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儿被栽赃颠倒黑白,情急便辩解了几句,绝对没有不敬长信侯的意思。”上半句听着是个人话,可是……“温伯父,要侄女去给宁宁道歉也无不可,但我真道歉了她听得懂吗?”
温紫箫深深的蹙起了浓眉,原来这就是山东伯府教出来的姑娘,不只一点后悔的模样都没有,还、真、是、好、家、教、了!
和一个小泵娘置气,人家会说他心胸狭小,但这件事不能就这样算完。
温紫箫皮笑肉不笑,“我明白申姑娘的意思了。”既然谈不拢就没必要多浪费唇舌。
真不明白这申家人的脑袋到底都长到哪去了,他们已经让步到只要申姑娘一个道歉,过节就可以很轻易的揭过去,想不到申伯爷却挑了条难的路走,看起来是看他这长信侯不顺眼,想给他添堵。
申璟以为事情到这里应该可以告个段落了,便让申娇娇退下,她也给温紫箫施了礼,然后退了出去,脚步一反先前的沉重,简直轻快得要飞了起来。
温紫箫没看到的是她一走出申家花厅,那还称得上是如花似玉的脸蛋立刻换上浓浓的“也不过如此嘛”的不屑神情。
她要真不去,长信侯还能架着她去吗?她就知道她爹不会让她去丢这个人的。
于是申娇娇便得意的让丫头扶着走了。
而花厅里面,温紫箫也不打算再与申璟迂回,他放下茶盅,拍拍袍面,作势要走,“既然伯爷要我们家宁宁自认倒楣,那我身为大哥的人也没话可说,也不费这个劲儿了,打扰了。”
他虽然是个武人,也讲究先礼后兵的,他面子给了,申伯爷不接,那就别怪他不再行这些啰唆的礼了。
申璟也以为事情到这里算完结了,笑吟吟的起身要送客,无论多不忿温家武将的身分,甚至还有那么点瞧不起,可谁叫人家会钻营,这些年如花似锦,备受皇帝宠爱,还是皇帝的左臂右膀,他们这些老权贵还真得给点面子的。
申璟已经起身准备送客,哪里知道温紫箫又一坐了回去,示意一旁的申家仆役再添新茶,“我倒是忘了还有一件事,伯爷别紧张,只是无关紧要的小事。”
申璟无法,连忙应和,重新移回椅子上。“侯爷有话尽避说就是了。”
“我听闻伯爷夫人的娘家舅子有强占民田及放印子钱等好几桩了不得的罪过,这些事我还没来得及印证,又听闻伯爷有包揽讼事等事,”温紫箫掏了掏耳朵,然后对着掏完的指头吹了吹气,声音慢吞吞的,说出来的话却都是叫人心里没底的。“这些流言要是传进圣上的耳里,轻则斥责了事,重则嘛抄家夺位,爷儿们全流放边关,奴仆发卖,女眷去了教坊司……也不是没有的事。”
申伯爷听到这里哪里还坐得住,下面像放了十几根的尖锥,脸上愉悦的表情彻底没了,仍要强辩,“这没凭没据的……”
但温紫箫显然还没说过瘾,“我还听说那强豪就是看中了元姓人家田地中央的热泉眼,强要买卖,为了达成目的,逼死了元姓人家的老父,元农户被压迫到没办法,这会儿全家缩在城郊的土地公庙里,携儿带女的好不可怜,伯爷若要人证物证又有何难?再说这印子钱,要是伯府放印子钱的消息被抖了出来,那些吸血蚂蝗般的御史应该会急着弹劾伯爷吧?到时候伯爷这爵位……啧啧……”
连姓氏都道明了,只差没把元农户的地址全抖出来,他那妻舅的确仗着山东伯府的名头干了不少混事,看在妻子的分上,他已经够用力的替他擦了,想不到又出事还让人抓到了把柄?
再说印子钱,这事情是怎么被查出来的?
武将整日都在营区,怎么会关注这种小道消息?明明该打点、该收买的他都做全了。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这事如果抖到圣上面前,伯府怕是得摔个大筋斗了。
他可不是目不识丁的武夫,否则怎么看兵书,怎么打胜仗?他有心要替妹妹出口气,难道还不知道蛇要打七寸?
申璟一张脸像元宵的七彩灯笼,明明灭灭,变换得十分精彩,他一想到妻子放出去的万两白银有可能打了水漂就心头滴血,恨不得把妻舅拎过来重重踹上几脚,以泄心头之恨。
勋贵之家单靠爵禄根本难以维持一大家子的体面,子孙还多不成材,节流没办法,开源——放印子钱就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选择,这种事一般没有人追究,但证据落到实处那可是要问罪的。
辟员放印子钱,重者革职杖刑伺候,轻者银钱付诸一炬,血本无归。
虽然知道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申伯爷只是不曾去细想,向来爱扒粪的不局限于吃饱了撑着的市井泼妇,大到文官清流亦如是,想斗倒一个人的时候,不也是无所不用其极?武将只是不屑,并不是真两耳不听窗外事。
“除了这桩,伯爷还有兴趣听听别的吗?我这几日闲闲没事,正想递个摺子到圣上面前,这件茶余饭后的小事我正好可以用来让陛下消遣消遣……”温紫箫并不打算就这样放过申璟。
申伯爷把头摇得和波浪鼓没两样,“这是误会,天大的误会……咱们十几年的老邻居了,看在老夫的薄面上,有什么事情都好商量。”
温紫箫冷笑。原来在有前提的条件下什么事都可以商量的啊。
“那贵府姑娘的事?”
申伯爷一拍桌子,“那孽畜竟然做出这等事,我让她娘押着她到侯府去给温大姑娘请罪!”
温紫箫这下心里有底了,原来山东伯府的姑娘就值几句话,可见申伯爷黑心事没少做过,这位姑娘在伯府的地位也不怎么着,看起来给他们家宁宁提鞋都不配。
得到了想要的结果,温大爷满意的回府搂着妻子睡大觉了。
至于睡觉之前夫妻免不了总要说点什么、做点什么,温侯爷散着微润的头发,把头枕在妻子大腿上,很快乐的把山东伯府的事说给了她听。
“侯爷办事真是俐落,妾身就等着伯府如何来致歉赔礼了。”郡主很乐意的用亲吻褒奖了夫婿一把。
“我总不在家,宁宁你就多看着点了。”侯爷把妻子搂进怀里温存。
“那是自然,小泵也等于是妾身的妹子。”
夫妻的呢喃碎语温存了一夜,温宁宁自然无从得知。
第三章 兄长的黑手段(2)
虽然白日已经睡了一天,也不影响温宁宁一夜好眠,翌日起床,才有个声响,候在外头的两个丫头便进来侍候她梳洗。
十四岁的少女也算半个大姑娘了,手巧的绿雀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留了燕尾,饰上两根细小的点翠碧玺芍药花,轻灵中带着几分娇俏,娇俏中又见三分富贵。
发型是好发型,只是镜子里的人这身肥肉实在是……是谁说十四岁的少女如同芳香柔美的花刚刚绽放了一半?
她哪有半点如花初绽的模样?
因为胖,就是一张肉饼脸,挤压得眼睛鼻子和嘴巴都小了一号,整个五官也就模糊不清的,她捏了下自己腰上的肉,真的灰心,温宁宁啊温宁宁,你没事怎么就把自己吃成了这副德性?
这肉要铲,还要铲到她满意为止,工程浩大啊!要是不铲,她自己这关都过不去,哪来的脸面出去见人?
她对着清晰的西洋镜子大皱眉头,绿雀以为小姐不满意她梳的发型,连忙要下跪请罪。
她原来是个二等丫头,很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提上来侍候小姐,理由只有一个,因为之前小姐身边的人没把小姐当回事,她因为有把力气,又懂些文墨,这才被提上来的,在她单纯、没什么花花心思的脑子里以为,唯有对小姐忠心不二,才能牢牢保住自己的饭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