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铎……
他、他什么时候回来的居然一声不响的立在门槛处,悄悄看着她,脸上……似乎有一抹笑意。
“看来是分别太久了,你连我的脚步声都不认得。”玄铎上前,缓缓道。
这又是在责怪她吗?认定了她不爱他,无论犯什么小错,都变成了天大的罪过……
“贝勒爷大安了,”她忍不住哽咽,“那我也该去了,免得碍眼……”
罢想从他身旁掠过,却被他一把抱住,拥在怀中。
强烈的体温迎面而来,紧紧包覆着她,让她的眼泪融了似的,滴落不尽。不,是整个人都化了似的,软在他怀里,也忘了挣扎。
想念这样的时刻,已经好久了……多少个夜里,她卧不能寐,便紧紧抱住被子,幻想是他……
忍不住抡起拳头,猛捶他的胸口,像在责怪,又像在撒娇。
玄铎也不还手,就任她这样打着,十下八下之后,看她消了气,忽然将那双纤纤素手掰开,搁在自己的腰间,微笑的俊颜贴上她的面颊。
“你既然有那件宝贝,怎么不早告诉我?”他玩笑地问。
“那张圣旨吗?”想必,他已从董思成那儿听说了吧?“哼,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若你把我欺负惨了,我还要用它来要你的命呢!”她一边垂泪,一边赌气道。
“可惜现下你已经把它用了,”玄铎莞尔,“再没东西可以治我了。”
“那我就亲手一刀杀了你!”她呶呶嘴。
“你舍得吗?”他嘻笑地道。
“呸!”东莹一把将他推开,瞪他一眼,“我现在就取刀去!”
第10章(2)
“取我的命容易,不过有一件事,我得先告诉你。”他却道。
“什么事?”她故意板起脸。
“关于……我为什么要娶原香郡主。”他收敛神情,正经地说。
“不是为了气我吗?”这个答案,她早就知晓。
“不只如此,”玄铎颔首,“还有另一个原因。”
“另一个原因?”没来由的,她倒吃起醋来——本以为一切是为了她,竟还有别的?
“还记得我带你去过的曲馆吗?”他突道。
“记得啊,不就是你们京中才子风流快乐的地方吗?”给他一记白眼。
“呵,是谈论国事的地方,”他纠正,“我从前在那儿,认识了一个汉人,与我一般年纪,志趣十分相投,我曾说过,他若有难事,可找我帮忙,没想到半年前,他倒真的开口求我。”
“这跟原香郡主有什么关系?”东莹凝眉,怔怔听着。
“他竟是原香郡主的表哥,与她自幼感情深厚,就像——我和你一样。”他话中有话地道。
“呸!”东莹不由得双颊飞红,当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以及事情的大概。
“本来,我是为了气你,并不打算真的娶那原香郡主,但她表哥亲自来求我,想带她私逃,于是我便想出这一石二鸟之计……”玄铎顿了顿,终于透露,“此刻,他俩想必已在江南寻了个清幽处,拜堂成亲了。”
“她……没死?!”东莹大大惊愕。
难怪要将原香郡主的尸身找个藉口焚化,因为她根本就还活着,这是躲避朝廷与回疆耳目唯一的办法吧?
“这件事,我可只告诉你一个人,从今往后,为夫我的性命可真的攥在你手里了。”玄铎道。
东莹万万没料到,还有这其中隐情,骇然半晌,不能言语。
“你可知道,为夫我有多可怜——”他恢复玩笑的神情,摩挲着她的背脊,“跟原香郡主做了这么久的假夫妻,看着她跟别的男人在一起卿卿我我的样子,越发想起我俩成亲的那会儿……”
“呸!”东莹再度骂道,“你活该!”
“寂寞了这么久,我现在五脏六腑里全是火,”他凑近她耳边悄悄道,“慾火……快替我解解。”
“你作梦!”她抡起拳头再度打他,却被他拦腰抱起,送到榻前。
修长的身躯密密实实压下来,她顿时心跳如狂,全身酥麻,胸前高低起伏,像要窒息了一般。
“为什么你要答应?”玄铎抚着她的发丝,凝视着她的眸子,低低问。
“什么?”她此刻脑中一片空白。
“我纳妾的事,你为什么要答应?真是为了跟我赌气?”他道出长久以来纠结于心的迷惑。
“你猜呢?”她反问。
“我猜,一定有什么隐秘的原因,并非你不在乎我……”他眼前有无限怜爱,“是为了我的前途吗?”
一半一半……更因为她不孕的事实。
要告诉他吗?忍了这么久不坦白,在这欢喜欣悦的时刻,她该说出来杀风景吗?
忽然,她决定继续缄默。
她并不认为,爱一个人就要凡事都告诉他,徒增他的烦恼,让他为自己悬心,她向往的爱情,就像一叶扁舟,泛于平静的湖上,水流不疾不徐,只要能承载两人即可。
诸多的秘密,完全可以压于湖下,藏于无形。
但他如果自己发现,她也不会刻意隐瞒,就像那美人图中,她绘了他的身影,有朝一日倘若他瞧见了,她会笑着承认。
她笃信,任何时候,他都不会真的生她的气,因为他是这样的爱着她……
“玄铎,无论我的目的是什么,你都要相信,在这个世上,我只爱你……”凑到他的耳边,她柔声道,“无论我从前在乎过谁,今生,他都比不上你,永远也比不上了。”
“好,我不再问了,”他微笑,“从今往后,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不再猜疑。”
唇吻偷袭而上,封住她的玲珑小嘴。
爱一个人,其实毋需听她的多加解释,从今往后,他亦不会再人忧天,自寻烦恼。
“第三试,从琴棋书画中任选其一,如今,我已想好题目了。”查哈郡王坐于堂上,朗声宣布道。
“阿玛,不是我小气,”和婉反对,“玄铎贝勒才从宗人府放出来,此事是否该搁一搁?万一又惹出祸来,咱们岂不白折腾了?”
“皇上说了,玄铎的事已经了了,”查哈郡王露出不悦的神色,“立世子一事不能再耽误了,谁再无理阻拦,休怪我得罪!”
和婉低头,知道公公动怒了,不敢再出声。
“两位公主都会弹琴吧?”查哈郡王又道。
东莹与和婉不解其意,微微点头。
“都弹给我这两个儿子听过?”
东莹与和婉再度颔首。
“那好,”查哈郡王道,“你俩且站到帘后,挑这首《高山流山》弹一段。”
“为何要我俩来弹琴?”和婉忍不住问,“难道不该让纳也与玄铎贝勒一较高下吗?”
“对啊,就是让他俩一较高下——谁若认出自己妻子的琴声,就算获胜。”
“什么?!”东莹与和婉大大惊愕,一旁的纳也与玄铎亦愣了。
“这没有道理啊!选立世子,干么比这个?”和婉不满地嚷嚷。
“本王眼中的世子,不仅要有文韬武略,更重要的,是有情有义,将来如何统领家族,亦需和睦日盛,”查哈郡王徐徐道,“若连自己妻子的琴声都分辨不出来,又怎么算得上有情?又怎么懂得和睦为何意?”
一席话说得和婉哑口无言,四下众人皆服。
“两位公主,请入帘吧。”立刻有下人摆好了琴,禀报道。
东莹微微笑着,掀帘之时,侧眸往玄铎的方向望去,没想到他亦正看着她,眼中和她有同样晶亮的莞尔。
不必言语,她亦知道,这一局,他与她同样自信。
她的琴音,只需稍稍拨弄两三声,他便可认出,这是他们与生俱来的默契,加外天长日久的相处,累积出来的心有灵犀。
没想到查哈郡王会出这样的题目,彷佛就是天生为他俩量身而定。