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花姑娘:“……”
红英、红秀面色如常,徐明超垂头丧气,显然也并不觉得吃惊,大概是习惯了,但其他人却都太心情复杂了。
这位姑娘颠覆了他们从小到大受的教导啊!
最后,徐宁安给了他们碎裂价值观又是一击,“明超,她都不跑了,你还不让你姊夫的人抓住她,傻什么呢?”
徐明超觉得他不应该在这儿,他应该回书院读书去。
“你、你怎么这么恶毒?”卖花姑娘气得浑身发抖。
徐宁安一脸理所当然地道:“你都说我不是好人了,我还不能恶毒一下给你看啊。你能说,我就肯定能做啊,我不白背锅的,不划算。”
卖花姑娘:“……”
徐明超颓丧地捂住脸,他就是个很好的前车之鉴。
曾经,他自以为是,认为在徐家没有人敢违逆他,一个父母双亡的大房孤女罢了,有什么可怕的,还不是他想怎么欺负就怎么欺负,而她要靠他爹庇护肯定屁也不敢放一个。
结果,他用自己的血铸造了对大姊永不磨灭的伤痛,看到她就会自魂魄深处感受到最深沉的恐惧。
她是他的梦魇!
第二章 对付狗男女的招数(1)
这一场疑似“强抢民女”案,全程围观下来的人只有“无疾而终”四个字的感想,就好像一场大戏开了场,结果角儿不照剧本来演,导致戏没办法继续唱下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徐宁安毫不在意地领着自己的两个丫鬟直接离开了。
她在寺里逛了大半天,委实有些累,就想找个地方好好歇歇脚,配合演戏什么的,恕她现在没什么心情奉陪。
明显毅勇伯府上那位跟三妹订亲的嫡次子有点不一样的想法,才会两家婚期渐近却要闹么蛾子,只不过手段挺拙劣,也就欺负一下徐明超这种傻子了。
徐宁安有工夫想这些有的没有的时候,她已经找了处遮荫的回廊,跳上栏杆,两腿伸直,斜靠着廊柱歇脚了,休息的时候没事做,她一时没忍住就稍微琢磨了一下之前发生的事,将整件事顺手捋了捋。
嗯,估计十有八九江徐两家的婚事要出纰漏。
幸灾乐祸倒谈不上,毕竟一笔写不出两个徐字,分家是分家了,到底还是一家人,他们太丢人的话,别人谈论起徐家的时候,难免会带上其他人,完全属于无妄之灾,能避免还是避免吧!
红英、红秀也坐在栏杆上,就守着她们家姑娘,看姑娘闭目养神的模样,两个人也不敢打扰,只安安静静地陪在一边。
眯的时间太长,歪靠在柱子上的姿势太舒服,让徐宁安迷迷糊糊睡着了,直到被一阵奇怪的声响惊醒了过来。
她蓦然睁开的双眼寒光慑人,恍若罗刹夜叉,红英、红秀不约而同往对方靠了靠,即使伺候了姑娘几年,她们见到初醒状态的姑娘依旧心惊胆跳。
在姑娘睡觉时碰触她,绝对是件找死的事。她们都曾遭遇过被姑娘一把扼住咽喉无法呼吸迫近死亡的时刻,绝对是噩梦!
声音近了,徐宁安也就听清楚了,那是木轮碾过地面的声响。
目光越过两个丫鬟的头顶,徐宁安看到了从前方回廊转角转出来的一行人,被拱卫在中间的不是那个疑似镇北侯世子的男子又是谁。
猝不及防间两个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对个正着,徐宁安瞳孔微缩,心中暗惊,萧展毅心头剧震,脸上难得带上一些怔忡。
先前在凉亭那边隔得有段距离,也不过就觉得这姑娘的声音似曾听闻,如今四目相对,近距离看清五官,他心中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声音似曾相识,相貌也肖似,是他相思成疾眼前出现了幻觉?还是那人已入梦?多年的求而不得将心中深埋之人幻化为了一个女娇娥?
萧展毅目不转睛地盯着那张脸,察觉他神情有异的侍从停下了前行的步伐。
徐宁安却已平静地移开了目光,并收起双腿,泰然自若地放下腿坐直,若无其事地拂了拂裙裾,彷佛方才那个懒散倚柱、半躺在栏杆上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没有丝毫失仪的羞窘,坦然大方得让旁观者反而会怀疑之前是不是自己眼花看错了。
“咱们徐校尉什么时候怯过场,再尴尬丢脸的事他都能装出一副老神在在泰然自若的模样,想看徐校尉出糗,那任务过于艰巨啊,基本没戏。”
耳边似乎又响起了曾经边关小卒的日常闲聊声,萧展毅心中情绪翻腾,眸色却如掩藏着无尽暗流的深渊一般深不见底,暗沉一片。
他的脑子里浮现那人说:“嘁,整日与老天争命都来不及,哪里有时间伤春悲秋哀怜自怨?你这纯粹是富贵命,闲出来的。扔到战场上滚几圈,你就四大皆空,现世安稳了。”
边塞明媚的骄阳下,那个青葱少年一身战袍,挺直背脊坐于战马之上,侧首一笑,恍若笼尽了天地之色,照亮了他整个心神。
耳畔响起的那道似曾相识的声音却在说:“咱们到那边看看去。”
然后,那道纤细的身影带着她的两个丫鬟没事人一样走开了,他抬眼,回廊上便只剩下了他和侍从,安静得有些令人心慌。
许久之后,回廊上才响起萧展毅冰冷的声音,“走。”
侍从们沉默地护送他继续往回走。
每年世子到寺里祭拜故人后都会在寺里住上几天,他们要回的便是在寺中的暂居地。
回到寺中暂住的院子,萧展毅没有进屋,而是一个人坐在轮椅上看着院中的一株花树出神,此时他的心绪起伏过剧,没有办法让自己快速地冷静清醒。
他万万没想到那个让他觉得特立独行、性格有趣的姑娘会长了那样一张似曾相识的脸!
只不过,他心底那个人的容貌永远地停留在十六岁的青春少年时。
他不知道如果那人还活着是不是容貌就跟那女子一样,也不知那女子十六岁时的容貌是否与那人一样。
这世上相似之人难免,可他却因这份相似而心绪难宁。
早已死寂的心又硬生生泛疼,战死沙场、为国捐躯,那个人的年岁永远停在了那一年的战场上,永远留在了他为之抛头颅洒热血守护的边关。
天色一点点暗下来,终于黑夜替换了白昼,宁静替代了喧嚣。
山里夜凉,而萧展毅无心睡眠。
他以为自己早已心如死灰,古井无波,没什么能再引起他的兴趣,可今夜多年不见的金戈铁马又重新入梦,那人战甲血染,最后尸骨马踏成泥。
从噩梦中惊醒的萧展毅再也睡不着,只能开窗无言地看着繁星闪烁的夜空。
星空有多美,他就有多寂寞。
在萧展毅因心绪不宁无法安睡的时候,与他仅一墙之隔的徐宁安却一夜好眠,无梦到天亮。
徐宁安在怀恩寺住了七八天,寺里的日子单调而平静,可从怀恩寺回到府中,俗世杂务便又都纷至遝来,令人好生不爽。
徐宁安洗漱换衣之后到祖母院中请安,丫鬟替她打起竹帘,屋内的呜咽哭泣声便传了出来,而她也看到正抱着祖母的腿跌坐在脚踏上哭的徐宁善,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
一见这情形,徐宁安下意识就想避开,只来都来了,帘子都掀开了,总要进去跟祖母请过安才好逃跑。
于是,徐宁安整整衣袖,规规矩矩地从丫鬟挑起的帘子处走进屋子。
“孙女给祖母请安。”她是来请安的,旁的无关事物她选择视而不见。
“安丫头来了啊,快坐。”徐老夫人说完让丫鬟上茶。
“谢祖母。”祖母赏茶还是要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