这样,秋天的秋闱成绩还不好,岂不是又惹人疑心?”
郭菀央轻笑了一下,说道:“秋闱成绩不好,那人家只能说,经过院试一场,你的锐气被磨了,自信没了,神童毕竟比不上成年人……习惯了你第一次失败之后,第二次再失败,也不算什么了。”
郭玥笑着点头,说道:“这样,我也有一些信心了。”
两人正说着话,却看见芷萱前来,说道:“回禀小姐,兰叶来了。”
郭菀央诧异说道:“兰叶来了?”兰叶出门之后,是极少再上郭家家门的。虽然说郭菀央也经常上兰叶那个食品店里买点东西,但是明面上两人却是月兑离了主仆关系。
到底什么事情,却让兰叶居然自己跑上门来?
心中诧异,面上却丝毫不露,当下笑道:“请她上我房子来。”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才坐下,就看见小丫鬟引着兰叶进来了,后面还跟着一个挑着担子的婆子。兰叶笑嘻嘻上前,给郭菀央躬身行礼,笑道:“奴婢见过小姐。”
郭菀央笑道:“你已经是自由身了,却还自居奴婢算什么。”又笑着问道:“你家的生意还好不?可发了大财?”
兰叶笑道:“蒙小姐与世子殿下恩惠,才给了一个小小的店子,让我自己谋生。虽然这日子更苦一些,但是这味道居然是甜的,每天晚上数着钱,尽管也只有多那么几十个百来个,但是数着数着居然也能笑出声音来。”
兰叶说得有趣,一群人都笑了起来。桂华在边上,当下忍不住笑道:“你挣了多少钱了,好歹拿出一点来,请我们姐妹吃上一次好的。”兰心就在下面,当下急忙嘟囔道:“不是带来好多好吃的么。”
桂华捏捏兰心的小鼻子,笑道:“别给你姐姐省钱。你姐姐命好,挣了几个钱,你趁着她还没嫁人的时候帮着花两个。等嫁人了,这挣来的钱,你就花不到了。”
兰心到底年幼,还不十分明白,当下睁大眼睛看着桂华,说道:“桂华姐姐,我姐姐挣来的钱,等嫁人了也还是姐姐的嫁妆,怎么就花不到了?”
一群人都是大笑。兰叶当下吩咐跟来的婆子将放在地上的挑子打开,拿出最上面的一个食盒子。食盒子打开,说道:“虽然小姐最爱甜的软的,但是小姐吃太多了也不好,因此做了几样都是咸的。这个是姑嫂饼,有甜有咸;这个是老婆饼,我新学的手艺,略略放了一点盐;这个是绿豆糕,却是甜的,只是糖现在太贵了,放得也不多。这个半透明的是芋头饼,看着样式挺好,其实味道也就一般……”
郭菀央笑道:“果然是害怕我吃多了,将她吃穷了,才故意给我弄了这些我不爱吃的东西。”又狠狠说道:“不管怎么说,我都得收起来,狠狠的吃掉,不给兰叶省钱。”命芷萱收着了,又狠狠吩咐道:“你们别给我偷吃掉!”
一群丫鬟全都是大笑。
兰叶笑着说道:“还有还有。”又拿出一个盒子,说道:“这个盒子是送给老太太的,老太太爱吃甜食,听说最爱那种香酥块,于是就多做了一些。”又拿出一个盒子,是给丁氏的;还有一个,却是给水芸香的。都请郭菀央转交了,说道:“本来是要去见几位太太磕头的,只是太太们也不见得喜欢打扰,所以就请小姐代为转交了罢。”
芷萱抿嘴笑道:“你自己偷懒那是自己的事情,别给找理由了罢。”
兰叶委屈的扁嘴:“芷萱姐姐却是欺负人。”
一群人都是笑。郭菀央笑道:“你们都别笑了罢。兰叶,你过来,我却有事情要审问你……当初世子殿下巴巴的将你要了去,后来没多久却给你放了一个自由身,你告诉我,那却是怎么回事?”
兰叶知道郭菀央的意思,当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道:“小姐,这事情只能说给你一个人听。”
“那好,你与我到里屋来说。”郭菀央笑眯眯进了里屋,顺手将门关上,临了还对芷萱说了一声:“兰叶要与本小姐说悄悄话,你给我将门守着了,任谁都不许偷听。”
外面一群人都是笑。桂华委委屈屈的说道:“小姐,我现在不偷听,你等下悄悄告诉我成不成?”
等将屋子门关上,兰叶马上变了脸色,说道:“小姐,有一件喜事也是麻烦事。”
郭菀央怔了一下,说道:“喜事也是麻烦事?”
兰叶轻轻说道:“文小姐在我那里。”
郭菀央怔了一下,随即大喜,说道:“怎么回事?”
兰叶笑了一下,说道:“也是凑巧。那天我们有个客户,刚刚从蜀中转道运了货物过来,正停在码头。因为才刚刚到,将手上的人全都打发下船去找搬运工还有交接商,留下他自己和一个妾室看着船。听见那边喧闹纷纷,说是有人落水,于是就上那边船头去看,看了片刻没有结果,就回这边船舱来。却不想那边却听见水声,急忙过去看,却是文小姐浑身湿漉漉的,正趴着船舷。当下就与小妾二人将文小姐拉上来,就要告诉这边的文先生。却不想文小姐说道:我已经是死过一次的人了,没有想到没死成,这死的心也就淡了。不过你若是将我还给我父亲,那没奈何,我就只能再死一次了。那商人是一个诚实人,闻言好生为难。那妾室在边上,却说道:老爷,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既然已经救了,那就救到底,这位小姐既然说在家中活不下去,那就不要告诉了罢。那商人想了好久,才决定悄悄隐瞒下来,就让那妾室将文小姐带去换了衣裳,藏在船舱里。等我们来搬运货物,才带着文小姐上了马车,到了我们的超市。他急着要上别处做生意,就将文小姐交给我。我一看,没有想到竟然是熟人。真的是无巧不成书了。这几天就想着您前来,好将事情告诉您,让您拿个主意,却不想您一直没有派人前来。现在却不知如何是好了。虽然说养一个人,奴婢也养得起,只是这样隐瞒着,到底不是一个事儿。”
郭菀央叹了一口气,说道:“文先生已经回山东去了,要将文小姐送回去,也怕路上出事儿。既然这样,我就先写一封信给文先生,告诉他们已经找到小姐了,切莫悲伤……至于文小姐,就留在你那里罢……文小姐也不是吃闲饭的人,她可能做一手好菜呢。”猛然又想起一件事来,说道:“海先生能打一手好算盘?文小姐家学渊源,学问上肯定是好的,既然如此,那你也就挣了大便宜了。”
兰叶笑道:“可不是么,这一阵,每天晚上我都将账本带会房间里去,让文小姐帮忙着,她的速度,比我的速度快了一倍不止。”
郭菀央笑道:“这不就结了。既然她也无处可去,你就请她帮你做工罢,给她多开一点薪水,你不会小气罢?要紧的事情请她来把关,倒比请其他不熟悉的人,更放心一些。”其他人或者还担心会与家人什么的内外勾结贪污,文若竹却是一个孤身女子,就是贪污,又能贪了多少去?
兰叶笑道:“我原本也是打了这个主意,只是不与小姐报告一声,到底心中不安。”又轻轻笑道:“还有一件要紧的事儿。新房子地基已经打好了,不过小姐说的那个水泥,也找了几个窑洞去烧,却一直没有烧出合用的来。小姐说的水泥板,造不出来……只怕要影响进度呢。所以大公子就说,要么也不用这样特立独行了,就与寻常屋子一样造好了。再说,按照小姐设计的图纸来造,也着实丑了一些。”
郭菀央用手模模额头,说道:“我就知道,人多了,意见也多了……按照寻常屋子的样式去造,脑筋倒是不要动了,可是我们这个大超市,却是不防火……这又是一个大麻烦啊。”中国有五千年历史,可是存留下来的最悠久的建筑群也不过几百年,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木头建筑不防火。郭菀央还期待着自己建造的大超市能挺过六百年的风霜,成为古代建筑转型的一个典型代表作呢。当下沉吟了好久,才说道:“我再画一个图纸,你拿去给两位公子看看。”
郭菀央之前的设计,就是一个长方形的三层大楼。只是考虑到实用因素,却没有想到美观因素。既然朱高炽提出太丑,那就要稍微想上一想。当下就回忆起现代建筑中的连体别墅来,删繁就简,画了一张简单的图纸,说道:“中间楼板,如果真的等不及,那就用木头罢。其他位置,照样用砖头与石块。”
这只是一个草图,并不十分标准,虽然毛笔别扭,但是画起来也不算慢。在等墨迹吹干的时候,兰叶又说了一件烦恼的事儿:“我们的超市,有人跟风了……就在文德桥那边,架子都铺开了,估计这个月,也就开业了。”
郭菀央笑道:“直到现在才来跟风,你却急什么,至少你已经比别人多挣了两个月的钱了。”又笑道:“这个月也不见得能将生意开起来。即便开起来,也要比我们多下本钱了。”
兰叶不明白,说道:“怎么说?”
郭菀央笑道:“我们是年前开的,那时候商人们忙着回家,那时候只凭着燕王府的信用,就连押金也不要我们的。可是现在人家再跟风,这货物就不见得这么容易到手了。你别头疼罢,先想着将咱们的新超市建好再说。唔,你想着要趁着别人还没有开张的时候多拉一些客源,我倒还有几个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