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许文远,他承认,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对他是有些改观了,这个名声虽不好,但性子还不错的男人,也勉强配得上师父啦!
但若照他俩如今的方式相处下去,他敢打包票,即便有了结果也维持不了多久,终成怨偶一对。
他们的关系想要更进一步,日后要处得好,很多事情必须改变,尤其是越秋雨的性子。
“师父,你是不是已经决定非许文远不嫁?”
“是!”江湖儿女,不拘小节,当然也不时兴扭扭捏捏。
可听到她这么肯定的答案,凌端还是风中凌乱了。
“师父,你真是……敢做敢当啊!”
“难道你要我学那小家碧玉,回你一句『讨厌』吗?”
凌端想像她挥着香帕,来上一句“讨厌”,然后扭头跑走……他情不自禁打了个颤。那画面太可怕了。
“师父这样很好。”他压下呕吐的,续道:“不过师父,你终究不是男人,有些男人的微妙心思你可能不了解,所以……我是说,师父若想与许文远百年好合,应该……偶尔示弱一下,明白不?”
“不明白。”这答案一如既往地爽快。
凌端只得继续解释。“就是说……师父,男人都是很要面子的,你这样厉害,我估计许文远就算练一辈子的武也追不上你,因此,你若不偶尔表现得弱一点,让他展现一下男子气概,很可能要不了多久,他的自尊就被打击得千疮百孔,再不敢接近你了。”
越秋雨陷入沉思。凌端的话和沈晶晶告诉她的,在某方面是相合了,因此她相信他们说的正确。
问题是,她要强习惯了,却是不知道怎么扮弱?难道要她自废武功,从此做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女人?
想像那种结果,她不自觉颤了一下。没有武功的日子,岂不比下地狱还惨?
不!她肯定是受不了那种日子的,于是只能请教凌端。“那你说我该如何做?”
“放过那个黑衣人。”他说。
“不行,万一他害了许文远怎么办?”
“我不是说永远放过他,是暂时放过他。然后师父再派人暗中保护许文远,等黑衣人下手时,师父再出面——”
“美人救英雄?”
“那不是更伤许文远的自尊?!”凌端忽然觉得不那么嫉妒许文远了,遇上越秋雨这样一个姑娘,可以预料他的后半辈子都会苦恼不已。“我的意思是,等黑衣人对许文远出手时,师父帮忙阻挡,再假装被黑衣人打伤,让许文远救你,这样既满足了他的自尊心,也会让他更怜惜你,一举数得,何乐而不为?”
“原来是要演一出英雄救美的戏,不过……”
她不在乎示弱,只怕……
“万一许文远打不过黑衣人怎么办?”
“师父可以在与黑衣人交手时,暗中断了他的生机,却留下他一口气,让许文远去对付。我想他学了这么久功夫,总不至于连个半死之人都打不过吧?”
“有道理。”她颔首,表示赞同他的意见。“不过会想出这种办法……你真卑鄙。”话落,她转身便走。
独留凌端站在原地,气得发抖。
他辛苦谋划,所谓何来啊!居然说他卑鄙……实在是……
“哼,早知你们新人入洞房,媒人立刻丢过墙,我才懒得理你们——”
他哪里知道,越秋雨就是在报复他在教导许文远时的“心狠手辣”。
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学武哪有不磕磕碰碰的,但见凌端将许文远揍得像个猪头似的,她还是心疼。
难得逮到机会,自然要替许文远讨点债回来喽!
她对许文远是真的上了心、入了迷,所以不自觉地就要维护他,哪怕错的人是他,她一样挺他到底。
越家人似乎都有这种毛病——护短,尤其越喜欢的,护得越严重,简直已经到了蛮不讲理的地步了。
*
第9章(2)
“千面人屠刘千山?!”
越秋雨本来在徐青家吃饭,一听下属禀告,那夜探许府的黑衣人可能与刘千山有关,慌忙起身,连撞翻桌子了都顾不得。“你确定?”
“属下——”
“算了!不管有没有关,我还是亲自走一趟,以策安全。”等不及下属说完,越秋雨人踪已杳。
“少主——”
“别喊了,她听不见的。”凌端打断对方的话。“不过你放心,以师父的本事,就算刘千山复生,也不是师父对手的,你与其担心她,不如担心我们……看看……”他指着一地狼藉,摇头叹道:“一桌好菜啊!真是……唉,师父只要一听见有关许文远的事,脑袋就抽风了,真是……她怎么从来没担心过,万一人家老侯爷不允许许文远娶个江湖女子为妻,看她还怎么跟许文远双宿双栖?”
这下属也老实,只道:“少主说过了,老侯爷若答应了,那便按照礼节办喜事,否则就抢了许公子回去做压寨夫君。”
“咳咳咳……”凌端、徐青等人被这言论呛得咳嗽不止。
庄敬对凌端竖了大拇指。“你那师父……厉害!”
凌端嘴角抽了抽。他那师父岂止厉害,根本是离经叛道了。
“算了,师父的事,她自己会处理。不过,庄敬,我们都还没吃饱,你是不是再去做点东西给大伙儿填填肚子?”
“丝头面怎么样?”早上买的菜现在翻到地上了,眼下厨房也没剩多少东西,只能做些简单面食先应付了。
“随便啦,能吃饱就行。”凌端说。
庄敬点头,自去了厨房。
倒是徐青有些不放心。“就让越姑娘一个人去许府,会不会有危险?”
“咳,以我那师父的本领,你应该担心的是那些企图对许文远不轨之人,是不是能活着见到明天日出才对。”凌端对自己师父有种盲目的信任。
“可是……”来报讯的黑帮帮众迟疑着道。“对方可能是采花蜂徐幸。少主再厉害,毕竟是姑娘家,万一……”
闻言,凌端和徐青的脸色同时沉了下来。
沈晶晶疑问:“那个徐幸很强吗?”
“我听师父说过,这人的武功是不怎么样,但一身乱七八糟的本事却很教人头痛,尤其……他最擅长迷奸良家妇女,故得采花蜂的称号。”这么一说,凌端也坐不住了,冲着厨房方向吼了声。“庄敬,别忙了,先与我去趟许府再说!”
“做什么?你担心越姑娘啊?”庄敬走出来,身上还沾了些许面粉。“放心吧!就凭一个藏头露尾的小贼,越姑娘三、两下就能将人拿下的。”
“若这小贼是采花蜂徐幸呢?”
庄敬的脸色也变了,立刻拍干净身上的面粉,说道:“那走吧!”
哪怕越秋雨对上天王老子,他们也不会担心,但徐幸……
一想到那厮坏人名节的手段,凌端和庄敬心里便隐隐不安起来。
“嗯。”凌端和庄敬决定赶去许府,便对那黑帮帮众道:“我们离开这段时间,你们就守在这里,直到我们回来,知道吗?”
“凌端……”徐青想说,许府那边情况比较危急,还是先照应那边吧!他这里就一个晚上,应该不会有事。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庄敬插口道。“但不怕一万,只怕万一,还是让他们留下来,我们也安心些。”
“那……好吧,你们小心。”徐青只能祈求他们此行平安顺遂。
“我们走了,你们把门窗都关好,不到天亮,绝对不要外出。”凌端叮嘱完,便与庄敬去了许府。
*
话说越秋雨来到许府外头,只见里面灯火通明,喊声震天,早乱成一锅粥了。
她也懒得走大门,直接飞身入府,进去没两步,便见一群泼皮无赖追着府里的婢女、仆人喊打喊杀。
“这是在干什么?”她随手捉了一把泥沙朝那群无赖打过去,顿时打得他们哭爹喊娘、有几个见到自己身上出了血,居然直接吓晕过去。
“越姑娘、越女侠、越师父……”瞬间,许府半数以上的下人都跑到她身边寻求庇护,他们对她的称呼也是乱七八糟,可见被吓得不轻。
“好了、好了,没事了,你们先各自找个地方藏起来。等一下——”越秋雨拉住一名婢女问道:“可知许文远人在何处?”
那婢女脸上泪痕未干,抽抽噎噎道:“奴婢不知道。”
“那你们有谁晓得许文远在哪里?”越秋雨扬声问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却是没人有答案。
“算了,我自己去找,你们自去躲藏吧!”话落,她几个起落,已消失在众人眼前。
虽然越秋雨叫他们找个地方躲起来,但一整晚,大伙儿被那些突然出现的泼皮流氓吓坏了,哪里还敢在府里待着,纷纷夺门而出,逃命去也。
要说徐幸这一招,也算别出心裁,他与千面人屠刘千山既是朋友,也是同伙,两人多年来为非作歹,揽下无数银两,不过同为黑道中人,再好的朋友也无法彻底信任,因此他们每回做案,都将财宝分成三份,两人各拿一份逍遥快活,另一份则寻个隐密的地方藏起来,一待日后年老,无力再行抢夺之事,也能凭借过往抢来的金银,安度晚年。
只是他们谁也不信任谁,藏宝时便约定了,两人各自保管藏宝图的一半,万一谁发生了意外,对方要替自己报仇,并抢回尸身。
那半张藏宝图就藏在他们的小腿根部,只要划开小腿,便能得到藏宝图,然后帮对方风光大葬。
他们这辈子就是出身不好,才沦为盗匪,当然希望来世投个好胎,因此早早请风水师父看了两块宝地,保证葬下去之后,不只荫庇子孙,自己来生更能享尽荣华。
于是,刘千山的死讯一传遍武林,徐幸便坐不住了。那么多的宝藏若能由他一个人独占,此刻就能退隐江湖,过着富贵的日子,谁还要每天提心吊胆地继续刀头舌忝血的游戏?
因此他暗中关注许府很久,发现越秋雨常在此处出没时,他也曾想过,有命赚钱也得有命花才行,让他对阵黑帮少主,他真的一点信心也无。
可要他放弃那么多钱,他又不甘心,思前想后,便得了个歪主意,花钱请了方圆三十里地所有泼皮无赖百余人一起攻击徐府,先把场面弄混乱,他再乘乱劫走许文远,逼迫对方说出刘千山的埋骨处。
这一招实在够狠、够毒,那些泼皮无赖一进许府,便发挥他们打砸抢的专长,将整座许府闹得鸡犬不宁。
许府虽有武师护卫,但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便被攻击得只剩自保能力.哪还护得了谁?
徐幸乘此良机,直奔许文远的住处,打谱提了人就跑,即便越秋雨找来,他已经逼问出刘千山的埋骨处,带着藏宝图远走高飞了,还怕她不成?
至于帮刘千山风光大葬……拜托,他都快自身难保了,谁管得了一具死人骨头?
黑道的自私自利在他身上体现无遗。
徐幸算计得很好,唯一他没料到的就是——该死的,不都说许文远是个无能的纨裤子弟吗?因何有如此好的武功?
徐幸几次想捉他,都被他逃开,气得他差点操刀子砍人,若不是惦记着那批金银珠宝,他绝对不会放过许文远。
他着急万分,就怕时间拖久了被越秋雨发现,到时候,别说取得藏宝图了,能不能保住性命都很难说。
可他越急,便越是出错,反倒让许文远觑了个空,在他的拳风中游走,虽是惊险万分,却始终不露败相。
徐幸快气死了,暗自决定,等捉到了这小子,非让他尝尝他分筋错骨手的滋味不可!
忽而——
“徐幸——纳命来!”一声娇喝如天雷乍响。
徐幸整个人懵了。要死了,越秋雨来了——他恨恨瞪了许文远一眼,却不敢恋战,扬起手,一道粉色烟雾忽地罩向越秋雨,然后他觑个空档,翻身出了许府。至于藏宝图?算了,不要了,小命要紧——
第10章(1)
越秋雨一见徐幸的桃花烟,心火直上九重天。
这婬贼,仗着这一手催情烟,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妇女,可惜他遇到了她,一个已半只脚踏入先天至境的高手,何惧小小桃花烟?
她右手按向腰间的软剑,便欲一剑斩了那恶徒,为全天下的无辜妇女除这一大害。
可沈晶晶和凌端的话忽然自她心底冒出来。
沈晶晶说,许文远已明白自己的不足,所以不敢再对她嘻皮笑脸要无赖。
若要他恢复原来的样子,除非他练到能与她比肩为止。
可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凌端说,男人都好面子,许文远在她面前总觉得低她一等,他自尊受不了,因此对她若即若离。
他要她偶尔给许文远打打气,不是一般的夸奖,而是要她示弱,以便许文远展现他的男子气概。
她不太明白他们的意思,也不懂男人的心是否真的如此脆弱?
可她真不喜欢他只是偷看自己,却不再接近她,满口花花地耍无赖。
她喜欢他厚着脸皮跟她嘻笑玩闹。
因此,越秋雨想改变目前的窘境。既然自己无计可施,那么听听别人的建议,未尝不是件好事。
她要示弱,不能太强,否则又要伤他自尊了。
可怎么示弱?她一辈子争强好胜,就是没扮过弱者。
这真的很伤脑筋啊……她想了下,决定不在许文远面前杀人。
但若让徐幸逃走,对许府是后患无穷,因此她顶着桃花烟上前半步,弹出一指,震裂徐幸心脉,只要他稍一运功,半个时辰内必死无疑。
她看着徐幸逃出许府,那厮以为自己没事了,等他反应过来……哼,这也算是他作恶多端的下场。
倒是她,一辈子没示过弱,到底该怎么做才算弱?才能激起许文远的自信,重新拥有面对她的勇气?
她愣愣地站在桃花烟中,绞尽脑汁想着“示弱”的方法,却不知徐幸才出许府,便被赶来的凌端和庄敬拦住,双方一动手,徐幸立刻口吐鲜血,不消片刻便倒地身亡了。
凌端和庄敬有些讶异,他们还没自大到认为自己可以随便挥两拳,便将成名多年的徐幸毙于掌下。
二人检查了徐幸的尸体,发现他早已被人震裂心脉,因此双方一动手,他心脉立断,魂归地府。
“能有这功力震裂一个人的心脉,却不使其当场身亡的,应该只有越姑娘。只是……她为何不直接杀了徐幸,要用这么复杂的方法对付他?”
凌端一耸肩。“我只能肯定以师父的个性,绝对不会用这种方法折磨一个人,也许……”他想到徐幸的匪号“采花蜂”,心下一紧。“难道师父着了这厮的道,中了他的桃花烟,所以才没能杀死他,让他逃出了许府?”
一念至此,他心急如焚,便要冲进徐府。
庄敬一把拉住他。“越姑娘就算吸了桃花烟,也不会中毒的。你忘了,她已臻先天至境,凭着深厚的内力,早就百毒不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