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来诊,都说娶了个好媳妇,人只要能吃得下就一切都有商量。
另—边,苏子珪则完全照了魔——落榜后他喝了个大醉,把躍鲤院砸得一团乱之后,隔天就消失了。
向清越简直不敢相信,他就这样不见了。
一为方面担心,一方面又心疼,知道他是没有脸面对苏大夫人,没有脸面对自己,以及家里两个出色的弟弟。
苏尚书失望的眼神,苏司马叹息的表情,这些都让他无法面对。
就这样不知道去哪,消失了十几天,终于自己回来,整个人瘦了一大圈,还脏,一看就没好好洗过澡。
向清越心疼得很,马上让人准备热水,亲自给他洗头、洗澡,给他换上干净的衣服,准备一桌子好菜,让丫头都出去,夫妻两人吃饭,像在乡下时那样,没有拘束,想吃什么就吃什么。
席间,苏子珪只是制式的夹菜、吃饭,一言不发。
晚上好好服侍他在床上躺下,“先睡一觉,什么都不要想,我去婆婆那里了,婆婆还要吃一次药,我得在那边服侍。”
苏子珪拉住她的手不发一—只是看着她。
向清越微微一笑,“我知道,没事,你这几日只怕也没好好睡过,在自已家里舒服,好好闭眼休息,嗯。”
说完就去了苏大夫人那边。
棒天中午回到躍鲤院,苏子珪留着字条给她,说自己要去读书了,从现在开始,要恢复之前十天回一次躍鲤院的生活模式,母亲还请她多多照顾。
向清越知道他已经想通,总算也放心了些。
就算他再怎么有把握,事实上就是他的文章不入试官的眼,考试也得看运气,几千人,几十个试官,也许这个试官不喜欢的文章,在别的试官那里可以得到个甲;也许,试官心情不好,所以给了个丙。
无论怎么样,事实都不会改变,还是早点面对现实,总比哀怨人生好。
向清越没想到自己的生活会变成这个样子。
婆婆生病,丈夫闭门苦读,她因为不赏银子,到现在还没能收服躍鲤院的人,只有叶嬷嬷始终对她和善。
累,很累,可是怎么办呢,婚姻本来就是这样,会有高潮低潮,既然苏子珪在她人生最艰难的时候陪着她,那自己也会在他最沮丧的时候包容他,替他孝顺母亲,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夫妻不是只有一起享福,更珍贵的是,能够一起共患难。
转眼入冬。
苏子珪的状态更好了一些——之前偶尔会有癫狂之相,最近一个月倒是都没有了,看来已经自己调整过来,向清越也终于放下心。
至于苏大夫人病了这么长时间,总算也恢复了,都是心病,只要能接受落榜的事实,很快就会好起来。
冬至那日,叶嬷嬷对她说:“大夫人以前每到冬至都要吃小汤圆,少夫人若是有空,不如自己下厨煮上一些,大夫人如果知道那是少夫人自己煮的,一定高兴。”
向清越一想,也好。
便自己到厨房——厨娘早就做好一箩筐,只要下水煮就行。
苏大夫人喜欢甜的,所以放了一些红糖水。
又跟厨房拿了食盒,装好便往苏大夫人哪儿去。
到门口时,守门的朱婆子道:“遇凤姑姑说,大夫人今日头疼得很,听不得声音,让我们都不准发出声响,少夫人可要小声些,免得激怒了大夫人。”
“我知道了,朱婆子谢谢你。”
向清越提着食盒,放轻脚步,连推开格扇都是轻轻的。
院子里突然传来一声不小的猫叫。
向清越奇怪,房太君不喜欢猫猫狗狗,嫌它们吵,苏家除了几只金丝雀,是不养宠物的,哪来的猫?
但又想,算了,大概听错,苏家不会有猫的。
小心翼翼推开格扇,却隐隐听得说话的声音,心里不明白,不是听不得声音吗?怎么有人在讲话?
在仔细一听,居然是苏子珪?
他十日才出来一日,今天不是出来的日子啊……
提着食盒越接近屏风,说话的声音越清楚。
“……儿子怎能抛弃她,母亲,她是我的救命恩人,人人都知道的,我赶她出去对我的仕途会有很大的影响,皇上不会喜欢一个休了救命恩人的人,写休书很简单,但是只要她到街上说一句,我就完了。”
“你当初也傻,干么把这事情传得京城人人皆知,要是悄悄带回来,我们就可以悄悄地把她休掉,那不是挺好的。”
“儿子那时鬼迷心窍了。”
向清越睁大眼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什么叫做“那时鬼迷心窍”,意思是“现在”淸醒了?
他说要一辈子对她好,终究也只是两年多,就厌烦了?
再想想,苏子珪一直强调她是救命恩人,他们当时可是两情相悦,是他主动的,怎么现在变成自己挟恩求报呢?
听错了?可、可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
向清越只觉得脑门一阵发热,脚步沉重,就这样僵在当场,进不得,退不得,不想听,又想继续听。
“现在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你娶了房玉蘅为平妻,我虽然不喜欢房家人,但玉蘅确实对你好,你现在只是聚子身分,要安排个县令不太可能,但县丞还是可以的,别看不起县丞,那也是正八品,跟苏子凯的内服局令,,平起平坐。”
“母亲,难道儿子这辈子就是县丞的命吗?”
“当然不是,你娶了房玉蘅,就带她到太原上任,一边当县丞,一边准备考试,等哪日考上进士,就可以一跃成六品县令,那不是挺好。至于向清越,我就用孝顺的由头把她留在京城,我这几个月装病就是为了留住她,省得耽误了你跟玉蘅生孩子……就这样,这样最好。”
“母亲还是别想这些了,快些好起来才要紧。”
“我好起来干么,又没孙子抱。”
“母亲不好起来,谁替我张罗娶玉蘅之事?”
向清越只觉得心都凉了,怎么会这样?考试失利对一个人的影响真的这样大?苏子珪已经不是那个在稻丰村的苏子珪了,他现在为了前程,不要她。
模到手中的荫树子,想,是不是外婆在保佑她,让她听到了这些,不然自己傻傻的,,搞不好还会说服自己跟房玉蘅当姊妹,没想到苏家压根从头到尾都不承认自己。
不喜欢,为了面子也不休她,就这样拖着她,耽误她的人生与青春。
苏子珪,你真令人失望。
回到躍鲤院,一时伤心,一时又不敢相信,可那明明就是苏子珪的声音,骗不了人,原来自己现在对他来说,只是“救命恩人”,还把她留在身边,也只是为了前程着想,怕让政敌抓住小辫子。
上次这样哭,还是外婆过世的时候。
“得好好的,少哭,多笑。”
外婆,少哭,多笑,说来容易,但做起来好难啊。
外婆,我想你了……
向清越让眼泪一直流,想起自己进入苏家后,多方的忍耐,以为是夫妻一起前进,没想到只是一厢情愿。
苏子珪早就不喜欢她了。
那自己留在这边也没意思了吧——他会娶房玉蘅,然后带着她到岳父管辖的太原府,当个八品县丞,自己会被留在苏家,孝顺长辈。
她又不是为了过这种日子才到京城的。
还以为考完试,会是苦尽笆来的一日,怎么样也想不到是这样的结局。
哭了一阵,向清越一抹眼泪,想,好,苏子珪你这个王八,想娶新人,把我留在这里一个人,我偏要让你吃瘪——她离家出走,看他拿什么跟人交代,妻子不是病了,不是回娘家就是不见了,也够他头大,报官是丑事,不报官又显得心虚,有得你头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