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老夫人请小姐过去。”
小丫头不敢进门,怯怯地站在门口轻唤。
宋紫雯猛然回头,姨母要见她?莫非……大表哥低头了?
颜抖的嘴角轻扯,喘息间,脸上透出一抹诡谲笑意。
双膝跪地,紧握拳头,她的指甲深陷掌心,慌乱袭心。
是大表哥出卖她?不会,大表哥重诺,承诺过的事绝不改变,那么……姨母怎会知道宁王?
目光扫过一圈,陆浔封面无表情,垂眉坐立,陆浔嘉面带同情地望向自己,只有颜氏……她嘴角含笑,看好戏般地望着自己。
所以……是她!凌厉目光对上,她深吸口气,如果是颜氏,她不怕,颜氏没有证据,而姨母相信自己更甚于她。
“姨母,事关女子名誉,你不能偏听偏信一面之词便诬赖外甥女与宁王有私。”宋紫雯喊冤,眼泪滑下脸颊、点点滴滴,看起来楚楚可怜,教人动心。
“你真的没有?”
“我愿以性命为证,若有人信口雌黄想毁我名誉,紫雯愿以死证明清白,但死后魂魄不散,我要害我之人得到报应。”宋紫雯目露凶光。
颜氏报唇一笑,这人……事情还没过去呢,就已经在盘算着秋后算帐?
“好,颜氏,你来说说,为什么诬指紫雯心仪宁王?”陆老夫人道。
丙然是她!宋紫雯咬牙相望,那眼光像蛇淬了毒的锐牙。
“崇亲王府老夫人生辰宴,婆婆让媳妇陪表姑娘同去,那时不知打哪儿来的传言,说宁王在寻一名白衫女子,那段时间白锦、云缎突然在京城盛行。
“那天早上,表姑娘便是穿上一袭素色衣服,媳妇还记得婆婆训表姑娘说:“生辰是喜事,怎能着一身素白。”硬是让表姑娘下去换装。”
“这件事我记得,那日紫雯是把衣服换了才出门的。”
“没错,但那日宴席上表姑娘不小心弄翻酒水,崇亲王府的婢女引她下去换衣服,换上的正是那袭新裁的云锻白衫。
“媳妇本想陪着表姑娘,可表姑娘坚持不需我陪,媳妇心下纳闷,再加上席间等得太久,都未见表姑娘返回,这才藉口更衣,到外头寻人,然后……媳妇在花园里,看见表姑娘与宁王说话。”
宋紫雯连忙辩解,“当时大表哥迟迟未给家里写信,我不过是向宁王多问了两句战场上的情形,你就这样捕风捉影,想陷我于不义?颜氏,你居心何在?我素日里待你不薄,便是日后与大表哥成亲,我也打算养着二房一家,让二房沾侯府之光,可你竟然如此恩将仇报!”
丙然,话不能说太多,一多就会出错,心急之下,宋紫雯的话惹得陆浔嘉直皴眉。
即使住在侯府,他也没让大哥供养,更没想过沾侯府之光,表妹这样说话,是认定他们一家是侯府蠹虫,专门吸食大哥的血?
“若只是说几句话便罢,可当时表姑娘塞了什么给南王,要不要我说说?”
“我没有,你怎能无中生有?我根本没有……”说到后来,她哽咽不已,哭得一整个梨花带雨。
她当然有!陆浔封心知肚明,那日的鸳鸯荷包、那日的心悦表白,所有事全在他眼皮子底下发生过。
他不提,是因为当时没有留下证据,就算捅到母亲跟前她也会偏听偏信,也因为感激表妹这些年在母亲膝下承欢,弥捕了自己无法在身边尽孝的遗憾,更因为童年时受过的那几点恩、几分情,可他没想到她可以睁眼说瞎话、理直气壮到这等程度。
回想那日她对知书的咒骂,陆浔封皱起浓眉,宋紫雯变了,她再不是多年前那个天真清纯的小表妹。
颜氏摇头叹道:“表姑娘不知道,隔天宁王便将你绣的荷包给送回来,王爷许是想把东西送到婆婆跟前,让婆婆私底下与表姑娘说说,可当时婆婆病着,媳妇便将此事给掩了下来。本以为这样能保住表姑娘颜面,却不料……”未竟的话,她用一声叹息表达。
她从侍女手上接过木盒打开,取出一个绣着并蒂莲的荷包,交给陆老夫人。
陆老夫人一眼便认出荷包是出自宋紫雯之手,她看过那个荷包,还以为荷包是要连同衣裤托人送给在前线打仗的封儿,没想竟是……
看见荷包,宋紫雯全身发软、瘫倒,宁王竟然没有收下?
她一直以为……以为他收下、他有心、有几分情意,只是对大表哥顾忌,这才迟迟不敢表达心意,没想到竟是……
如若不是这个误会,她怎会再送一回,再书情诗一首,再试探一遍?她正是想催出他的勇敢,想逼他面对自己啊!
谁知一片痴心化为灰,第二个荷包敎表哥当场撞见,给了姚知书嘲笑自己的机会,逼得她前进无路、后退无门。
宁王,你真狠!用这般手段对付一个女子,算什么男人!
陆老夫人打开荷包,倒出一颗玲珑骰子,里面还付上两句诗: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
不会错了,是紫雯的笔迹……这不是心仪,什么是心仪?
陆老夫人大怒,封儿是她的儿子呐,是最优秀杰出的孩子,哪能容得她挑挑拣拣,若不是在乎与妹妹的姊妹情谊,若不是记挂着旧时点恩,她的儿子配谁不能?
忿忿将荷包往地上一惯,她满眼失望。“我这样待你,你却别有心思,倘若如此你便早些说开,难道我还会逼你?”
“姨母……”
“不想嫁就别嫁吧,既然你无心、封儿无意,我便也不当这个恶人。封儿,你的婚事我不管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宋紫雯大惊,她膝行到姨母跟前痛哭流涕。
“不要……姨母别不管我,你不管我还能活吗?我错了,我不该被宁王迷惑,不该堕入他的温柔陷阱,可我只是太寂寞了呀,大表哥不在身边,我好慌、好怕,我只想抓住一块浮木、牢牢抱紧。
“我错了,我真心认错,求求姨母再给紫雯一个机会,我想嫁给大表哥,我发誓会尽力当个好媳妇,努力孝顺婆婆,为表哥繁衍子嗣,光大陆家门楣。”
前辈子她不肯做的事,这一世她愿意加倍弥补。
陆浔封浓眉紧皱,直到这时候她怪的仍然是别人,是秦宁迷惑她,为她布下温柔陷讲,而不是她想要攀附荣华、野心太大,是他不在身边,她心慌寂寞……
那知书呢?她只有一个人和一个没有主意的傻丫头,带着五个孩子在陌生的城市里生活,难道她不寂寞、不恐慌害怕、不需要抱紧浮木?
陆浔封听不下去了,他走到宋紫雯跟前,凝声道:“我不会娶你,不是因为你心仪秦宁,而是从来我只当你是表妹,其他的就没有了。
“如果你想回家,我会备下两千两银票,作为这些年你照顾母亲的报酬,若你想进宁王府,就签契,我会通知王府来接你。
“如果你有中意的人家,侯府也能为你备嫁,不管你决定怎么做,身为表哥,我都会助你一把,但前提是不准再去招惹知书。”
他很少说这么长一串话,除非是布兵打仗,但他必须让宋紫雯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丢下话,陆浔封快步往外走去,他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知书,明日就带她和维维、思思回家吧!
宋紫雯恼羞成怒,抹掉眼泪鼻涕,恨恨地看着地上的玲珑骰子与荷包,她知道自己丢掉最后的机会了,她与大表哥之间再也不能挽回。
可凭什么?她得不到的,姚知书怎能得到,她好歹是官家千金,姚知书不过是商人之女,更何况姚家早就灭了,她没有权利更没有资格过得比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